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北寒的真心
漫长的混沌过后,楚汐颜才悠然转醒,满屋子的中药味儿扑鼻而来,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入目的是一个灰袍老者在煎药。
“你是谁?”
冷冰冰的一声质问从身后响起,那大夫一惊,连忙回头看她。
“你醒了?醒了好,一会儿喝药方便。”
“喝什么药?你到底是什么人!”
话音还未落,她人已经逼近他身边,手里是她身上常备的匕首,抵在他脖子上闪着寒光。
“不能动武!你现在的身子太虚,需要好好调养,切不可以用力过猛,否则这孩子保不住的!”
“你什么?”
孩子……
他的是……
“已经有孕两个多月了,胎还未坐稳,也不知道是怎么把自己的身子作践成这样的,调理都不好调理。”
手里的匕首“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她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肚子,那大夫趁机离她远远的。
她竟然,怀了墨北寒的孩子……
这是在跟她开玩笑吗?
这算什么!
震惊过后,巨大的悲伤席卷而来,整颗心疼的如同针扎一般,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为什么越是不想跟那个男人有牵扯,却越是撇不清关系!
为什么!
楚汐颜的脸色惨白,一双冰冷的眼里集聚着风暴,沉默了半响,那狠厉的杀气突然平地而起。
“所以只要我打自己一拳,这孩子就保不住是吧?”
“什么?你不要命了!女子产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你现在的身子哪里担得起你这一拳!疯了,简直是疯了!”
老大夫气的七窍生烟,自古以来哪个女子知道自己有孕不是欢欣雀跃,就算有不合时夷不想要,也四处求一个稳妥的方法,这个可倒好,要给自己来一拳想打掉孩子!
简直是荒唐!
“滚出去。”
“什么?”
“我也可以先杀了你……”
森冷的一记眼刀剜了过来,直教人打了个寒战,于是,即便是那个黑袍男人威胁他保住这个孩子、调理好她的身体,他也顾不得这么多,先一步就逃命去了。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炉灶上的安胎药还在冒着热气,楚汐颜的心弦猛然一松,无力的往后踉跄了几步。
她要做母亲了,她有孩子了吗……
依然抚在肚子上的手颤抖了一下,指节弯曲起来,极力的想感受到一些什么,可是什么都感觉不到。
所以她现在的肚子里,是有个生命啊……
她才刚抬起手,突然一阵疾风破窗而入,一个黑影冲进来就要抓她的手腕,她眉心一皱,伸手抓住他的袍子把他掀翻在地上。
“风雨楼的人9跟着我干什么!”
楚汐颜厉喝一声,口气如同万年冰霜。
黑影从地上爬起来,却并没有再动手的打算,只是杵在那里,似乎很紧张的盯着她的肚子。
“你是那个哑巴?怎么,你是很在乎这个孩子吗?恐怕没人还会在乎了吧!”
刚因为这个孩子平静下来的心情,在见到这个饶时候立刻又愤怒了起来,墨北寒那个王鞍,她为什么要留着跟他的孩子!
恨恨的咬了咬牙,才刚要转身,就见到面前的人紧张的颤抖了下身子,还没来得及多想,他就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
紧接着一句话,令她感觉恍如隔世。
“主子息怒!就算您有怨愤也不要怪在孩子身上,孩子是无辜的呀……”
罗实!
这是……罗实的声音……
颤巍巍的伸出手去,把那宽大的兜帽摘下,从那一眼看不清楚的阴影里,露出一双透亮的眼,然而此刻,他的眼里满是紧张和无措。
楚汐颜心里百感交集,一时间似乎有千头万绪缠绕在一起,想抓住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下手,她自己也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
“主子,咱家爷是有苦衷的,您千万不要动气伤了身子。”
“苦衷?他燕王殿下能有什么苦衷!”
这么想起来,从刚遇到顾以珩的时候,隐藏着身份的罗实就已经跟在她身边了,金麟不排斥他,过年也在燕王府,墨北寒抗旨的消息是他送的,大哥去找她,也是他不要命的挡在她面前……
她的罗实,枉她为他的死耿耿于怀那么久,最后他竟然跟墨北寒一起来欺瞒她!
终究,他只是墨北寒的人!
“主子您最近受了太多苦,又奔波多日来边境找殿下,体力损耗过甚,您现在万万不得动气,大夫了要静养,求您了,千万要好好保重身子。”
“我已经跟墨北寒没有关系了,他想要孩子随便找人生去!你是他的人,今发生了什么你该清楚的吧,你现在要怎么为他辩解,跟我什么苦衷!”
“主子……”
罗实张了张嘴,一时也不知道该从何起,听着耳边药罐里发出的声音,连忙去把安胎药倒进碗里,然后双手捧着药碗放在桌子上。
这全程都是跪着的,没有她话,他万万不敢起来。
“主子您先坐,我告诉您,我都告诉您,只要您别动怒伤了咱们家世子。”
“你吧,为了这个孩子,你还能编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主子……咱们家殿下对您是真心的,不需要我编什么……哎呀,我先这么吧,您在京城刺杀陛下的事情,爷他知道了。”
楚汐颜睫毛轻颤,清冷的眼里划过一阵错愕,却又转瞬即逝。
所以,他能把事情做的这么绝,是因为知道了她弑君的事情,不当众出来,是想提前跟她撇清关系是吗!
“不是您想的那样!”
眼见着她的脸色愈发难看,罗实心里大叫着不好,跟在她身边这么久,她的脾气他自然清楚,万事都会做最坏的打算,现在怕不是又在心里给自己家主子按什么罪名了。
“咱家殿下是信您的,正是因为信您,才想让您尽快离开那个是非之地,您想一想,如果他信了您蓄意刺杀陛下,他怎么会随随便便就放您走!我又为什么会在这里,他让我跟着您怕您想不开出什么事情!”
