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还是选了他
不可一世的燕王殿下，有朝一日竟然能这么容忍一个女人，可见宠爱无度。
楚汐颜是知道的，这个男人把她放在心上，即便是他瞒着她来跟霍江麟对阵，她也依然知道，这个男人在乎她。
可是，如果跟他的哥哥比呢？那不只是他的哥哥，还是他的皇帝，他身后有他的国家，他会更在乎哪一边？
她又不确定了。
才刚安定下来的心，顿时又有些飘摇。
“好了，我看看怎么瘦了一圈？最近没有好好吃饭吗？”
墨北寒顺了顺她有些蓬乱的头发，眼底尽是暖意。
“嗯，最近胃口不好。”
“那也该好好吃饭，军营里边伙食不比王府，我让炊事营煮些粥，你多少吃一些。”
“我不想吃，一路走过来都是血腥味儿，闻得人想吐，一点都不想吃。”
“好，那我去给你倒碗水。”
两军交战，军营生活并不舒适，但是墨北寒帐里的供应还是稍好一些的，不过看上去也只是多了一套干净的餐具。
他拿了水壶倒了一碗清水，不容分说的塞进她手里。
“自己来的吗？李随风呢？”
“不知道。”
她低了头，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抬手喝水，来回避他的问题。
李随风现在在哪里她不清楚，但是京城出了那样的事，他等在宫门外的话，想也不会有什么好去处。
她本应该跟他说的，看他有没有办法去帮李随风，但是她不敢，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自私。
她承认，她就是这样自私的人。
“怎么，还生气呢？我带兵打霍江麟，真是没有办法，不打到他退兵，边境就永无宁日。”
“嗯。”
“你放心，我只打到他退兵，不会杀他的，凛岳也没有进攻狄戎的意思，狄戎的百姓也都是人，我没想生灵涂炭。”
“嗯。”
“楚汐颜。”
“嗯？”
她突然回神，抬眼，不慎跌进他眼里的墨色。
“有心事？”
“黑风林不能去，里面真的有数以万计的蛇，遇到的话根本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还有参天巨蟒，我上次都差点死在里边了，你别让风雨楼的人去冒险了。”
“你什么时候去过黑风林？”
差点死在里边。
这样的说法令墨北寒冷了脸，这样的事情，她竟然从来没有对他提过！
“遇到顾以珩前几天……当时，我跟在大哥身边，苍狼营怕我成为他路上的绊脚石，追杀我的路上，不小心闯进去的。”
“苍狼营是吗？”
看来，狄戎的苍狼营，不灭是不行了。
“墨北寒，你听我说，那里边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对付，树林里边草木茂盛，地势也十分复杂，我的速度在里边都躲不开那些蛇的攻击，你该能知道的，穿过那里去阻击狄戎军队，讨不到任何好处。”
“我自然知道那里不好过，但是我这次挑的都是风雨楼顶尖的人，就算不能全身而退，能有几个通过那里，效果也是一样的。”
“不行！你就听我的吧，不要去。”
她不能说大哥带人在那里埋伏吧？
两军交战，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是对的，她既不想墨北寒出事，又不想让大哥出事，可是这似乎根本说不过去。
原来在国家大事面前，她没有任何立场。
“你为什么这么阻拦我？”
墨北寒看着她，半响，渐渐的冷了眼。
“是为了霍江麟吗？你就这么信不过我，你认为我的人穿过黑风林，就要伤了他是吗？”
“什么？不是……”
“既然你也说不出个什么理由，那你只管好好休息吧，两军交战不需要你插手。”
楚汐颜咋舌，看着这男人阴森着一张脸就要出营帐，连忙追了上去，挡在他面前。
“不是的！不是因为护着他。”
这男人竟然小心眼儿到这个地步了吗？说生气就生气。
“我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陌九焰知道你们在准备的事情，他跟大哥商量在黑风林里埋伏你们，那样的地方，加上苍狼营的人，风雨楼会有几分胜算？而且陌九焰这个人，我虽然不了解，但是我见过他那些奇奇怪怪的招式，这些人加起来恐怕你未必应付得了，到时候不也是你吃亏吗？”
