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借刀杀人刀
这结果在意料之中。
如同他之前所说的那般，他不是一个好人。不可否认的是，即使在这件事上，他也稍加利用了一下。
他有恩于万盛兰一家，即使两人一开始不同意，那最后也一定会同意的。万家夫妇爱女心切，定不想让女儿卷入风云变化的险世，况且他家一经翻天覆地，更是想让万惊鸿平稳过一生。
不过，最后一定会同意的。
万盛兰一介忠臣，忠义牢记于心，对王府对他的恩情铭记于心，即使对儿女幸福冲昏了头脑，最后也定会在瞬间冷静醒悟过来，王府有恩于万家，这，就足够束缚他的思量了。
况且，最后要将的军不是他，是万惊鸿。
若是有人要问，倘若万氏夫妇最后还是不肯松动的话，那岂不是这门亲事告吹？
不会的，因为他相信万惊鸿。
当然，没人敢如此胆大包天直接问他的。
那若是万惊鸿知晓他如此打算，岂不是会生气？
不会的，像施丹虞这种睡觉都多个心眼的人，怎么可能就这样放任她进去而不跟着。这万家大院中，也不知有多少人藏着。
若是以前，万惊鸿会隐隐生气，不过这么久了，也算是习惯摸清了他的作风，司空见惯了。
结果一切事宜都交由少乔与万盛兰卢宴恩两人商量，万惊鸿听了个大概，对此事也不是很感兴趣，便在他们交谈之时，踱步出了屋子，站在门口，望着某处。
少乔留了个心眼，说着说着，发觉身后坐着的万惊鸿不知何时不见了，她双眼视线微转，瞥见了现在门口处的人。微微仰着头，不知道在看天空，还是哪处的屋檐，侧颜美如画，美丽，也清冷地像一幅画。
少乔对着万氏夫妇两人一笑，道：“今日就到此，接下来交由王府来操办即可，若是有需要，会第一时间通知万老爷万夫人。”
说完就要转身唤万惊鸿进来道辞，万盛兰却叫住了她，犹犹豫豫，担忧问道：“小姐……小姐是如何想的，还请少乔姑娘实话实说。”
少乔一愣，蓦然想起了昨日在施丹虞走后，她踏进去房门，看到的万惊鸿那一瞬间，她的表情与神态。不知怎的，她突然能理解万盛兰的心情一般，随即笑了笑，正声道：“万老爷放心，小姐不会做自己不愿做的事，小姐她很有主见。”
闻言，万盛兰双眼低垂下去，顿了片刻，又抬起，像是放下了一般，轻声笑道：“多谢少乔姑娘对小女的照顾。”
少乔拱手作揖，对他弯腰一拜，道：“属下职责。”
万惊鸿望着的是远处的屋檐，屋檐上有一只鸟，不知是什么种类，小小的，停留在屋檐角上，后面是蔚蓝天空，像是一副构思设计巧妙的画，瞧上去简单，实则结构分布用色刁钻，赏心悦目。
突然，那只鸟扑闪翅膀，毫无预兆地起飞。万惊鸿双眼微微一愣，耳边响起了少乔的声音。
“小姐，可以走了。”
“都交代好了？”问完后才反应过来，这是问了个傻瓜问题，肯定是交代好了才会和她说可以走了。
少乔没有注意，笑着道：“都交代妥帖，小姐可与老爷夫人说着体己话。”
体己话？说什么？
万惊鸿往屋内互相交谈着什么的两人看了一眼，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我去道辞便走，殿下还在外头等着，莫要他等的久了。”
说罢，便抬脚进去，仪态端庄地与两人道别。
少乔看着她瘦弱的身影，不知为何，莫名隐隐有些不安涌上心头。她暗自皱了皱眉，也朝万惊鸿方才看的方向看去，目之所及，砖瓦，屋檐，别无他物。
那一箱箱黄金，万盛兰与卢宴恩两人是不敢收下的，不仅数量太大，并且两人本就不是爱财之人，这些黄金大概无用于之处，关在仓库中，还让人担忧切莫进了盗贼。
但，这毕竟是王府送来的，若是拒绝，那……万盛兰犹豫之际，万惊鸿给了他肯定，为他排了忧解了难，说大可留下，若是有需要帮助的人，用这些钱财即可。
万盛兰想了想，觉得说的在理，便点头，将这些亮瞎人的金子留了下来。
该说已经说完，也没有需要继续留下来的理由。卢宴恩原想留她再吃个早膳，但万惊鸿以用过之由拒绝了她。也留意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不过万惊鸿什么也没说，只是看在眼里罢了。
万盛兰与卢宴恩将万惊鸿送出了万府，停在万府门口，卢宴恩拉过万惊鸿的手，嘱托她要好好照顾自己身体，万惊鸿默认点头，分了个余光撇了撇门口的马车。
