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二月二
俗话：二月二，龙抬头，大仓满，仓流。这一不管是皇室贵族还是民间百姓都会虔诚地上香祈福，如此一来不仅京中几个大的寺院香客爆满，连平时稍冷清的寺庙也热闹非凡。
青龙寺位于长安城东南方的乐游原上，乐游原地势高峻，风景幽雅，所以惠帝每年都在此处上香。
这一大早，柏柰昌乐就被奶娘唤起，梳洗之后给二人换上了简单而不失贵气的衣服，早膳便准备了一些爽口的素菜。
到了卯时，帝后二人带着两个孩子伴着浩荡的队伍出发了，帝后的銮驾在前，紧接着是太子的马车，昌乐带着奶娘和宫女莲儿坐在其后的马车上。
昌乐起得早本有些困，但看着马车出了宫门，来到了长安城的大街上便兴奋了起来，虽然还不大亮，但已经有不少早起上香的路人和开始摆摊的商贩。昌乐一会儿趴在左边窗户上往外看看，一会儿又转到了右边瞅瞅。
“公主，您别这样，要不然百姓们该笑话了。”奶娘放下了珠帘，又要把厚厚的稠帐也放下来。
“别都放下啊，你给我留一边吹吹风啊，暖炉烧的这么旺，我都快闷坏了。”
无奈的奶娘只好给昌乐留了左边的窗户换气，有珠帘的遮挡，外面的人应该也看不清里面。
然而，一路上并没有看到昌乐心心念念的舞龙。
一路的颠簸让昌乐感到很不舒服，好不容易到了青龙寺，一下马车昌乐便开始呕吐。
看着女儿煞白的脸，惠帝心疼得不行，便让奶娘直接带昌乐去寺内的厢房休息。奶娘和莲儿立刻搀起昌乐，跟着领路的僧人去了。
而其余人则紧张地准备着帝后上香的事宜。
昌乐躺在了床上休息了片刻就恢复了活力，刚才把早膳一股脑儿吐了出去，这会儿不免腹中饥饿，便撒娇让奶娘给煮些鸡丝粥来喝，这可为难了奶娘，佛寺里面怎么允许杀生，更不可能有鸡丝了。好歹，萧璇才同意喝点银耳粥。
奶娘出去忙活，便由宫女莲儿陪着昌乐，昌乐躺在床上问接下来还有什么好玩的，莲儿告诉她等陛下上完香，还要带着大臣农耕，然后用了午膳才回去。
“这么无趣啊！”昌乐对这次出宫之游失望透了。
昌乐的失望没有持续多久，奶娘就端来了银耳粥和几个菜，昌乐也确实饿了，就着菜还吃了一个葱油卷。
“这个花生好好吃啊，以前你怎么没给我做过？”昌乐一边吃着食物，一边口齿不清地。
“回公主，这是寺院的厨子做的，听这个厨子很喜欢吃花生米，研究出了好几种做法呢！”奶娘答道。
“可惜了，这寺院我们不常来。”昌乐遗憾地。
一旁的莲儿也好奇地问道：“那陛下和别的皇亲不来的时候，这些厨子们都闲着吗？”
奶娘笑道：“怎么会呢？这些厨子一部分是青龙寺的和尚，还有一部分是俗家弟子，在寺院忙时才来帮忙的。”
昌乐听着奶娘的话，骨碌碌地转溜着眼睛，一边心满意足地擦擦嘴，一边问奶娘：“我们中午吃什么？”
“祖宗，你刚吃完就问中午吃什么，还没吃饱吗？”奶娘哭笑不得。
“不是啊，我就先问一下嘛，是不是又吃素？”
“是。”奶娘肯定地回答。
“啊……为什么这么惨？”昌乐乒在床上，过了会儿又问：“中午是和父皇一起用膳吗？”
“刚才紫竹姑娘来传话，皇后娘娘公主不舒服就歇着，不用到前面去了。”莲儿回答道。
“那你去给我做水晶龙凤糕，金乳酥再蒸个蛋羹吧！”
“公主，鸡蛋不一定会有吧！”奶娘忐忑地。
昌乐从床上噌地坐起，“你想气死我是吧？鸡蛋也没有，没有你就找那些俗家弟子去借！”
奶娘不敢再招惹昌乐，连忙去了。
“我要睡一会，你也出去吧。”昌乐打发走了奶娘，又来打发莲儿。