“陌九焰？”
他来北境了。
墨北寒挑眉，对此事仔细斟酌，脑海中闪过无数个推测，最终，他身上的气焰落了下来，饶有兴趣的看向她。
“所以，你是为了我？”
楚汐颜懊恼的皱了眉，她只是想阻止墨北寒的人去那里送死，并没有想把他们的计划说出来，这么看起来，她竟然有些对不佐江麟……
“你知不知道这一步棋有多重要？这一步走好了，可以直接定胜负。这次狄戎起兵，虽然是早有准备，但是后备军需依然不足，我们从黑风林穿过去直接掐断他们的补给，这仗差不多就打完了。”
“不信拉倒！你要去就去，跟我说什么！”
“可是你却跟我说霍江麟准备在那里埋伏我。那样的地方，他想埋伏在那里事后全身而退，得做多少准备和投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不想知道。”
墨北寒看着她脸上“烦死了”的表情，心里不自禁的雀跃起来，心里长久以来最介意的事情，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答案，一时间难以自持，一把抱起她的身子，在原地转了一圈。
“墨北寒你干嘛！你有病呀？”
楚汐颜惊呼一声，被这个人的举动吓了一跳，但是还没来得及多骂几句，就被他放了下来，定了定神，入目是他含笑的眉眼。
“我们两个之间，你还是选了我。”
“什么？”
“没关系的，他的人都去了黑风林，那么别的地方部署必然会减少，我们换一条路就是。”
“墨北寒……”
“我绝不碰霍江麟，你放心。”
“我累了，想睡觉。”
楚汐颜冷哼一声，推开他就走向了帐里的硬板床。
虽然依旧烦得很，但是她是信他的，为了边境百姓的幸福生活，他从来就不主张两国开战，他明明有雷霆万钧的力量，但是他不愿意拿出来挑起战争，墨北寒，从来都是这样的。
一路奔波了好几天，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感觉整个人都疲累得很，想好好睡一觉……
墨北寒没有说什么，看着她倒头就睡的样子，极力的压下心里的欣喜，转身出了营帐召来郁枭。
“计划可能有变动，你亲自去关注一下那边的动向，有任何风吹草动马上来报我。”
“好。”
郁枭应了一声，立即消失在那里。
墨北寒放眼那军营灯火，每个营帐都有十多个战士，他既然把他们带到了这里，就有责任把他们活着带回去，所以，万事都不容许有一丝一毫的差池。
不知道在帐前站了多久，兴许是在等郁枭的消息，也兴许只是守在这里给楚汐颜安静的睡个好觉，他自己也分不清楚。
郁枭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放亮，墨北寒扭头看他，见他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他就知道了，苍狼营真的有往黑风林去的迹象。
“通知宋逸尘和王岩青，计划有变，取消黑风林的途径，全军直穿……坠星谷。”
“是。”
“等等。”
他突然喊住他，沉吟了片刻，才又开口。
“风雨楼挑几个人随行，剩下的，从东西两侧峭壁，翻山。”
又要翻那些山！
两年前他也带人翻过那两处的峭壁，那万仞悬崖之陡教人望而却步，偏又有盘旋的山风，纵是轻功盖世也无可奈何，稍有一点抓不住便会被卷入山间、粉身碎骨。
那一仗凛岳赢了，但是风雨楼折了多少人，没人比他更清楚。
好在，他上去过一次，不知道该不该值得庆幸，他这次的准备要比上一次更周全一些。
“怎么？”
“没事。”
被墨北寒问了一声，郁枭才反应过来，紧接着往后退了一步，便消失在他面前。
身边的火焰燃烧的热烈，他刚刚想了什么，墨北寒又怎么会不知道。
墨色的眸子敛了敛，就在他转身之际，一抹黑色急匆匆的落下，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爷……”
罗实？
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照眼前的情形看来。
出事了……
微风中夹杂着缥缈的血腥，军营里依然十分寂静，直到天色彻底放亮，整军的号子才算是响了起来，整个军营都是整齐划一的治军口令。