万惊鸿没有与他们说马车中坐了人，坐的那人还是施丹虞。万盛兰以为马车是王府来接万惊鸿回去的，注意到了，却没多想，他也不知道，马车中的那人，就是即将要将他的女儿娶走的人。就算知晓，也不过是拱手颔首笑着说一句“多谢殿下对小女的照顾”。
万惊鸿突然双眸一动，像是想到了什么。
卢宴恩见她神情微动，问道：“年儿，怎么了？”
怎么了……还真是一个心眼多的人。
万惊鸿微微摇头，轻声道：“没事，那年儿便先走了，爹，娘，请回吧。”
两人应了一声，目送她被少乔搀扶着上了马车。
里头多心眼的那人，已经睁开了双眼，目光柔柔地望着她，嘴角带着笑意，双手抱胸，翘着腿，斜斜地靠在马车上。
马车缓缓行驶，两人都未说话。万惊鸿坐在了他对面，许久，开口问道：“有一个疑问，不知殿下可否方便解惑一二？”
“与我有关？”
“与你有关。”
施丹虞挑了挑眉，道：“那说来听听。”
万惊鸿道：“方才，殿下为何不进去？”
施丹虞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这里的习俗，提亲媒人去就行。”
对于他赋予少乔媒人这个身份，万惊鸿不置可否，就是觉得甚为不搭。不过这并不重要，只要结果一样，过程如何都不碍事。
她问道：“习俗也没有规定，殿下不能进去吧？”
施丹虞轻笑一声，道：“你这小丫头，究竟想问什么，直说便是，如此拐弯抹角，我又不是不告诉你，何曾骗过你？”
没有骗过吗？
“殿下方才不进去，是不想让老爷夫人难堪对吗？”
“难堪？这个词用得有些不妙。”虽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万惊鸿却知道这就是他给的答案的。
施丹虞打了个哈欠，又悠悠说道：“你这般问我，是想要听我说什么呢？是要听我说是，还是不是？”
万惊鸿没有回答，面色平静地望着他，许久，才开口，而这一开口，却是将方才的话头截断了，她道：“京城之现状，殿下了解多少？”
“不多不少，了如指掌。”
还真是他的风格。万惊鸿又道：“这次进京恭贺太后寿诞，可否提前两月前往？”
施丹虞道：“哦？对京城有留恋？想回去多住一段时间？”
“自然不是。”她道：“既然不久就要易主，有些事情，我也要去解决一下，堆得太多，让他们太安逸了，我过意不去。”说罢，她闭上了双眼，像是闭目养神，又道：“况且，在哪住不都一样，京城这种地方，不宜居。”
“那大礼呢？在大礼住的可好？”
万惊鸿顿了顿，像是不想回答，却奈何不得，硬生生道了一句：“还行。”
真的只是还行吗？施丹虞没有问。
马车中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外头流动的人群，和喧杂热闹的说话声，马车轱辘滚动的声音，都清晰入耳。
快到王府时，施丹虞问她：“苏相的女儿，你想杀她吗？”
问的有些突兀，但万惊鸿并没在意，如实回答：“没有想与不想，她应该死。”
“那苏相呢？”
“和她一样。”
“唔……”施丹虞状似沉吟，又问：“这算什么？复仇吗？”
是复仇吗？这又不是她的仇，她只不过替上一世那个傻瓜解决身后事罢了。
她道：“大概是吧。”
“大概？”施丹虞轻笑反问：“那金十三呢？我还从未听过万家小姐与太子有什么过节，不如说，连交谈都未曾听说有过。也是报仇？”
“不是万家小姐，我姓施。”万惊鸿闭着双眼，冷淡地说出这样一句话，她没看到，施丹虞神情明显一愣，随即满意地露出一笑，一眨不眨地望着万惊鸿。
万惊鸿又道：“我不想手上沾血，自己动手杀人是下策。不过金毓华也不得免死金牌，该了断的，还是要给他了断。我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这样啊，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施小姐想要借刀杀人，而我，就是那把刀？”施丹虞问道。
万惊鸿睁开双眼，望着他，眼底透露着邪魅，她道：“怎么会呢？殿下是我的同伴，怎能与刀相提并论？”
毫无诚意。
施丹虞轻笑一声，没再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