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银子
“爹，娘，我昨晚又做梦了。”
一家人正吃着早饭的时候，纪五福突然放下筷子。
“这孩子最近做梦也太多了，你看，是不是该找人帮她看看，不会是那摔了一摔，掉了魂吧？”王佩娘担忧地看着食欲不振的女儿。
“大人哪有那么容易掉魂。”纪青山先是嗔了王佩娘一眼，再对纪五福道：“这次又做什么梦了？”
纪五福舔了舔唇，神情有些不安，“我梦到一个白胡子的老头，眉心处还长了一颗红痣，看起来挺和蔼可亲的……”
当她到“眉心处还长了一颗红痣”的时候，纪青山正在夹材筷子就顿了一顿，随后也放下了筷子。“你继续往下。”
“他也叫我福伢。”纪五福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他还，有的东西是时候该给青山了。爹，他的青山是指你吗？他……是谁呀？”
纪青山微张着嘴，显然也有些震惊，但他极力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尽量平静地告诉她：“你梦见的是你太公，也就是我阿公，纪雨田。”
这是先人托梦，一定是先人托梦！
阿公纪雨田虽是寿终正寝而归，但他成婚太晚，不惑之年才娶的妻，因此身为他曾孙女的纪五福出生时，他已经八十有一。
福伢那时候才半岁，不可能会对阿公有印象。
而这些年来，他也极少跟妻女二人聊起过阿公，更是从没提过阿公眉心有红痣这样的相貌特征。
再者，先人托梦很少会找上阳气旺盛的后代男子，多半会托给体质稍弱或时运正低的后代女子，福伢这几日受了惊吓又恶梦频频，正是阳气不足的时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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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五福恰到好处地露出惊讶的神情来。
“真的是太公吗？我，我梦中的那老人家，左手上还长了六根手指……”
太公眉心有红痣，左手六指，寿元八十一，这些都是爹在三个月后跟她闲聊时提起的，所以此时的她，当然不可能提前知道。
纪青山一听，心里最后的一丝不确定也顷刻间消散：“正是你太公！他可清楚了有何要事？”
“太公……”纪五福垂下眸来，拔弄着碗中青菜，声音低沉了几分，“他给我们留了三百两银子。”
“什么！”纪青山与王佩娘不约而同地倒抽一口气。
“太公，在村中那口井的艮位，往下挖三尺，里面有三百两，让爹寅时三刻去挖。”纪五福道，抬起眼来定定地看着纪青山，眼底闪过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内疚。
爹，你一生光明磊落，不曾做过任何偷鸡摸狗之事，不曾占过别人半分便宜。
但如今女儿让你去取的，却是别人命中之财……
前世，村里的汪二突然得到先人托梦，从自家家中床下挖出了白银三百两。
俗话都命里有时终需有，汪二一夜暴富。
一个普通的农户辛苦劳累一年，省吃俭用也不过大概能积攒到七八两银子，而且这还是公作美粮食丰收，人也没有生病的前提下。
汪二一下子平白得了三百两，转身一变成为了富人，怎还甘愿留在黄泉村这样的穷乡僻壤？于是他当即变卖家中田地，举家迁到城里，成了城里的大老爷。
村中人无不羡慕嫉妒。
但不出半年，汪二的妻子李氏带着女儿回到黄泉村，在汪家祖坟前先是勒死了女儿，最后自己也一头撞死在汪家先人墓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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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汪二到了城里没多久，便纳了房如花似玉的妾，两个月不到，妾还有了身裕
下没有不想当妻的妾。
妾找来的算命先生，她腹中骨肉乃男丁，但与父母缘浅，需得事事顺着孕妇的心意，千万不可动气，方可保住胎儿。
可怜那农户出身的糟糠之妻李氏虽有正妻之名，根本敌不过城府深沉的妾的手段。很快，汪二对李氏开始动辄打骂，最后还干脆休了李氏，将李氏和女儿一同赶出了家门。
那李氏也是个性子刚烈的。
他汪二不是洋洋得意自己有祖荫庇护，有先人照应么？她倒是要当面问问那些老祖宗，她李氏做错了什么！她的女儿也是他汪氏后人，为什么不庇护她的女儿！
最终她选择一头撞死在汪家先人墓碑上。
李氏母女死后，李氏父母愤而报官，官府查来查去，嗬，好家伙，还跟一宗村民失踪案给牵扯上了。
什么先人托梦床下藏银竟都是汪二的信口胡谄。
事情的真相便是汪二醉后在村中井边失手杀了人，怕弃尸井中污染水源连自己家都没水喝，便当场在井边挖了个坑埋尸。
那晚狂风骤雨，就算有什么挖土的痕迹第二日也看不太出来。
汪二便是在井边埋尸时，挖出了不知何人埋在艮位的三百两银子。
为怕事情败露，他处理完尸体，又回到家中连夜将床底挖了个遍，并借此传出先人托梦之事来。
到头来，这笔银子被充了公，落入了那县太爷的私袋。而那县太爷已是命之年，得到了这笔银子后次月又纳邻四房妾。
想到这里，纪五福嘲讽地勾了勾唇。
也难怪向来办事拖拖拉拉的官府老爷们，这次破案效率如此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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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汪二是在这个月的初九那杀的人，而今已是初五。
当晚纪青山便照足了“阿公”的吩咐，寅时三刻，夜深人静之时到井边将银子挖了出来。
将泥土重新填平并将事先铲下的完整草皮覆盖回去后，回到家中的他，捧着银子的双手仍在颤抖。
“佩娘，我想想还是有些不对劲。”喝了杯热茶，冷静下来后，纪青山仍是愁眉不展。
“哪里不对劲呢？”王佩娘不放心地在屋子周围环顾一圈后，轻手轻脚地将门闩上，这才回到床上歇下。
三百两银子早已被细心擦拭干净，还剪了新的棉布包着，如今静静地躺在他夫妇二人中间。
三百两这个数目实在太惊人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放到哪去，只好抱着一块儿睡。
“若这银子真是阿公留下的，为何舍近求远要埋到村子里头的井边呢？按理，不是该埋在家中方为安全？”纪青山怎么想也想不通，心里一点踏实感都没樱
村中那口井可是人人有份的公家财产，阿公留下来的银子，怎么会埋在那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