楚汐颜安心的睡了一觉，在军整合的时间才悠然转醒，一睁眼就是墨北寒身披银甲的样子，不像平日里那般富贵闲适，盔甲的冷峻放大了他身上与生俱来的狂狷气焰，看上去如同一把锋利的凶器。
这个男人之于凛岳，就是一把利刃。
“醒了？起来跟我一起出去转转。”
“转转？不了，燕王殿下行军打仗，身边竟然还带家属，这传出去恐怕不好听吧？”
“我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传什么？”
墨北寒笑了笑，伸手把她从床上拖起来。
“赶紧整理一下，趁着霍江麟精力都放在黑风林上的时候，直接攻打大军主力。”
“墨北寒，这样的事你告诉我合适吗？”
“不合适吗？你可是我明媒正娶，有什么不合适的。快去收拾，我先出去看看。”
大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放的极轻，那是他包裹在盔甲下的温柔，许多时候，他都喜欢这样搞乱她的头发，也不知道是什么嗜好。
没有办法，他说让她跟着，她又能怎么办呢？难不成留她一个人在这里看军营？
她也不用收拾什么，就是把衣服整理了一下，头发重新绑起来，牵上金麟就跟着大军出发了。
从前只是单兵作战，往多了说也只是几个人执行刺杀任务，而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随军出征是什么感觉，十万大军压境，在没有枪炮的时代只能血肉之躯上阵拼杀，那样的场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
她骑马跟在墨北寒身边，身后是几万人行军，为了保家卫国奔袭千里，来这北境抵御外敌，实在是令人敬佩的。
可是，她的心里却十分混乱，不仅是因为大哥的原因，更多的，是因为墨北辰，那个狗皇帝，竟然用那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就想杀了她……
突然，前面开路的士兵顿住了脚，大军只能紧急停下，墨北寒一把拽住了金麟的缰绳，楚汐颜才回过神来。
再一抬头，大军已然到了一个山谷的位置，道路两边矗立着高耸入云的山峰，一眼望去气势恢宏，也就是在这峭壁之上，竟然出现了数以万计的弓箭，那乌压压的人墙和森冷的箭锋，居高临下直指凛岳大军。
这是……
“哈哈哈哈，燕王殿下，好久不见了。”
一声狂傲的问候，饱含了讥讽。
楚汐颜震惊的看着赫然出现在高处的霍江麟，整个人都失去了意识，不知道心脏是不是还在跳动，只是那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说……
看着眼前明显的优劣势态，她就是再蠢，也看明白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坠星谷吧？这易守难攻的地势，放凛岳大军进来无异于瓮中捉鳖，他竟然早就等在这里！
“是，很久没见了，霍将军。”
身边的男人应了声，依然是泰山崩于前面而不改色的样子，墨色的眼盯着霍江麟，一脸的冷肃。
“燕王殿下用兵精妙，我狄戎大军久攻不下，实在是令人钦佩。可惜呀，今日一战，必会成为燕王带兵史上的一笔败绩，谁让刀枪不入的燕王殿下有了软肋，竟然连带兵打仗都能看不清局势了。你说是吗？燕王妃。”
话音回荡在山谷，回声全都是那声燕王妃，只寥寥数语，便揭开了凛岳大军有此一劫的原因。
燕王妃通敌卖国，误导燕王殿下使他们进了狄戎的埋伏。
即便凛岳治军严格，却也在这样的局势下有些躁动。
数万人的目光纷纷投向楚汐颜，如同数万把锋利的刀子，一瞬间全部刺向了她。
在这一刻，似乎她已经成了一个千古罪人，该承受这数万刀的凌迟。
可是，她并没有！
“墨北寒……”
楚汐颜努力的稳住心神，扭头看向身边的男人，她不在乎那上万人的想法，她只是想知道，这个人是不是会相信她。
只要他信，她就没有什么可以畏惧的了。
可是，她看到的，却是墨北寒一脸的森然，与出发的时候判若两人。
“所以，楚汐颜，你最终选择的人，是他。而我，将要付出的却是这几万人的性命，和我凛岳的北境！”
“不是的……”
“你，果然还是野性未退，竟然冷血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