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除夕雪夜
围炉酌至深夜子时,酒过三巡也无醉意,因今儿是除夕,各府及奁匣阁、无心院、隆福家庙等等还有重要的事情安排。
葛弈亲自送栗君珅、莫晟桓和栗海棠出门,还贴心的将自己的银鼠长袄子披在姑娘的身上作斗篷。
来时钻狗洞,走时光明正大地从正院角门离开,栗海棠心里激动。可兴奋劲儿没延续很久,出了角门便看到一驾马车在寒风中停驻,悬在马篷前的灯笼写着大大的“莫氏南府”四个字。
栗海棠娇哼,回头对莫晟桓:“桓哥哥,你来找师父不坐自家的马车,怎么借了莫氏南府的马车?也不怕丢人。”
莫晟桓冷瞥一眼那马车,提着心爱的鸟笼子站在她的身边,扭脸一副委屈地抱怨。
“海棠妹妹有时间也多向人打听打听我吧。连我名震江湖的浑号都不知,怎好意思自称本公子的好友?”
“咦?桓哥哥有浑号?”
栗海棠眨着好奇的大眼睛,让莫晟桓有种被“倾慕”的虚荣。他痞痞一笑,骄傲道:“对,本公子名震江湖的浑号上至八十岁老妪,下至刚满月的婴童皆知晓。”
栗海棠噘噘嘴,很不给面子地揶揄:“少卖关子啦,我就不知你的浑号,还敢吹牛皮。快快,不然一亮我找莫族长告状去。你诓骗我年幼无知,看莫族长会不会罚你。”
“哎哟哟,饶命呀。我的海棠妹妹最是善良的,怎能看我落难不是?”莫晟桓痞子似的单手搭在海棠柔弱的肩上,炫耀地:“海棠妹妹可要听好啦,千万别吓哭。”
栗海棠往旁边蹭蹭故意拉开些距离,赏他一记白眼,“你再不,我就让师父和珅哥哥一起胖揍你。”
“哼,他们呀可不是我的对手。”
莫晟桓傲气十足地投给二位兄弟一记“求放过”的眼神,又嘴硬地:“放眼八大家族中的同龄一辈,谁敢和我叫嚣。哼,活得不耐烦啦!”
“桓哥哥,心牛皮吹破了,给自己招来麻烦哟。”栗海棠好心提醒,又见莫晟桓的痞子样很有趣,捂着嘴吃吃笑起来。
莫晟桓瞧她娇憨偷笑的俏模样,心亦柔化了。学着诸葛弈的样子捏捏她的脸蛋,:“桓哥哥浑名败家子,你若想学怎么花钱败家尽管来认师父,必让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算了吧。我兜里没钱,有钱也不败家。”栗海棠装可怜地拍拍系在佩在腰带下的荷包,扁扁空空的让人不得不相信。
莫晟桓无奈叹气,从袖袋里掏出十张银票子塞到她的手里,大大方方地:“乖,压岁钱。”
栗海棠看着手里厚厚的十张银票,每张面值一千两,十张就是万两银子。再瞧着莫晟桓的眉头也不皱一下,一脸的败家就兴奋的样子。忍不住“啧啧”出声,该夸赞莫二公子出手大方呢?还是鄙夷他败家不等亮呢?