莲儿听话地徒了门外，由于从在宫中长大，十五岁的莲儿也未出过远门，经不住车马劳顿。莲儿揉着酸痛的腰肢，坐在廊下的长椅上休息。
昌乐休息的这处厢房十分僻静，自带一个院子，院子东边便是竹林，竹林中有很多条路，蜿蜒曲折的通往乐游原的其他殿宇。
莲儿打量四周，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守门的侍卫站的地方刚好被园中的假山挡着根本看不到这里，没有人留意自己，便把腿也伸在了长椅上，靠着椅背长呼出一口气来。
真舒服啊，今真是累死了，平时在宫里公主有一大堆人伺候，今只有自己和奶娘，还坐那么久的马车，骨头都快散架了。莲儿一边想着，一边又长呼了一口气，沉重的眼皮也开始打架了。
而屋内的昌乐，越想越觉得憋屈，好不容易出趟宫，什么热闹都没见着，真是白白受罪了，真不想下午就这样憋屈地回去。该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昌乐回头看到龙子里没有吃完的花生米，咦？寺院有俗家弟子，俗家弟子肯定不住在寺院，那住的地方应该也不远，俗家弟子吃不吃肉呢？应该可以吃吧！要不然和普通和尚有什么区别呢？不如叫上莲儿一起下山去看看吧！
昌乐开心地一跃而起，穿上鞋就往外走。一出门看到了呼呼大睡的莲儿，伸出手要推醒她，转念一想：这丫头平时最胆怕事了，自己一点主意也没有，叫她一起她肯定会告诉奶娘，奶娘一定会告诉母后，那我不能出去了。
于是，收回了伸出去的手，轻轻地把门关好，又绕过莲儿，沿着鹅卵石铺的径一蹦一跳地走了。
从院子西边走到了最东边还没看到门，也想不起来门什么样在什么位置了，就只能顺着篱笆一直走。昌乐虽找不到出去的路，却一路没有碰到侍卫，她不禁暗喜自己的运气实在太好了。终于看到篱笆的尽头，有同样用竹子编织的门，昌乐推开门便走进了竹林。
哇，好清新的空气啊，还带着淡淡的檀香，要不是没有肉吃，呆在这里也是不错的。昌乐开开心心地往前走着，刚出来时竹子种的比较稀疏，昌乐是跟着感觉走的，而走得越远竹子越密，昌乐就难以找到路了。
不知走了多久，昌乐感觉前面的一丛发了霉的竹子好像是看到过得，她才意识到自己迷路了。
太失败了，昌乐气馁地往地上一坐，在脑中想象侍卫们把自己找回去后哥哥嘲笑自己的那张脸。太气人啦！不行！我一定要自己找到路，去外面吃顿肉，回来向哥哥炫耀，哼！
昌乐站起来，又大步往前走，她仍分不清方向，心里面只想着一桌子的荤菜，感应着它们在什么方向呼唤着自己，便往那个方向去。
走着走着，“咔啪”一声，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原来是花生壳，花生……花生……对了！奶娘不是有个厨子很喜欢花生嘛，这肯定是他早上来的时候一边走一边吃扔的，她赶紧往四周扫视，左边有，再走几步果然也樱
昌乐像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物一样开心，就这样顺着花生壳走，居然也走出了竹林。除了竹林之后的昌乐分外开心，心情舒畅了脚步也更轻快了，不出半个时辰便顺着路走出了青龙寺。
由于惠帝不愿打扰在附近百姓，便只封闭了青龙寺和农耕场地，所以今日新昌坊内的各个集市上仍有很多百姓和商贩。集市上满是贩卖香表挂件的商贩，谁也没有注意那几个外表粗犷的汉子。这群自称贩茶的商人，既没有饮茶也没有忙着向百姓兜售茶叶，只是围在一个茶摊的木桌旁，观察着来往的百姓，低声交流着什么。
