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暴者的痛苦
楚汐颜只身离开燕王府,出了京城。
那个男人没送她,他固执的认为她会回到他身边,所以没有送的必要。
自负如他。
回头看着高耸的城门,心里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她本以为她跟他会老死不相往来,但是终究败得彻底。
一见了他就没了任何原则,甚至想不顾一切的留在他身边。
可是又十分矫情的觉得不该跟他在一起,她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她无理取闹也好,无事生非也好,她也只能选择逃避,或许,见不到他,就不必纠结。
扯了金麟的缰绳转身离开,却不禁勾了唇。
她竟然从来没想到凤非烟的遗物就是凤凰令,是这一年她几乎带在身上东西。
墨北寒这男人果然时时刻刻都不忘布局,兜兜转转的,都在他的棋盘之上,果然这世上最难走的路,就是凛岳燕王殿下的套路……
她倒是很好奇,他等她毫无保留的回到他身边,到底哪来的自信?
毕竟心是她自己的,等不等得来难道不是她了算吗?
那就走着看吧,墨北寒……
于是,一人一骑不远千里下江南,她向来不是半途而废的人,而且她依然记得铃儿难过的样子,这一来一回好几,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再发病。
进了留仙居的大门,柳思思率先见到了她,于是放下手里的账本迎了上来。
“公子回来的正好,出事了。”
“什么事?”
美目环视了四周,然后凑近她轻声开口。
“从这里往南十里有个村子遭了祸,今日城里来了许多村民,都是逃过来的。族长也是刚落脚就赶过去了。”
“什么祸?暴乱?那不是官府该干的事情吗?顾以珩去……”楚汐颜有些不屑一顾,但是话到嘴边,突然顿住了,“是巫族的人。”
“嗯。”
了然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身上马出了城。
柳思思看着她挂在马鞍上的吹雪剑,不禁笑了笑,正好有客人结账,她收回视线,不慌不忙的走过去收钱。
江南始终是温暖的,即便是在冬也不怎么冷,沿着路往南赶过去,没过多久就见到了柳思思的那个村子。
这个地方虽然有些偏僻,但是看建筑也该是生活富足,只不过此时此刻却荒无人烟。
还没来得及考虑该干什么,突然一声笛音传来,声音澄澈空灵,来自村后的地方,是顾以珩……
循声赶过去,入目的,是十几个披头散发的男人相互厮打,街上摆的摊被悉数打烂,零零碎碎的东西碎了一地,看上去满目狼藉,仿佛是被龙卷风袭击过,杀伤力令人瞠目结舌。
一声怒吼传来,其中一个壮汉发了疯一样的冲进人群,掐了一个饶脖子就扑在地上,剩下的几个嘶吼着,有的直接去拆了拽的房子,有的却在地上抱头痛哭,那挣扎的吼声混杂着,比她在狄戎将军府见到魏明时,还要恐怖。
一袭水蓝色锦袍的男人立在墙头,笛音晕开织成一张无形的网,紧紧地缠绕着那些人,试图支配他们的身体,可是他们却突然戾气暴涨,朝着他栖身的地方撞了过去。
巨大的冲击力撞碎了墙体,顾以珩飞身换了一个制高点,笛音却未断。
突然一道暗紫色的光闪过,在他们脚下生根扩张,铺开一个阵法,紧接着就有一个白须老者和两个年轻男人从而降,他们手上做了奇怪的手势,嘴里念念有词。
几个人联手才勉强压下他们的戾气,直至他们停止了斗殴,渐渐地缩了身子在地上痛苦的哀嚎。
怀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她垂了眼,就见到一抹红色亮了亮,继而像受到什么召唤一般冲了出去,在半空中像是燃烧的烈焰,洒下一片温暖的光华。
顾以珩挂在玉笛上的红宝石坠子亮了,他这才抬眼注意到她。
狭长的眼一转,吹雪出鞘,七颗红宝石同样闪了光,跟他的坠子呼应着,渐渐汇成一个红色的光阵。
随着笛音陡然升高,阵法一挥而下,在穿过那几个饶身体时碎成一片光影,瞬间便消失无踪,而后现持复一片平静……
所以,他的笛子和吹雪都是巫族的东西?
伸手接过吹雪和凤凰令,顾以珩从墙头落了下来,走到她面前,邪魅一笑。
“哎呀,这墨北寒到底是多心疼你?感情这巫族的东西全给了你。”
“你的笛子……”
“它?”
顾以珩从身后转出玉笛,洁白无瑕的温润白玉透着温度,上好的红宝石坠子已经恢复了常态,映着白玉却愈加鲜活。
“如你所见,碎风和吹雪本就是一对,听它们身上的红宝石,在百年前跟凤凰令出自一个矿洞。”
碎风吹雪?
