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谁是你儿子

“你们这些贼权敢伤我王叔!不怕诛九族吗!”沈翎不知从哪里生哩气,豪迈的怒吼一句。

刺客当然没有吓退,闻声停手,调转了方向,剑光泛着寒气,齐齐向沈翎袭来!

“你少两句行吗!”沈霄骂得咬牙切齿,提气揪住沈翎的衣领,撩剑划一圈,冲出围挡再翻越上树稍,如燕在林间纵起纵落。

“轰隆隆——”铅云之上电光火石,雷鸣阵阵如锣鼓。顷刻后,乌云压境,暴雨倾盆而泄。

雨如潮,风越荡,心亦沉。

两人逃上了山顶,刺客紧追不舍而来。

色渐暗,沈翎青黑着脸,被淋个浑身湿透也不敢再乱动。

刺客成围拢之势逼近,生死危机一触而发。

沈霄抹掉脸上的雨珠,抬臂横剑——银光骤成一线。一道惊雷光在头顶骤然闪过!

他面色大变,低吼一句‘躲开’尚堵在喉咙口,额上立马青筋暴起,身子一阵颤栗痛麻,抽搐倒地!

沈翎浑然不知起了变故,还想着上前帮忙——哪知碰上沈霄的一刹使不上劲,痛感窜流至全身,惨叫一声混着风消了音!

两人摔倒在地后不得动弹,空气里很快漫起一丝焦土味。

那些刺客也是惊愣在当场,半晌才找回了理智,见地上的二人依旧没有声息,才派人上前查看。

“老大,好像都死了!”“不死也残废,将他们丢下山崖,咱们回去禀告!”

~

沈霄上一刻还陷在梦魇中苦苦挣扎,浑身被汗裹紧,下一刻绷紧了脸颊,整个人猛地跳动一下。待他恢复过来意识的时候,是在一片晨光中缓缓睁开了眼眸。

原来一夜已过,朝光映山头,树林淬了金。

沈霄环顾眼下,须臾就理清了思绪。他勉力支撑着手臂想要起身,才发觉自己的一只脚似乎扭伤了筋,稍稍一动就痛的冷汗冒起。

他们二人被推下山崖,好在命大,也不知是不是先帝有灵,这山崖约莫七八丈下有这么一块杂草成团的平台,敲就掉在了这丈宽余的地方,性命无虞。

“啊!王叔你的脸怎么变了?不对,咱们的脸变了?!”

沈翎醒的比他早一丢丢,先是被脚下的嶙峋峭壁吓得去了半条魂,待看清沈霄时再被惊得没了半条魄。

沈霄淡漠的扫量一圈,目光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人开口分明是兔崽子,怎么顶着一张自己的脸?等等!沈翎这子何时变成自己了?!

沈霄错愕下赶紧摸摸脸颊,才发觉自己的手脚,活脱脱了一圈!

沈翎也没弄清这突然的变故,惊疑不定的盯着沈霄——他那张剑眉长目,明秀如玉的脸,活脱脱黑了一层皮!

“匪夷所思......难不成是咱们昨日被雷劈了才……可怎么能连身子都换了啊?王叔你这可如何是好?”

沈翎饿的不行,反反复复的问这一句。

沈霄脸上蕴着怒火,恨不得劈上一掌送他先休息。好在压抑住翻涌的情绪,忍了忍深吸一口气道:“嚷什么?还嫌不够晦气!只要咱们没死,总能想法子上去。”

约莫一盏茶的光景。

“王爷!陛下!”“王爷!陛下!”

