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处境
“四姑娘，四姑娘？”门外，婆子不耐烦的声音，再次道。
秋霜走过去，回道，“姑娘才起，换身衣衫就过去，婶子请先回吧。”
“叫你们姑娘动作快些，老夫人可没有心情等她。”
“晓得了。”秋霜打发走传话的婆子，走回来又对殷云舒道，“奴婢知道姑娘心中有怨言。可谁叫老爷夫人去得早呢？姑娘外祖家离得又远，帮不了姑娘。姑娘将来要想得个好婆家，还真离不了大房呢，姑娘在未嫁前，还是先捏着性子吧，等姑娘嫁人了，再跟这府里脱离关系也不迟。这会子还是老老实实在老夫人跟前表现着吧，回头跟三姐道声歉去。”
“要你这丫头多操心？我晓得的。”殷云舒笑了笑，往洗浴房走去。
秋霜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跟着走过去帮忙。
殷家大房的大姑娘，如今成了宫里的皇后娘娘，殷氏家族所有人都赶着巴结呢，只有她家姑娘，性子淡如水，仿佛自己不姓殷似的。
今可好，还将皇后娘娘的妹妹欺负了！
把大房得罪了，她家姑娘往后，还能找到好婆家吗？
要知道，宫里的那位可不是善茬！最是爱记恨之人。
有那位拦着，别找到好的婆家，进京都不知能不能了。
秋霜叹了口气。
等了许久，才等来秋露的热水。
“怎么才半盆？”秋霜往那盆里看去一眼，不满道，“我少烧一些水，但也太少了吧。这，这……，只够洗脸的。”
秋露年纪些，今年也才十五岁，她嘟囔着嘴，“咱们院里哪有多的柴呀？这会子全给姑娘烧了水，中午拿什么煮饭？”
秋霜一下哑了口。
殷云舒却摆摆手，“够了够了，一大早的，随便擦洗一下吧。秋露，把水端进来吧。”
秋露为难，想必她也没有办法。
两个丫头没再争吵，一起进了洗浴房。
秋露一边给殷云舒擦背，口里一边抱怨着，“当初老爷去的时候，明明留有不少钱，可那些钱被大夫人管着，姑娘要钱还得看脸色，大房的人，欺人太甚了！”
秋霜横一眼秋露，“死丫头，这事儿你知道就行，千万别对外人，你这是给姑娘惹祸。”
“他们欺负人！”秋露仍是愤愤不平。
“那你怎么办？他们手里捏着老爷的遗嘱呢！这一切都是老爷生前安排好的。”秋霜冷笑。
秋露咬了咬唇，没吱声了，脸儿憋着，显然，那心中仍在愤愤不平着。
因为只是擦洗，殷云舒很快就收拾清爽了。
这会儿，她正在穿衣。
听得两个丫头抱怨，她便道，“你们想进京吗？”
“想啊！当然想了。听，京城可繁华了，街道宽得能并排走四辆马车呢。”秋霜一脸的期待。
“那好，从现在起，我们齐心协力，将属于我们的钱，要回来。”殷云舒望着两个丫头，冷然道。
殷二老爷是个生意人，去世的时候，手头上已经积攒了数万两的银子，还有几间大宅子，并两间铺子。
本来呢，按照本朝律法，在父母俱亡的情况下，未嫁的姑娘是可以带着父母的家产投奔外祖家的，本族人无权过问。
但殷昌盛夫妇却，当初殷二老爷留有书信给他们，若他们不在的日子里，替他们照看家业和独女殷云舒。
加上殷云舒老实，殷家人怎么交待，她就怎么。
在殷二老爷和殷二夫人出事后，殷云舒的外祖家西蜀卢家来看望殷云舒时，殷云舒便，想留在殷家。
她这般坚持，又见殷家大房的人确实照看殷云舒照看得很好，卢家人便放心离去了。
卢家人一走，殷昌盛夫妇二人马上翻了脸色，欺诈哄骗，老实的殷云舒哪里是对手？
钱财被偷偷了，她便信了。
还她吃住的费用，全是大房在贴补。
这件事，骗得了年纪胆的殷云舒，却骗不了年纪大的秋霜和秋露。
此时，两人听得殷云舒，想要回财产，一齐吃惊道，“姑娘……这……大夫人手紧，只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试试，怎知道呢？”殷云舒一笑。
她要进京，进京就得花银子。
哪怕是阎王拿了她的家产，她也要抢回来！
……
京城地处赵国西北，进了十月初，就开始落雪，但十一月的江南县阴山县，只落了几场雨，半朵雪花也没有看到。
连日的阴雨气后，今倒是停了雨，气却不暖和，寒风一阵赶着一阵。
殷家宅院内，四处可见枯黄的落叶。
见缝插针建的花圃里，种着不少菊花，红黄紫白，灿烂热闹。
可这些热闹，是别人家的，她的世界里，凄凉一片。
这里离着京城太远，又是穷乡县，她无从打听到京城司家和顾家的情况。
舅舅司佑霖家满门被斩，弟弟顾铭家和母亲也跟着遭殃了，无一人存活。
谁人替他们收的尸？
又会有谁，去祭几杯薄酒，烧一把纸纸给他们？
道一声，来世莫替他人做嫁衣？
殷云舒转过头去，悄悄落下泪来。
秋霜给殷云舒裹了裹披风，道，“姑娘，一会儿见了老夫人，道个歉认个错，老夫人就不会罚姑娘了，姑娘莫要担心了。”她以为冲动过后的殷云舒又恢复了本性，害怕起来了。
殷云舒回过神来，微微笑了下，“我晓得了。”
道歉有用吗？
殷老夫人，可从来都不喜欢她。
因为殷老夫人和她，没有半点儿的血亲关系。
殷老夫人是殷老爷子娶的继妻。
殷家两位老爷，都不是她生的。大房里出了位皇后，殷大老爷又当了相国，殷老夫人做事，当然会向着那一方。
而她，无钱，无权，无爹娘，一个拖油瓶。
殷老夫人只要不是傻子，都会踩着她，讨好着大房。
如此情况下，她讨回自己的家财，怕是不太容易。
难怪秋霜和秋露，听她想要回家产，齐齐吃惊了。
话间，主仆三冉了殷老夫饶住处。
“磨磨叽叽半才来，是不敢来吗？”殷三姐殷莺的丫头，站在门口朝三人冷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