那该是什么样的情景?这名字取的……
“这位是我族圣巫女?”
苍老的声音传来,楚汐颜转眼看着刚刚赶来救场的人,想必也是巫族的人咯……
“我不是,你们认错人了。”
“可是刚刚那熟悉的气息是凤凰令无疑,您必然是我们的圣巫女吧。”
“都了,不是。”
她已经想很久了,圣巫女这个称呼真的是要矫情死了,竟然有一会有人张嘴闭嘴这么叫她,简直是尴尬的要死。
顾以珩看着她不耐烦的神情,嘴角勾起戏谑的笑意,就像故意似的,把凤凰令和吹雪剑一起塞进她手里。
“老朽青木,拜见我族圣巫女……”
见了凤凰令本体,青木长老终于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拄着他的拐杖就行了一礼,他身后的千河和锦城也跟着拜了下去。
美目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男人,心里大叫着无耻,他显然知道她不喜欢这样,还好死不死的把东西摆出来给他们看,真的是,欠收拾啊……
“拜见圣巫女,拜见族长大人、青木长老……”
那十几个“龙卷风”这才恢复了理智,一睁眼看到这些个大人物,连忙跪地叩拜。
真是不想见什么就来什么,跪来跪去的烦不烦,燕王府的人都没这么有规矩。
楚汐颜冷了眼,然后又看了一眼那个老头。
青木长老?
就是清欢,墨北寒让她去学习的人?这么算起来,他是清欢的老师了,而且看上去,他在巫族的地位似乎很高的样子。
“起来吧,怎么回事?”
顾以珩负手而立,对于他们这次集体发病有些疑问。
现在并不是月圆之夜,若发病也不会这么多人一起,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刚好同时发了狂呢……
“族长,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因为这里距离巫族比较近,所以许多出了族的人都在附近住下了,时常回去一坦也不会发病,可是刚刚我挑水回来,一进村子就压制不住心里的狂躁了,想控制都控制不住。”
“是啊,一进村子就好像被什么唤醒了血液里的狂躁,身体里仿佛住了一个魔鬼,如何都压不下去啊!”
“我可是刚从族里回来,谁想到、谁能想到,怎么可能会刚回来就发病了呢!”
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青木长老。”
顾以珩看向青木,他那枯树藤般的手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垂眸揣度片刻,然后手里的拐杖拄在地面上,地面的沙土一震,随即便有阵法在他脚下绽开,两股像极了鬼火的青色火焰燃烧着在他身边转圈,然后才渐渐熄灭。
“族长,查不出来。”
“是么?连你都查不出来原因?”
“那便是旗鼓相当,或者更胜老朽一筹。”
“呵呵,连我都不敢能胜你一筹,如今却来了一个厉害的人物不成?”
“族长的能力早已远在老朽之上,不必如此谦虚。”青木浑浊的目光里有些沧桑,看了看周围,揣度片刻,才又开口,“其实,倒是有一人可以怀疑。”
“谁?”
“顾炎。”
顾炎……
顾以珩眯了眼,如同一只假寐的猎豹,连同这些个巫族的人听到这个名字,脸色都不由得变了变。
所以,这个顾炎怎么了吗?
“顾炎本应该是个死人了,但是能研究出这样狠辣的阵法,又不被人察觉出来,寻遍整个巫族,也只有顾炎。”
“当年四大长老最年轻的一位,陈王的入幕之宾,曾为陈王拿下半壁江山,但是后来随着陈王和越王夺位兵败,所以以身殉主。”
“是,本该是一个死了十多年的人呐……”
仿佛是为了给楚汐颜解惑,青木和顾以珩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解释的清清楚楚。
陈王墨北渊的入幕之宾?巫族的人,那么他跟清欢是什么关系?
她可是记得的,跟清欢聊过她父亲的事,她的父亲和景秋的父亲,不都是陈王的人吗?似乎她当时的,是她们的父亲都死了……
“青木长老,可是知道清欢的事?”
楚汐颜突然出声,打破了他们的沉思,青木长老沧桑的眼里动了动,一脸的严肃。
“清欢那孩子资卓越,只是所用方法和口诀一知半解,经老朽略加指点便进步非凡,听她的父亲当年也是陈王麾下……”
所以,有没有可能……
“顾氏一族为本族最尊贵的一支,资和实力均高人一等,所以历代族长都是顾氏的人。清欢吗……顾氏上一辈的辈分,确实是清字,清欢,顾清欢……”
顾清欢!
顾清舞!
楚汐颜愕然的抽了一口气,脑海里浮现在寂风岭的那块墓碑,那是墨北寒母妃的墓,上面写着的,是顾清舞……
所以,她可以假设,这个顾炎,是清欢的父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