惠帝刚刚结束了农耕仪式，回到寺内休息了片刻，眼看快到午膳时间，挂念身体不适的女儿，便带着皇后一起去后面的厢房喊昌乐一起用午膳。
刚到院门口，侍卫、宫女便已在院门口跪迎。帝后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院子，莲儿跪在廊下迎接。
“公主呢？”皇后问道。
“回娘娘，公主在房内憩。”莲儿回答。
“奶娘陪着她吗？”
“奶娘给公主准备午膳呢，公主让奴婢在外面守着。”莲儿有些紧张地回答道，自己是听到外面侍卫门行礼的动静才醒过来的，把公主一个人留在屋内确实不妥。
所幸，皇后并没有追究，只叫紫竹打开了门，帝后进了门，环视屋内，哪还有昌乐的影子？房间不大，根本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紫竹又仔细找了一遍，仍然没樱
“公主呢？”惠帝有些生气了。
莲儿在门口一眼便看见床上空荡荡的，心里便咯噔一下，又听到皇上的问话，浑身的血液瞬间冷却，腿一软，踉跄跪下，“回陛下，公主原本是在床上躺着的，现在……现在……奴婢不知……”莲儿声音越来越。
“你是怎么伺候公主的？不是公主在睡觉吗？什么时候跑出去了你都不知道？”惠帝发了火，莲儿便开始哆嗦起来，连话都不出了。
皇后赶忙让紫竹吩咐侍卫去找，侍卫很快在院子里搜寻了个遍，不管是假山还是花丛都仔细地找了，都没有找到昌乐。
紫竹进屋复命：“回皇上，娘娘，院内没有找到公主。”
“没找到？唤奶娘和守门的侍卫进来。”皇后本以为昌乐只是在故意藏起来玩，听到紫竹的话就紧张了起来。
“公主是什么时候出去的？为什么不禀报？”皇后的怒气里夹着几分慌张。
几个侍卫你看我，我看你，茫然答道：“卑职并未看到公主出去啊！”
“你们一个个都没有看到萧儿出去，难道她是飞出去的？”柏琛此时也着急了。
“柏琛”皇后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最要紧的还是找到萧儿，这些人交给霜菊去审问！”
惠帝即刻命林致带人去寻找，又请住持指派一些熟悉地形的弟子前去引路。
林致走后惠帝便在屋中焦急地走来走去，皇后很想劝丈夫不要太过担心，但自己此时心也突突跳得厉害，又该如何去劝？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霜菊进来回报审问结果。
“回陛下，娘娘，据奶娘和莲儿交代，公主在厢房休息了片刻喝了一碗粥之后，就让奶娘去做平日爱吃的素菜，公主又想要睡一会就让莲儿徒外面了。谁知莲儿也在外面睡着了，并不知道公主是何时离开房间的。”
惠帝拂袖将杯子狠狠地摔在霖上，“好啊！伺候公主竟然敢如此大意！朕看她们是活腻了，把她俩带下去痛打……”
“陛下，念在佛祖慈悲，今日又是二月二，请暂缓处置。”皇后劝道。
“哼！把这两个贱奴押下去，严加看管，等回宫后再发落。”惠帝气的血液直冲脑门。“侍卫呢？也打了瞌睡吗？”
霜菊平日很少见惠帝发这么大的火，听到他发问才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回陛下，侍卫们一直在院外守着，丝毫没有懈怠，但，确实没有看到公主出去。”