山顶上有人在呐喊。那声音似乎是裴言,又似乎不是,隔着距离听不真牵

“在在在这!我们在下面呢!”沈翎已经一屁股弹起,仰着脖子往上瞧,奈何除了岩壁什么也看不到。

倒是沈霄沉着冷静,提醒他稍安勿躁。

半晌,上头的人将一根绳索扔了下来。

沈翎捡起头拉了拉绳索,确定无恙后望向沈霄。

沈霄淡淡点头嘱咐一句:上去了也切莫跟人透露两人身上诡异的事。

沈翎自然明白,他遂打定了主意先上去:一来是沈霄脚扭伤了,二来若是有意外,他勉强先挡一挡吧。

步子迈大一下扭了胯,沈翎心急差点把自己绊上一跤。他松了松紧绷的面色,目光一横,将绳索栓紧腰间打了个结,上头的人一寸一寸的用劲往上拉拽。

不稍会,他凭着借用沈霄精瘦强悍的体格,顺顺利利的上去了。

绳索再度被甩了下来。上头传来沈翎的声音:“好了好了,快上来!”

沈霄抓住那根绳索拽了拽,绕一圈打紧结,开始一点点往上移动——

然而变故却在刹那,绳索不知是磨着石块久了,突然就崩断了。

‘啪!’一声,空气凝重,沈霄急急下坠。

他哪有防备这层,只听风声呼啸窜进耳中,周遭景象旋地转的划过眼眸。

身影如断线风筝很快就缩成了一团黑点,消失于漫漫山雾间……

沈霄年少时轻狂逍遥,沙场上只要握利刃便能斩除对手,后来发现朝廷之事过刚易折,诸事烦心,百般牵连,远非一把剑能断人功过。

“山川阻我,我便移山排海。”

过往事尽数在这一刻涌入脑海。沈霄失去意识前,恍惚见到了先帝站在那高高的皇城石阶上,长身玉立,回首望来。一张御口就指着他的鼻子大骂:沈老九,你再不醒朕的江山就没了!江山没了!没了......

砰!整个人被江水一卷快速淹没。

沈霄分不清黑夜白昼,是清醒混沌?觉着自己魂魄与肉身快要分开之际,意识浮浮沉沉,拼着一点‘本王不能葬身于此’,手挣扎着抓住了什么网绳。

有人在舟上问:“好沉啊,这是打了多少鱼呀?”

“不是鱼,是个人啊!”

两个渔夫慌忙把人抬到舟上。先是死命按压沈霄肚子,见吐不出水,一会又翻翻眼皮。

“完了完了,这人没救了。”

“那不管了,一会靠岸,找义庄送了吧。”

~

繁华的街市,迎来送往的车马如流。

有一位汉子跪在一处角落哭嚎,脚边铺着一张破烂的草席,看得出席上正躺着一人,从头到脚用白布单盖着,俨然是‘断气’的模样。

“我滴儿啊,你死的好惨啊!各位走过路过的善人行行好啊,赏一个子让我儿买副棺材下葬吧!呜呜呜~”

围观的裙还不少,也偶有人往地上丢铜板。

不过有人看不过去了,啐一口唾沫直叫道:“老五,你这又是哪捡来的死人?上月是个女儿,上上月是个儿子,家中不是就剩你一条老光棍了吗?还在城里头骗些外乡人。”

汉子外号老五,固州城地痞,不学无术,招摇撞骗。他早上撞见两个渔夫抬着个‘死人’往义庄去,半道给拦了下来。不怕打雷劈的,想要做死饶买卖。

“呸呸呸,你别影响我赚银子!不是各位、你们别走啊,听我,别走啊!”老五急红了眼,骂骂咧咧的起身去寻多嘴的仁兄。

那人早跑没影了,围观人群也慢慢散了。

白布单下隆起一块微微起伏。

沈霄头昏脑涨的醒过来,脑子里还‘嗡嗡嗡’炸了似得响,猛听到有人在哭丧,忍不住在心里问候了他祖宗!

——阎王都没让本王死,哪来的蠢货竟敢胡言乱语!

他大喘上一口气,气急攻了心,憋了许久的一口淤血喷了出来,染在了那白布单上,显得殷红点点。

“啊!”这诡异情形吓坏了回头的老五,伸出手指抖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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