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鬼屋

方忘被苏衣打发去照顾穆青寒,稍微用了些膳食就过去了。

穆青寒也不知在窗户边坐了多久,方忘进门之后看他的脸色都是青的,道:“苏姑娘你大病未愈,适宜多休息,不应受寒。”

穆青寒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一只腿支在窗棂上,一手搭在膝上,一手垂在身侧,是个松散悠闲的姿势,如果忽略那人脸上漠然神情的话。

方忘仔细看着那双苍蓝色眼睛里漂浮不定的浅光,发现里面有一丝茫然,极淡的极轻的,似乎一阵微风就能吹散。

“庭客向来只有苏衣一人,你是?”穆青寒冷淡的问道,视线又落在窗外。珏肖城像是泡在暗蒙蒙的灰纱里,本就清冷的街道此刻更显寂静,地面上一洼一洼的水坑像是散碎的镜面。风从上面掠过,带起来凉气在宽阔的街上旋转盘旋,吹在身上,激起来一片鸡皮疙瘩。

他的思绪很乱,一闭眼就能想起来跟柒染有关的画面,不是那些温馨亲密的,而是两人近年来的争吵分歧。他是清河穆家家族的私生子,侥幸入了家门族谱,却不代表他的身份不再尴尬。

为了那丝残存的尊严,他向来强硬,一根脊梁骨从来不肯弯折过,面对家族的冷眼轻视流言蜚语,撑着一口气不肯稍低头,柒染却每次都能恰敲的踩着他的痛脚,无论是将他当做流浪狗的家母,还是高他一等的嫡子,柒染总是一脸心的赔笑。

他有很多赏赐,府里人都是靠柒染得来的,实际上也正如此,每次赏了东西,送赏赐的人都要这些赏赐是因为柒染,比如送了千年灵芝,万年雪荷什么的,总要一句:“主母瞧柒姑娘过于瘦弱了些,赏些好东西给柒姑娘补补身体,寒公子可沾了光了。”

府里下人嚼舌根的多了,但提起他来都是一句话,吃软饭的。一次两次三四次,矛盾就宛如沉默的火山,积压着烈烈熔浆,随时会喷涌出来毁灭一牵

最终在撞见穆青荣跟柒染拉拉扯扯时怒火终于焚烧了理智,那一瞬间就像炸药遇到了烈火,将一切炸成了虚无。

贱人,穆青寒想到柒染时只有这两字评价,明明是他铲除了为祸一方的妖灵,结果在众人口中是柒染冒着大雨在穆青荣书房前跪了一夜,求了穆青荣前来救他,否则定要死于妖的手里,多么情深意切呀!他日夜努力练习灵术,费劲千辛万苦绛玉会得邻三,却是柒染好生讨好了穆青荣教他。

他恨柒染,比恨穆家那一群人更深,现在,那个时时刻刻提醒着世人他是有多无用导致他人贬低嘲笑自己的人终于死了,一直压在心口的沉重感终于消失了,但心里却轻松过了头,空荡荡的。

“穆公子,你可是有心事?”方忘冷不丁出声,倒是将沉浸在往事里的穆青寒惊了一下。

穆青寒不耐的看着他,“你怎么还没有走!”

方忘终于明白过来苏衣所言的脾气不好是怎么个不好法了,他来总共没几句话,穆青寒就一副想要掐死他的样子,活像跟他有什么血海深仇。

“苏姑娘让我看看你的情况,既然你无事,那我就不多做打扰了。”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喜欢看人冷脸,方忘也不例外,完就往外面走。

过了门口,又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飘飘的声音,“柒染走前有留下什么话吗?”

“我今才来,不认识你口中的柒染。”方忘累极了,现在就想回去躺着,于是道,“明我帮你问问。”

方忘到了楼梯口才想起来苏衣并没有给他安排房间,但楼下面并没有苏衣的影子,他也不知道苏衣住在哪里,只好拐回去找穆青寒。

方忘再次敲响了房门,“穆公子,请问你可知苏姑娘的房间在何处?”

穆青寒已经将窗户合上预备休息了,再次被打扰心情更加糟糕,“我就没有离开过这个房间!怎么会知道!”

方忘默了一下,只好回到楼下,将三张桌子合并在一块,打算就这样凑合一夜。

苏衣拿着个话本子看了大半夜,困得要命,却也不敢入睡,强撑着眼皮子盯着越来越模糊的字。

长夜漫漫,如豆灯火跳跃着,昏黄的光柔柔的撒了一屋子,苏衣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将话本扔到一边,趴在桌子上看灯火一跳一跳的,最后那片光亮就消失在一片黑暗里了。

梦魇刚冒了一个头,房门就被敲响了,苏衣连忙坐起来揉揉脸,确定够精神了才去开门,门外站着方忘。

方忘觉得自己真傻,所有的房间都暗着,这最左边的房间亮着,那苏衣肯定就在这里呀,“苏姑娘,我的房间?”

“我不养吃白饭的,你要是今夜有能力使我不做噩梦,那我就给你一间房。”苏衣向来不做亏本生意,很快就打起来算盘。

方忘想了想,道:“现在我做不到,不过明我可以去给苏姑娘抓一个魇灵。”

魇灵以噩梦为食,顺便还能编造美梦,但整个大荒都不足百来个魇灵,苏衣看傻子似的看着他,若是能抓,她早就去抓了,“方公子,我希望你明可以去补一些常识,魇灵这种东西快灭种了,别又是你家乡有很多吧。”

方忘深深觉得自己应该隐藏踪迹多多观察一阵子再入世,太过莽撞了,好在面前这个人似乎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暗地里松了口气,道:“苏姑娘,我学过一门法术,可以转移噩梦,要试试吗?”

当然要试!苏衣副业作为一个大夫,怕骨头这种事情,有什么难以见饶?用井绳打水的还怕蛇呢。

因为要施术,方忘也不可能离苏衣太远,苏衣就让他住在隔壁,在方忘住进去之前还阴森森的吓唬道:“半夜不要做噩梦哦,里面死了好几个人了,不定他们的冤魂还在呢。”

方忘并未放在心上,在苏衣手腕上绑了一道灵线,然后就进了屋子。门开着时不觉得,一关上只觉得屋子里阴森森的冷寒,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脖子后面有东西在吹冷风。

方忘随手唤出来一朵火苗,照亮了这间屋子,仔细打量起来,苏衣这屋子死过人,他现在信了,因为有条白绫正从房梁上垂下来荡来荡去的,床榻边的地上还有一摊黑褐色的血迹。

角落里则爬满了蛛网,甚至三步远就有一只嚣张至极的五彩斑斓的蜘蛛在房梁和桌子之间织了一张大网,若是方忘想要摸索着去点蜡烛,只怕会糊一脸。

方忘一点都不觉得苏衣是无意的,随手一个净尘术甩过去,但是蛛网还在,白绫依旧在飘,血迹也没少一点,哪怕是铺在桌椅上的灰烬都没能除去一点。

手腕上的灵线被拽了一下,是苏衣在催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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