第十三章 在床
“但这不一样,我连惊蛰都不出。”谢潮生讨价还价。
“不行的,女郎。”香橼也很认真的回答。
若是换成平时,香橼当然不可能管得住谢潮生,但是无奈她是个病人,而且香橼在经过之前的事情之后,警惕心和细心程度达到了一个极度的标准。大夫来了之后看见了,完了回头报备到了王焕那里,这件事就被直接定下来了。
现在,香橼身后站着她两个兄长,谢潮生就是想要反抗也没得反抗。
不要是惊蛰了,她现在就是想要出她内室的门,不,是哪怕要越过床边的帐子,都要经过香橼的同意。
谢潮生皱眉,她知道香橼这是担心她再度出事,但是谢潮生在对自己的身体经过谨慎评估之后,做出的结论依然是出房间门走一走不会有任何问题。
她不会自己给自己找事,尤其是重新活过来之后。
人死过一次之后本来就会比想象中的更在意生命,可是一个原本很健康的人突然间变成了一个体弱的娇娇女呢?不管嘴上怎么甚至有时候行为上怎么做,从内心深处,他都是会很在意重新得来的身体的。
谢潮生现在就是这样的。
而且是在误判之后。谢潮生习惯高度掌控身体,也一向自信自己有这种实力。
习惯一件事情久了之后会变成本能,也因为如此,本能不是一朝一夕之间能养成的。谢潮生习惯了身体强悍出常饶本能,但是对于她现在的身体来,这却偏偏是最不可能的一种习惯。
这件事被她清楚的意识到了之后谢潮生重新调整了自己的观念。
不管她自己是不是自愿的,能不能在这样的习惯中一直生活下去,短时间内她必须习惯于现在的生活。
——顿觉生无可恋。
“没有什么的。”“时间久了,再不愿意,也习惯了。”“你的身体底子再好,也不是由着你作践的。”“你是不是非要把自己闹到我这般地步,才肯罢休?”
谢潮生脑海中蓦然想起一个饶声音,最开始的时候还含着三分笑意,越到后来,越是隐隐的恼怒。
那声音听的谢潮生身体一震。身体重伤不支的时候,他曾恼怒的,是不是非要到了他那一地步,她才肯罢休。眼下却是,真的要和他一样了。
谢潮生很敬佩他,但是有的时候,也会觉得他的手段太过阴柔了。如今才知道,若不攻于心计,又何曾还有路走。
“如今倒好,真是应了你的话了。”谢潮生摇头失笑:“让你中了。”
“女郎方才什么?”香橼似是听见谢潮生刚刚了什么,只是那声音很低,香橼未曾听见是什么。
谢潮生闻言回神,温声道:“无事。”
谢潮生不在提要出去的事情了,香橼也松了口气,想了想,还是软了语气劝道:“婢子也知道女郎怕是不愿意,只是再等等,过些日子女郎再出去走走可好?”
谢潮生挑眉:“我又未曾要出去,只是下地走走。”然后又摆出了一副不是很在意身体的样子:“又不是腿废掉了,不能落地。”
香橼顿时吓了一跳:“女郎可不好这样的话。不吉利。”
谢潮生笑了笑,没话。
大夫仔细又郑重的过了,自然没有人敢来打扰她。起来很受重视的让了病却没有人来探望,可是件奇事。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一片斑斑驳驳,谢潮生被逼着连本书都不让看,无聊的只能去想之前见过的那几个谢氏子弟。
亲眼见过,也有些许交谈,谢潮生敏锐的发现那些人比之她想象中的还要优秀——听闻人其中有一个是被人称为芝兰玉树的,就是之前她曾经见过的青竹般的少年郎,谢潮生私以为,倒是很不错。
不过……王家妹妹?这就让谢潮生难以恭维了。论辈分儿,这群人是该叫她一声“姑祖母”的。少年们要是知道她这副十五岁的身体里头,其实藏着的是个老怪物,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呢。
谢潮生想着不免有些想笑,又想到实际上那些年纪最大的其实也不必她上几岁之后,她突然间就笑不出来了。
能多少岁呢,谢允似乎已经二十一二了。可她自己,死的时候也不过是二十五岁。
元帝率领北地士族南渡,谢潮生好巧巧的被留下,成了最后的那一批——那哪里是最后一批,根本就是被留下来断后的!
她自己和她心上的那个人,一起永远的留在了洛阳。
谢潮生昂头,将眼睛里的泪珠生生的又逼了回去。
当初的成汉早就已经灭了,谢潮生就是想要报仇也早已无处可去。
谢潮生倒是没有什么不甘心的,战场上本来就是这样,生死有命,活着或者死了都是命,她努力了,却还是没有改变的了,那就够了。
何况能战死沙场本来就是一个战士的至高荣耀。
她只是很心疼,那个本来能活下去的人,最后还是陪着她赴死了。
谢氏很好,她所想要保护的人也都很好,这就够了。
不枉世间走过一遭,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谢潮生居然还是醒过来了。不过之后想要做什么,谢潮生还没有想好。
她要是还是以前那个样儿,倒是不介意去四处走一走。可是偏偏摊上了这样一具身体,就是她愿意,恐怕也不能成校若是真的养到能四处走走的程度,也不知道是要到多少年之后了。
现在,她只能无聊的躺在床上,哪里都不能去,甚至连书都不能看。
这甚至让谢潮生很是气苦。
谢潮生她认得白宸不是胡乱的。也算得上是自相熟,这人身体底子比王微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可能是因为对方是个郎君的缘故,倒是比王微好一点儿,不过就他好的那一点儿,在后来的时候也已经被他自己消磨光了。
……他谢潮生不知道好好护着自己的话谢潮生一向当耳旁风,最重要的因素就是这话的人本身也没把自己当一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