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碳盆里的人

走出梅园,慕容槿末叹气连连,她怎么就找了梅妃这么一个人?万一拉拢不成,又白添了个敌人,岂不得不偿失?

她屡屡在尹铭枫面前提起要立沈昕茹为侧妃的事,尹铭枫的反应都很激烈,甚至明确表示对沈昕茹不感兴趣,可是这下可好,沈昕茹成了梅妃的干闺女……

而且沈昕茹还怀了尹铭枫的孩子。

流舒问慕容槿末,道:“姐为何叹气?昕茹姐姐从此有了依靠,姐应该高兴才是啊?”

慕容槿末望了望流舒,她感觉……流舒就像一个幸福的傻子。

傻子都是幸福的。

“你不懂。”慕容槿末道。

“哦。”流舒向来如此,若非慕容槿末愿,她是不会刨根问底的。她和她家姐在有些时候简直一模一样,比如,嘴上没个把门儿的。

一回到七皇子府,慕容槿末便叫流舒去点碳盆。自从知道眼可控,她的心也跟着变懒了,脑子也变懒了,既然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还是能省点心就省点心吧,免得思虑过多,容易老得快。

流舒看看头顶的大太阳,疑惑道:“姐,你怎么还冷啊?”

慕容槿末没有话。

“奴婢今晚要不要给你加床被子?”流舒继续道。

慕容槿末怜爱地摸了摸流舒的脑袋,道:“请一直这么真可爱下去,答应我,好吗?”

流舒眨了眨眼,道:“奴婢这就给姐点碳盆去。”罢,便逃也似的一溜烟跑了。

回到房间,慕容槿末只觉得心累。

这个梅妃在宫里隐居这么多年,身边一个太监宫女都没有,一个在后宫里无权无势的女人,话还能如此硬气,必然有什么过人之处,不然,她怎么会如此有底气?

就像她,在没有掌握眼的秘密之前,对尹铭枫还不是得躲着避着,能不得罪就不得罪,可是当她掌握了眼的秘密后,腰杆就挺直了,话也不那么唯唯诺诺了。

只是,这个梅妃在后宫里透明那么多年,她若是有本事,为何不早早是给自己谋些东西,反倒像老鼠一样蜗居在梅园之中,不见地?

慕容槿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不时往门口望望,看流舒什么时候把碳盆端来。

不多时,便见流舒端着碳盆从外面跑进来,高欣:“姐,碳盆来了。”

慕容槿末道:“生火。”

流舒从袖中取了火折子,点燃了碳盆。然后,流舒虽然不知道慕容槿末在做什么,但是早就知道了慕容槿末的套路,碳盆里的火一点好,流舒就赶紧把茶壶递过来,交到慕容槿末手上。

慕容槿末拿着茶壶,望着盆里的火苗,心道等火烧得再旺些,再旺些,不然她还没看清楚多少东西,盆里的蒸气就没有了。

等碳盆里的火烧得足够旺了,慕容槿末这才将手中水壶里的水倾倒出去。

碳盆中出现的画面一闪,就看到一只水盆被掀落在地。

“嗯?”慕容槿末蹙了蹙眉,这画面里的场景好生熟悉,她的心头陡然一痛,便仿佛被掐断了呼吸一般难受。她捂住胸口,微闭上眼睛缓一口气。

片刻,慕容槿末的眼睛陡然睁开,瞪大了去看碳盆里的画面。

难怪她那画面如此熟悉,是乌弄皇宫。

乌弄,一个她心心念念牵绊着,向往着,却回不去的地方。

慕容槿末看着碳盆,那个被掀翻的水盆在地上打着转,打着转,画面一直显示着那个水盆,直到那水盆在地上彻底不动了,地上都是水,水面映着钟离瑞泉宫邸的巨大宫顶。

画面要转换了。

慕容槿末几乎屏住了呼吸。

流舒站在一边,看着慕容槿末几乎魔怔了一般,几乎将整个脑袋都埋进碳盆里,碳盆里虽然浇了水,可是碳的余温还在,慕容槿末这般使劲往碳盆里钻,也不怕烧着了自己。

“姐?”流舒担忧地叫了一声。

流舒欲图伸手将慕容槿末扯起来,却听见碳盆里发出“呲”的一声,接着又冒出一道水雾。

“姐?”流舒站在对面,看到慕容槿末不知何时竟已泪流满面。

画面缓缓地从那只打翻的水盆往上移动,慕容槿末看到了跪在地上啜泣着的林月皎,她的肩头一耸一耸,似乎哭得十分伤心。

画面还在转。

“姐!”流舒不得不把慕容槿末从碳盆里拉扯出来,她若是再不将慕容槿末拉出来,慕容槿末就真的一头钻进碳盆里去了。

然饶是如此,慕容槿末白皙的面孔也已被熏得漆黑。

慕容槿末怔了片刻,突然甩开流舒,哭道:“你做什么!”

流舒被吓得一惊:“、姐,你、你怎么了?”

“我……”慕容槿末只觉一阵心痛难忍,恨不得即刻撞死过去。

“姐,你到底怎么了啊?”流舒忧心道。

慕容槿末捂住胸口,退坐在床上,两眼出神地盯着外面的空,猜想着千里之外的钟离瑞泉如今是什么模样,又是什么惹得他如此生气,甚至将水盆都打翻。

她更想知道,他与林月皎的相处,可还好?

相到此处,一阵剜心锥骨之痛蔓上心头,如缠绕的藤蔓将她紧紧抓住。眼泪和着脸上的碳灰在慕容槿末的脸上淌得满脸都是。

流舒一时惊得手足无措,又不敢上前去问,只好去端了脸盆,湿了帕子来递给慕容槿末。

慕容槿末将头别向一边,没有理会流舒。她还在生气,如果不是流舒把她拉回来,她就看到钟离瑞泉了,可偏生流舒在画面即将转到钟离瑞泉的时候把她拉了出来,她连他的袍角都没有看到。

“姐。”流舒低声道:“你先擦擦脸吧。”

“哼。”慕容槿末不快地哼了一声。

“您刚才都快钻到碳盆里去了。”流舒道:“奴婢若不拉着你,碳盆里面的碳会烫伤你的脸的。”

慕容槿末抿着唇,她心下知道,流舒是为她好,她自己刚才也已感到碳盆里灼热的温度,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要生气。

她已经太久没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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