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文竹玫瑰

“刚老宅来消息了,今儿是来不了这了,”许蔚安抚着起哄的众人,“你们也不必这我这起哄了,如今这情况大家也都知道的,理解理解。”

“李衍呢?”江亭关心自己的大舅哥,“他也不来?”

“李衍这什么情况你不比我清楚?他还不见缝插针的挤在那边?”

“怎么说话这是?”李柠第一个不服,“我哥那是搭把手去了。”

“用得着吗?”

“各位各位,能不能说说清楚?”

护士长站起身,分开红眼鸡似的李柠与许蔚,从前在总部,许蔚就总是故意跟李柠不对付,这么些年过去了,往日的爱恨都已经消散成灰,倒是这相处的模式完全没变。

“那位呀,”江亭第一个跳出来,给护士长含糊的解释,“就是林筠一直等着的那位。”

“可她不是已经……”

“是啊,三十年来一直不死心,我们都劝了多少回了,就是不肯放弃。”

“还好北医的冬眠仓技术成熟,一直在里面‘睡着’。”

“那点化者?”

“你走的时候在研究‘机械心’,三十年如一日,从来没变过。”

“就这么一直窝在老宅?窝了三十年?”

“可不是,我们都替他憋得慌。”

众人七嘴八舌,为护士长答疑解惑,也为江飒勾勒出一幅更加清晰的图景。

趁着众人不注意,江飒偷偷的溜出了包间,不知道为什么,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催促着他去往老宅,在那里他能得知真相。

所有人都知道的真相,除了他。

从海风阁到老宅,驱车需要半小时。

午后的海边大道,除了偶尔滑翔的海鸥,再也没有其他过客。

江飒任由海风吹乱他的发丝,朦胧间他似乎看见自己一直想要见到的那个人,得知他一直渴望的真相。

院子里的玫瑰依旧热烈的开放,梧桐的枯叶旋转飘落,砸在树下空空的藤椅上。

“林筠叔叔?”江飒推开篱笆门,“李衍舅舅?”

无人应答,只有满室的寂静。

穿过前屋,后山坡上是改建的玻璃花房,花房里种的不再是红色的玫瑰,而是碧绿的常春藤,细细长长的爬满了屋子,阳光一照,绿的扎眼。

“舅舅?”

李衍正弓着身子,修剪着桌上的文竹,听见声音,忙放下剪刀,回头冲着江飒笑了笑。

“你怎么来这里了?”李衍向江飒的身后看去,“一个人?”

江飒乖乖的点了点头。

“我听说梁念秋今天去你们学校开讲座了?”

“时间很短。”

“想必让你很烦恼吧?”

江飒又点了点头,李衍舅舅总是这么了解他。

“别怪他,他就是不着调,为了弥补下你的烦恼,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秘密?”

“梁念秋那幅成名作,你猜猜画的是谁?”

“是谁?”

那只是一个模糊的背影,江飒知道是机器人,可他没想到这个机器人不是一种抽象的代表,而是真实的存在。

“是你的母亲,李柠。”

“妈妈?!”

“对,在那个酒吧,你妈妈和你爸爸做了一个约定。”

“私定终身?”

“这就不是我能说的了。”

李衍拿起剪刀,将一只红色玫瑰修剪后,和剪下的文竹叶一起供在细口瓶里。

“舅舅,你怎么这么吊人胃口啊?”

“放心吧,会有一天,你能得知所有的故事。”

“故事?”

“没错,”李衍点了点头,“旧时的事。”

“林筠叔叔呢?你不说我去问问他。”

“如果你胆够肥,确实可以问问他,”李衍耸耸肩,“可惜他虽然已经七老八十,但脾气依旧火爆。”

七老八十?江飒虽然知道林筠的年纪,却从来没把这个词和他联系在一起过。

“说谁七老八十?”

江飒听到林筠的声音,连忙回头,却见林筠正扶着一个年轻的女子,一步一步缓缓的走过来。

而在他愣神之际,李衍舅舅早就跑上去迎接了。

“小心点,”李衍托住女子的手臂,“慢点走,慢点。”

“李衍?”女子轻轻的开口,声音带着些嘶哑,“你是李衍吗?”

“你想起我了?”

江飒相信,自己看到了李衍舅舅脸上不断滚落的泪水,同时也闻见了林筠叔叔不断散发的醋味。

眼前这个人是谁?她会是一切秘密的根源吗?

“我记得你,你喜欢剪下玫瑰,和文竹放在一起。”

“不是我喜欢,是你喜欢,你记得吗?”

“行了行了。”

林筠推开碍事的李衍,将女子抱到藤椅上,让她在常春藤下享受日光。

“这里好像不是这样的,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有印象?”林筠激动的追问,“你还记得这里?”

可结果并不如林筠所愿,他再也没有得到任何有意义的回答。

“林筠叔叔,”江飒小心的开口,“这是谁呀?”

“她……她叫孟叶。”

孟叶!

一个被尘封在湖水底的名字。

在江飒很小的时候,有一天夜里,外面雷声轰鸣,他抱着枕头走向妈妈的房间,却听见父母在激烈的争吵。

“林筠疯了!孟叶已经死了!他要做什么?!”

江飒第一次见到这么歇斯底里的母亲,一反往日的温柔平和。

“他想试试,我必须同意,不然他会发疯的!”

“他已经疯了!孟叶死了X不来了!”

“别说了,你就放过他和李衍吧?”

“他们这两个疯子,要毁掉所有人的生活吗?”江飒看见母亲掩面痛哭,“为什么孟叶要牺牲自己,为什么……”

那时候江飒还不明白,什么叫做活着的人更痛苦,他只是惊惧的站在门外,好奇的看着屋内,脚下像是生了根,动也不能动。

“哭吧,哭一会,”父亲将母亲拥入怀内,“由得他们胡闹吧,孟叶死了,他们的心也跟着死了。”

躲在门外的江飒,终究是被父亲发现了,他紧紧的捂着嘴巴,听从父母的建议,将“孟叶”这个名字埋进最深的心湖底,永不提起。

直到三十年后,在这个一直存在的老宅里,从他林筠叔叔的口中,再次听到了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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