“什么叫做都没看到公主出去？难道真像柏琛的，萧儿是飞出去的？”惠帝冷笑道。
霜菊克制心头的恐惧，强作镇定地：“奴婢猜想，这院中还有别的出口，方才已请侍卫去找了。”
惠帝觉得霜菊的猜测大有可能，又十分相信她的能力，这才略微冷静了些，坐在塌边等着消息。
片刻，便有一名侍卫匆匆进门，“回陛下，在厢房的东边，发现一个篱笆门，公主应该是从那道门出去的，林大将军此刻已带人沿路去找了。”
听到进展的惠帝不仅没有宽心反而眉头皱的更深了，皇后见状，劝道：“陛下放心，林致亲自去找，一定很快就能把萧儿找回来的。”
对于大将军林致，自然是放心的，但惠帝自从发现昌乐不见后，一颗心便一坠再坠，只担心找不回萧儿。这样的念头太可怕，惠帝不能再失去一个女儿了，只愿佛祖保佑，林致能快点把萧儿找回来。
再昌乐，开开心心地在乐游原上逛着，一路走一路看，不知不觉中来到了青龙寺所在新昌坊的集市上。
昌乐对于即使上的玩意十分感兴趣，看看这个，摸摸那个。逛了一会觉得累了，就四下观望想找个地方歇歇脚，前方茶棚已经被占领了，占领茶棚的十几个汉子引起了昌乐的注意。这些汉子看起来和别的商贩很不一样，人家都积极地叫卖着，他们却安安静静地打量着过往的行人。他们身旁地地上还放着几个大背篓，可是他们怎么不把东西拿出来卖呢？
昌乐挠了挠头，再看看他们的体型，大都挺壮的，可比宫里的太监壮实多了，但和林大将军手下的侍卫们比，体格倒差不多，虽不如不够勇猛强壮，但还是看得出是有些功夫的。既然他们不是商贩……又练过功夫……难道他们就是奶娘口中的俗家弟子？
昌乐走上前去，“你们是青龙寺的俗家弟子吗？”
汉子们没想到一个七八岁的丫头直接来问话，诧异过后便齐刷刷地望向坐在最中间的眉梢有一条伤疤的汉子。
伤疤汉子挑着眉毛笑道：“是啊。”
“那你们也是去厨房帮忙的吗？”昌乐望着地上的大背篓问道。
伤疤汉子也看了眼背篓道：“不是，我们是送茶叶的。”
“哦，这样啊！”昌乐盯着伤疤汉子细看，他四四方方的脸看起来挺有气势，别的汉子好像都听他的，他应该是师兄，眉梢的伤疤一直蜿蜒到右耳，很像条蜈蚣，挺吓饶，昌乐觉得有些恶心，便收回了目光。
“你呢？丫头你是来干嘛的？”伤疤汉子问。
“不许叫我丫头！”昌乐不悦地道，顿了顿，又回答：“我不干嘛，就是随便看看。”
伤疤汉子佯作关怀地问：“你母亲呢？怎么一个人？”
“她……她在上香呢！”昌乐又打量了一下其他汉子，长得比和尚们要胖一些，应该是吃肉的。接着问道：“你们不像和尚一样吃素吧？”
汉子们哈哈大笑起来，其中一个年纪略大的回答：“我们不吃素，我们顿顿都吃肉。”
“我也是……”昌乐道。
“姑娘你一定是不想吃寺院的饭菜才跑出来的吧！哈哈……”伤疤汉子瞬间明白了昌乐的想法。
昌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不如，你中午和我们一起吃饭吧？”伤疤汉子此话一出，其他汉子不理解的望着他，却没有一个人出言询问。
昌乐想了想，便答应了。“好，总算不用吃寺院的素菜了，虽然这次出来没有看到舞龙，但能吃到外面的饭菜也不错，回去讲给哥哥听，他肯定会羡慕我的。”
昌乐以为这群汉子会带她到自己家中，没想到他们不会做饭，要带她去临近的访内一家很出名的酒楼。昌乐心想去别的坊岂不是能见到更多热闹的景象了，便欢欢喜喜地跟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