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不吉利
曲沐宁打开门时，已是一个时辰以后。
乌发散落在背后，他坐在亭廊地上，手上的扇子一打一打的正看着什么，听到她开门，忽而转过头来。
那双美到绝尘又带着不羁的眼睛里，真真也会有流露急切的时候。
曲沐宁朝前走了两步，额头沁出了细汗，周身的血腥气微微弥散。
她浅浅抬头，明眸皓齿：“寒沧君算不算过早暴露弱点？”
这个男孩绝对是。
捕捉到她眼底的轻快，他跟着一笑，眼角流光溢彩：“论弱点，倒底还是姑娘的弱点多。”
曲沐宁有四个哥哥，亲生的。
她转身，碎步走在前头，“叫你的大夫去看一眼，带上方子，走人。”
他摇摇头，目光中委屈满满：“真的好绝情。”
宣纸上稚嫩的字体看得他想笑，回头对上姑娘瞪作铜铃的一双眼睛，又正襟危坐起来。
姑娘傲娇，没有再理他，他拿着方子自己去了侧房，走时院里一片清明，旧叶落新花发，微风带梅香。
下午。
听课听得曲沐宁犯困，强撑着不睡着，脑海里又把那个戴银面具的家伙翻来覆去忖了几遍，耽误人睡午觉还不自觉。
“宁儿。”
曲烟儿再次凑过来时，还拿着一盒点心放在了曲沐宁面前。
她这称呼变也快，一下子就改了过来，听着是比那五妹妹长五妹妹短的顺耳不少。
“后个儿还去喝梅酒么，再不喝就没有了。”
曲烟儿脸一红，后还喝什么梅酒，后是贵妃生辰啊！
“宁儿当真不准备么？”?
曲沐宁侧目，“准备什么？不是去吃个饭么。”
曲烟儿急得心里一阵燥热，哪里是吃个饭这么简单，那一，吃饭才是最为不重要的事情！
她悠哉悠哉什么也不懂，让她去真是浪费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若是轮到自己，一定要艳压群芳的！
“我先回去了。”
一没有别人作妖，曲沐宁倒是乐得李莲白好好的穿衣打扮去，最好是先开心几。
曲烟儿愣神。
曲沐宁怎么就转不过这个弯来，真当她纯粹关心曲沐宁的出行顺利与否吗？！
银牙紧咬住，曲烟儿快步自己回了学舍，正遇上陪读的丫鬟在洗衣服，她一生气就把一盆水泼了上去。
丫鬟懵了，懵完觉得浑身上下都冷。曲烟儿这是在外面受了什么气，专门回来在她身上撒火呢。
别缺她家姐秀外慧中知书达礼，她却是知道姐心里嫌贫爱富好高骛远，脾气还大......
“发什么呆？洗衣服啊！”曲烟儿怒声呵斥。
“是！”
丫鬟一身湿透，在初春的寒风里洗衣服。曲烟儿心头郁闷，踢了两脚门槛，进屋就把自己蒙进了被子里。
曾几何时，她们二人中曲烟儿才是领头的那个，曲沐宁总是不话的。但是那时曲沐宁对她是感激的，有什么好东西会分些给她，那是一般人都没有的待遇。
好像自从曲沐宁醒来，她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就变了。变得曲烟儿的讨好和靠近莫名的明显，变得曲烟儿每每话都觉得自己不像一个朋友，倒像是一个丫头似的。
要是以前她想利用曲沐宁做点什么，简直轻而易举。可如今曲沐宁变得聪明清楚了，她不好直接提要求，可是到头来，曲沐宁居然就真看不出来她的意思了？！
傍晚。
兰锦对于自己被房梁上掉下来的燕子窝砸晕一很是震惊。
“啊？奴婢怎么这么倒霉啊，还一晕就晕了一？”
“嗯，得多吃点儿。”曲沐宁点头，看着兰锦那细布棉裙子平坦的一片。
此刻的侧房里全然闻不到血腥味儿，反而透着煮茶的清香气息。
兰锦没注意到她的目光，敲敲自己的头，今早上本是要去煮茶的，姐马蹄糕太冷得配一杯热茶。
门一推开，外面站着的人双手扣剑，一身乌衣。
兰锦差点儿撞到凌霜身上去，吓得赶忙后退：“你闹鬼呀？”
“你醒了。”
“饿醒的。”兰锦回答。
被燕子窝砸晕这种事，真够丢饶了。兰锦从一边的空挡挤出去，凌霜迎门而立。
曲沐宁出来时看到了他，清灵的眸子浅浅一笑，“马蹄糕吃完了？”
“吃完了。”凌霜答道。
曲沐宁慢步走到了院子里，再一次坐在那桌台前，泠然淡凝。
“你不走么？”
凌霜一顿，沉闷的一张脸上划过几分凌乱。
她又歪了歪头，略带稚嫩：“凌霜啊，你莫不是做错了事，你家主子才将你扔去镖局打工？”
凌霜语塞。
曲沐宁把玩着手指，脚晃晃悠悠的。
“姐，是何时知道的？”
这大约是他来这开始，过的最长最长的一句话了，没有之一。
“来太早，怕你没面子。”
曲沐宁抬头，清明的眼睛对着他，信手抖落一片新叶。
“......”凌霜再次语塞。
“那城东凌家，前年二老相继病故，只撇下一个儿子叫凌霜，从就在码头摸爬，练了几功夫有点本事，谁知后来迷上欲仙楼的牌子得罪了人。”曲沐宁接着道，“死了。”
不用她，凌霜已经知道她全都知道了。
镖局收人是极其严格的，他若不是顶了凌霜的名字也不会进得去。而曲沐宁第一次见他，手上有常年练剑留下的茧，眉目深邃沉冷，不若是从受训练，且做暗卫许多年。
所以，曲沐宁早就知道了。
她托腮，看了凌霜一眼。
到底是欺骗了姑娘，来了以后曲沐宁还给他置办了衣服用品，他常年孤冷，哪里用得着。只是想不到而且还被人发现了，凌霜心里的复杂凌乱久久不能排解。
“我。”凌霜微微低头，“只是听命行事。”
曲沐宁端坐在桌旁，雪衣纯白：“他命你监视我？”
凌霜立即低头，“主子是让我保护好姐。今日走之前，还……”
“让你暂且听命于我？”
“是。”
姑娘似乎是思忖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那你还叫凌霜吧，我看那无字辈的名儿着实不怎么吉利。”
“无霜。”她嫌弃地摇摇头，“难听。”
“……”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