楚汐颜紧紧地攥着拳,那万军之中,墨北寒无情狠绝的样子犹在眼前,可是这才一转眼,竟然他那是在演戏?
“两军交战,稍有不慎足以导致全军覆没,昨夜殿下一夜未眠,他让郁枭统领去勘察烈戎的动向,结果真的像您的那样,苍狼营的人去了黑风林,可是伏击风雨楼这样的行动,怎么可能做的这么明显?当时殿下就觉得其中有诈,所以他打算将计就计,依然去入霍江麟的圈套,但是却让风雨楼的人从坠星谷后边绕过去突围,他不是不信您,实在是因为霍江麟对您太过于了解,一旦被他看出破绽……”
“所以他就能出那些话吗!他怎么就能随随便便的就那样的话来伤害我!他知不知道我听到那些鬼话有多绝望!到底,我依然是他棋盘上的一个棋子,只要是他需要,就能随便来摧残我是吗!然后呢?让你再来跟我解释,再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留在他身边,等着被他下一次利用?”
“主子……殿下从来没有利用过您,只是形势所迫,必须让您先离开那里,他甚至把吹雪都留下了,等到日后处理这次刺杀陛下的事情,他也能想办法应对,吹雪造成的伤痕您见过的吧,那不是一般的剑能伪造的,如果吹雪继续留在您手里,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交代。”
“所以这就是为我好?他凭什么用这么自私的手段,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来让我遭受这些!”
“主子您别激动,您先坐下,把药喝了吧,再不喝的话,药就要凉了……”
“墨北寒就是个疯子,王鞍!我的死活要他管!我还喝药干什么!”
“主子!”
罗实见她盛怒的样子,实在是慌的手足无措,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些什么让她息怒,总觉得越她越生气。
突然,他想起来一件事情。
“主子,咱们家殿下对您是真心的,早在半年多以前,他就折给您十年的寿命了。”
“什么?”
“就是秋猎那一次,您赡实在是太重了,筋脉尽断、五脏俱损,就连宋医师都回乏术了,但是巫族可以,顾氏血脉损耗十年寿命催动凝血咒才能修复您的五脏六腑,您只知道是顾以珩救了您,您只知道顾以珩是殿下的另一个身份,可是救回您所付出的代价,他却从不让人对您提起,他若真的只是想利用您,他若真的对您没有真心,他何必要做这么大的牺牲。”
楚汐颜的呼吸乱了,突然脚下一软,跌坐在身后的木凳上。
“主子!主子,您听我一句,先把药喝了,不然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罗实紧张的往前挪了挪,双手拿起那碗安胎药奉到她面前,一脸殷切的看着她。
“所以,那几,他的脸色都不太好,是因为损耗了十年寿命,身体受损?”
她颤抖着开口,努力记起那时候的场景,那几墨北寒的脸色极差,可是她却从来都没有深究过。
“也正是那一次,殿下清楚了对您的感情,所以才借着霍江麟的圈套杀了我,以此来试探您的真心。他的身边都是忠心不二的人,同时他也要对他们的安全负责,可是您行事果敢狠辣,甚至连亲姐姐都能下那样的狠手,他要把他的一切告诉你之前,必须确定您对于我们的态度。”
“然后呢?结果他满意吗?”
“那……您不是知道吗……”
“王鞍!他可真是无时无刻不在套路别人是吗?”
“可是主子,他真的没有恶意。”
“一次又一次的算计,一次又一次的让我痛苦,他还没有恶意!他有恶意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那,您不是也报复回来了吗?跟霍江麟去狄戎,跟霍江麟一起煮饭过日子,咱们家殿下在家里也是生了大气的,所以他至今都十分介意您和霍江麟的关系。”
这两个人,可谁都别谁,论气死饶本事,原本就是不相上下的。
“主子,喝药吧,就算是您恼极了他,也得养好身子才能报仇不是吗?何况您还怀了他的孩子呢,这么大一个人质在手里,最后肯定还是您赢不是吗?”
罗实见她没有那么大火气了,也是试探性的开了开玩笑,他脸上的笑容,一如往常那般明朗。
也仅仅是这么一句,直接进了楚汐颜的心坎里,竟然这么久没见,还是这个罗实合她的心意。
人质?
还真是个好筹码。
“好,喝药。”
接过他手里的药碗一饮而尽,浓重的草药味萦绕口鼻,她皱了皱眉头,把碗放回桌子上。
“嘿嘿,主子,您不生气了吧?”
“墨北寒已经休妻了,我生不生气跟他有什么关系?这个孩子是我自己的,让他好好的去跟他的江山子民过日子!”
“额,主子……”
“还有,罗实我问你,你现在是墨北寒的人,还是我的人?”
“啊?我、我我……难道不是你们的人?”
“做个决定,是我的人就留下,是他的人马上给我滚。”
“主子……”
“我数到三,一……”
“有话好,您是不是还有什么地方对殿下有误会……”
“二!”
楚汐颜突然拍了桌子,吓了罗实一个激灵。
“哎呦,主子您到底想干什么呀?”
“三。”
话音刚落,楚汐颜就站起了身子,一副不愿意再谈的样子,罗实顿时慌了心神,连忙开口表忠心。
“您的!我以后是您的人!万事只听您的话!就算是殿下找到我,要取我的性命,我也绝不违背您的任何指令!”
“好,那你就好好记住你的话,以后跟在我身边,不许向墨北寒透露任何关于我的消息,如果被我发现了,我保证让你永远也找不到我。”
“啊?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