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知他苦楚
赫连瑛第一次知道，原来她远在西漠之上，也能成为算计高雍的筹码。为了让高雍和皇位之间再无可能，不仅要让他身边没有强大的势力可用，还要在他对权势动心之前，直面自己这个来自异族的正妻。
那他当初选择答应自己，也就意味着他选择了向太后妥协，而被逼着做出选择的过程，一定很难受吧。
赫连瑛靠在窗边仰望夜空，耳边一遍遍回荡着宁安的话语。关于高雍阴差阳错的人生，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父母相继离世的悲痛，孤身一人辗转在深宫中多年。哪怕已然无欲无求，却还是要饱受质疑。
这样的他，要如何开阔心胸，才能端出一副温润君子的模样站到她面前，听她咄咄逼人要一个答案。
倘若不是皇后早早摆明态度，赫连瑛原本是想争一争太子妃的位置，毕竟这才是对罗滇有利的选择。她之所以没把话的太绝，也是为了他日有求于太子时，能方便利用眼下这点求而不得的旧情。
她从不是什么单纯真的人，荒漠里长大的姑娘，打从生下来就知道与命抗争。云先生与她讲，这样深沉的性子，更适合活在权衡博弈的舞台。远嫁和亲，也许才是她应该迈出脚步的漫漫人生路。
然而当这脚落下后，赫连瑛却是真的悔了。
对于高雍，她无法做到阴暗龌龊，她还没坏到十恶不赦、毫无底线。那些原本计划好的暗线，还没开始实施就要被迫断裂，也确实可惜。但是相比高雍亲手给出的那些，她宁愿辜负自己。
其实做个傻姑娘也不错，不用参与权利纷争，她只要继续这样一幅真无辜的样子就好。旁人不会对自己设防，想必这也是太后愿意看到的。一无是处的花瓶摆设，养在深宅大院里讨人喜欢的玩意儿，简单好控制，永远不会生出祸端。
帝王家多是暗箭纠葛，宜皇贵妃当年一力保下高雍，也是为了他能拥有自在清明的人生。赫连瑛扪心自问做不来那样狠绝的事，恐是黄泉下的宜皇贵妃也会恨极了自己。
此刻摆在眼前的，依然是一条坎坷长路，想要在皇权斗争中偏安一隅，远比拔得头筹还要艰难。没人会相信你对人世间至高的权利视若无睹，假意逢迎往往是旁饶设想，当君子总是比人艰难的。
“这世上哪有什么最好选择啊，只要活着就须面对无休止的刁难，可是也没办法，谁让我就选择了你呢！”自嘲一笑，赫连瑛将重重灯火隔绝于窗外，安然在床上进入了梦乡。
这样的夜终究太过寂静，被枷锁束缚的华丽宫殿里，连时间都放缓了脚步。再睁开眼时，赫连瑛茫然盯着头顶的纱幔，莫名想离开这个地方。
“所以，到底什么时候来娶我啊？”
无意识呢喃出声，等反应自己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后，赫连瑛直接红透了脸，对自己大清早莫名发春很是窘迫。可一想到如今还拘在宫墙里，那些没完没聊规矩体统正等着自己，她就是不想动，也得硬着头皮爬起来。
熟练穿好衣服，赫连瑛从内殿穿过到前厅，果然宫女们早就恭敬站在一边等着上前伺候，直看的她头大。虽然这样的场景她已经适应了一个月，可还是难以忘怀初到大齐时，连穿衣服都要让人伺候的尴尬。
“公主今日可要换些装扮？”
“不用不用，老样子即可，你也好省些时候歇会儿。”
回内室净了面后，赫连瑛绷着脖子老实坐在妆镜前，眼睛不住地朝桌子上瞟。服侍她梳妆的宫女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手上动作却一点儿没耽误。簪子稳稳穿进发髻后，才含笑打趣道，“公主别急，马上就好了。”
赫连瑛从镜子里看她仔细打量着自己发饰，沉吟片刻开了口，“木槿，你可愿意随我去王府？”
“公主，奴婢是皇后娘娘的人。”
木槿矮下身子福了一礼，抬头看向赫连瑛的眼神里饱含恳切，“后宫纠葛甚多，奴婢身份低微做不了自己的主，只怕日后对不起公主信任。”
“家中可有亲人在朝为官？”
“并无，奴婢家原是开药坊的，为了不被恶少强娶做妾，只好找了法子入宫为婢，机缘巧合才入了未央宫。”
“无妨，你若是官家出身，我还开不了这口。木槿，我只要你一句话，可愿意随我离开？”
“能离开这是非之地当然最好，奴婢叩谢公主大恩。”
“你不必谢我，我选你也是为了自己。”
赫连瑛伸手将她从地上扶起来，直接向她表明了态度，“大婚后少不了要和后宫周旋，与其等着他们塞人过来，还不如我自己主动挑选，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奴婢晓得。”
打发着木槿下去休息，赫连瑛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却是没有了胃口。
这还只是个开始，太后既然连娶她这件事都能拿来设计高雍，她不相信在大婚之后，就能轻松逃了过去。只要她身上还有利用价值，就逃不过他们的心思，偏生她又不能做得太过明显，否则连上她也被提防。
至于皇帝，反正她是无法做到信赖，有些事情她不能开口去问高雍，宁安公主便是最好的选择。冷静了一晚上，赫连瑛只觉得自己还是太过被动，手里有效信息少得可怜，很容易就掉进别饶陷阱里。
作为准清王妃，有些事已经不是她一个人就能撇清的，即便不能将一切阴谋扼杀于萌芽，她也不能让黑锅背在自己身上。她选择了高雍，就当与他荣辱与共，明面上帮不到他什么，暗地里总不能拖了他后腿。
左右她心事重重纠结于肺腑，已然食不下咽，索性撇下碗筷唤来宫女收拾，便带着木槿前往落霞宫清欢殿去找宁安公主。正好两人结伴前去未央宫给皇后请安，顺便把木槿要到自己手里，她快些出手试探，也能早些见识见识他们的后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