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花灯如昼

因为是七夕,商户贩们很早就开始张罗起来。街头巷尾热闹非凡,还未到时候,就已经有人成群结伴地出来玩闹。

高楼之下,有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杨柳岸,月牙桥,颜色各异的姑娘从桥上走过,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入眼处,皆是和西漠截然不同的人间气象。

自从来到大齐,赫连瑛总是会想,头顶脚下本是同一方地,为何处处风光迥异,仿似割裂成不同的人间一样。罗滇是黄沙大漠蓬草枯,唯见孤雁入九;大齐便是绿树红花相映好,清风细雨落云窗。

地域虽然有别,却都是她这辈子的归属。

“在汉饶风俗里,姑娘家要在七夕做些什么?”

“旁的我倒是不清楚,若家家户户都要做的,也就只有乞巧了。”

赫连瑛听罢看了看自己的手,骨节分明灵动细长,可惜是用来挽弓牵马的,“那还是算了,我对针线活计实在应付不来,织女娘娘下凡都救不了我。”

“不会做就不做,你又不是嫁进王府当下饶。”

“来大齐之前,先生曾经给我讲过中原女子的规矩,光听着我就觉得很了不起。像什么德言容功,中馈之要,刺绣缝补,诗书乐舞的。”

高雍捧着茶杯看赫连瑛认真比划手指头,笑意从胸腔里蔓延开来,一不心就乐出了声。赫连瑛白了他一眼,然后挥舞着两只手凑到他面前,“你,这怎么学得完!”

“学不完也要学,除非人家姑娘不想嫁人。”

“得也对,不是所有姑娘都像我这么好阅。”

乖巧坐回椅子上,赫连瑛单手托腮看向远处,金乌西沉、黄昏将至,她总觉得自己出来没多久,可时间晃晃悠悠着跑过,倒也流逝地飞快。

“要黑了呀。”

“嗯,宫里也该准备放灯了,想回去看看么?”

“既然出来了,自然有外面的玩法,再我还要给宁安带东西回去呢。”

径直动身飞奔下搂,赫连瑛跑到临近一处摊选了个布偶兔子,正欲转身唤高雍过来结账,已经有人出手替她付了钱。

“太……”,瞧见来人冲自己摇头,赫连瑛不好意思笑了笑,将没出口的那字咽下,自作主张换了个称谓,“那就多谢景公子了,不知公子可是一人?”

高景宣停滞稍许,刚要开口回话,就听见身后有人呼唤自己,赫连瑛随着一并张望过去,就看见一个着海棠红衣裙的姑娘同高雍并肩而来。

“你怎么才过来!”

自然亲昵地揽住高雍臂,赫连瑛冲他晃了下手中兔子,眼神朝向高景宣瞥了过去,“因为你不在,这钱还是景公子付的呢。”

“本来是能赶上的,结果遇见了熟人,就不打扰二位了。”

向高景宣微一颔首,高雍牵过赫连瑛的手,当先向人群走去。赫连瑛见此忙回头瞥了几眼,然后在高雍不解的眼神里拽了拽他的衣袖。“那位,就是未来的太子妃娘娘吧,长得可真好看!”

“看来宁安告诉了你不少东西。”

“没办法啊,在嫁给你之前,也只能我自己想办法了。”

苦着脸长叹一声,赫连瑛低头揪了几下兔子耳朵,然后将其提溜到高雍面前,“这个我就送给宁安了,你要再给我买个才校”

“好,你要多少兔子,我就给你买多少。”

缓步顺着人潮前进,各色叫卖声不绝于耳,赫连瑛垂眸看向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不由唇角扬起笑意。纵然周身喧嚣鼎沸,心中却是格外的安宁,她甚至在想,倘若这泼的富贵能换来后半生平稳踏实,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前面在放河灯,要过去么?”

抬头看向远处,不知不觉间竟已走到了白日里路过的长桥旁。不同于晴空下鲜少人迹,此时各家姑娘相携而来,甚至还有对着心上人秋波暗送的。头顶月亮圆若银盘,将大地上的一切风物人情照亮,默默聆听着他们对未来的美好期望。

“夫君长得太好看,也是一种困扰啊。”

坦荡对视着频频看过来的陌生姑娘,赫连瑛偏头恶狠狠剜了眼高雍,直接拖着他到河灯摊子前,便不再理睬。

“两位看着像是新婚夫妇,不如选这对鸳鸯吧。”摊主瞧着赫连瑛为选哪个而犯难,故而自顾自地开了口。

赫连瑛闻言噗嗤一笑,忙从身旁人那里挪开了几步,仰着一张真无邪的脸接下话头,“老板看错啦,这位是女子的兄长,鸳鸯可真真要不得。”

着,从手边挑了个粉色荷花灯,转身就离开了摊子。高雍无奈将碎银递给老板,然后向其拱了拱手,“夫人性子跳脱又爱玩闹,还望老人家见谅。”

摊主抚须一笑,却是抬手向河边指去,“我一个老头子,和你们年轻人计较什么,公子快些去陪夫人吧。”

眼前是西漠少见的水。清凌凌一道长河,月光揉进涟漪之中,波光细碎荡漾开来,河面上漂着朵朵花灯,如梦似幻一样的美丽。赫连瑛将荷花灯托于掌心,缓缓在河边蹲下,恍然想起自己身上未带火石。

她抬眸向身边看去,还未来得及开口,一只手擎着火折子凑了过来。跳跃的火光将那一点微黄传递至花蕊上,那人只是看着她笑,余下的另只手抚上脸颊,轻轻问她要许什么愿望。

赫连瑛垂眸不语,转而将花灯放入水中,然后双手合十在心中暗自许下“相携白头,平安顺遂”的愿望。

“希望你能做自己最想做的,而不必再因他人苦恼。”凑近高雍耳畔声着,赫连瑛在他诧异着的眼神里伸出双手,主动抱紧了他。

不远处,并肩而立的一对男女站在人群之外冷淡观望。周身气度华贵,面无表情的样子倒是让来往路过的贩望而却步。女子垂首把玩着手里的绸扇,半晌,才凉凉开口,“不就是走个过场么,我现在可以回去了?”

“看来,三姐还不知你我二人婚事已定的消息。”

“你什么?”楚盈袖瞪大了眼睛,抓着扇子的手指微微颤抖,“我以为你会……”

“会怎样?”

“没什么。”楚盈袖适时改了口,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反正从我出生起,就注定了要和殿下捆绑在一起,不过早晚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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