仰头望望漆黑的夜空,的确是没等亮呀。栗海棠心中感叹,为莫族长有如此废柴儿子而叹息,养儿不孝父有责呀。
揣着莫名其妙收来的压岁钱,栗海棠告别诸葛弈,栗君珅和莫晟桓,由杨嫫嫫陪着回到奁匣阁。
与莫氏南府马车错身而过,寒风吹起车帘,不经意回眸间看到坐在马车里一张阴森冷笑的脸,栗海棠吓得缩缩脖子,脚下步子也凌乱几分。她拉着杨嫫嫫的胳膊急匆匆往奁匣阁的偏门跑,好像身后有鬼魅追赶似的。
栗君珅和莫晟桓与诸葛弈作别,各自骑马离开。而诸葛弈站在门口,看着莫氏南府的马车渐渐驶离才转身回去。
刚才栗海棠无意一瞥后表现出来的胆怯,他看得清楚。恐怕,他要敲打敲打莫二爷,免得惹出乱子来。
却奁匣阁,栗海棠与杨嫫嫫光明正大地回来,与李嫫嫫问了一些准备年货的事情,便草草的洗漱睡下了。
未亮,鸡已啼,窗外的寒风呼啸,鹅毛大雪飘飘荡荡,将人间装点得银装素裹、高洁雅致。
奁匣阁灯火通明,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栗海棠在半梦半醒时被杨嫫嫫抱去一楼的沐浴室。
今儿是除夕,身为奉先女,栗海棠沐浴更衣后要在奁匣阁的前院正殿里接受八位族长及族长夫饶跪拜大礼,然后是各富门、村里长及各府贵客的叩拜。
用过午膳后,她要去三层塔楼向历代奉先女仙位跪拜,并诵读一篇由栗君珅所写的《仙婢词》,至晚膳才可出塔楼用食。
一夜未曾好眠,又累了整整一日,到了晚膳时,栗海棠连吃饭都是闭着眼睛的。
杨嫫嫫和李嫫嫫瞧着实在心疼,恨不得亲自把饭喂到海棠的嘴里。
勉勉强强吃了半碗饭,栗海棠一动不动地歪着脑袋趴在饭桌上,嘴也停止喋喋不休地抱怨。
“大姑娘,老奴抱你去沐浴更衣吧。”杨嫫嫫上前蹲在海棠身边,今日累得瘫在桌上,明日大年初一开始便要禁食侍祖十日,不知海棠能不能熬过去。
栗海棠闭着眼睛垂着脑袋点点,娇娇气气地咕哝:“嫫嫫陪着我吧,我害怕溺死在洗澡水里怎么办?呜呜,出去丢人。”
杨嫫嫫笑容暖暖地迎合她,“好好好,老奴服侍你。”
叮嘱李嫫嫫招呼丫鬟们把饭桌收拾了,杨嫫嫫抱着昏昏欲睡的海棠去了二楼的沐浴间,让她洗澡后直接睡觉。
全程,栗海棠像柔顺的娃娃任由杨嫫嫫服侍,直到被抱到床上盖好被子,她才强撑着睁睁眼皮,咕哝着道谢。
杨嫫嫫吹灭了各处的烛火,只留下床几和桌上的烛火。即不刺眼,又能看清房间。来到床边为海棠掖掖被子,她悄悄退出外间去守着。
拔步床上,原本该除夕守夜祈平安的栗海棠已熟睡。片刻后,后窗微动,一道白影飘入,堪堪落在床边的矮凳上。
微凉的手轻轻抚摸着顺滑的乌黑长发,明耀龙眸在微弱烛光映照下亦显得清冷。削薄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似隐忍又似忧虑。
“师父。”
浅浅糯糯的唤声从樱粉的嘴里溢出来,唤回飘远的思绪。诸葛弈怜惜地凝视着熟睡的姑娘,鼻腔中若有似无发出一声轻轻“嗯”,微凉的手悄悄覆盖在姑娘的脸蛋。
“睡吧,师父替你守夜祈福。”
明,她要进入衍盛堂不吃不喝地守着那些牌位,美其名曰:禁食侍祖。其实是一种对奉先女的酷刑,让她明白身为奉先女的职责所在。
十日,不知道他的姑娘能不能挨得住十日的饥饿、口渴,甚至独自守着那些牌位度过寒冷的冬夜,孤独、无助。
诸葛弈眸中愤恨如深渊,一年,他要用一年的时间打破这个酷刑,让他的姑娘不再忍受历代奉先女曾挨过的折磨。
窗外的寒风呼啸如鬼哭,鹅毛大雪飘洒狂烈。与之相反,屋子里火地龙的银霜炭烧得通红,满室如春三月。
诸葛弈披着狐裘毯子歪靠在拔步床边,守着美梦中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