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他很脆弱”
杨灵仍然端正坐在床边,语气也依然冷淡:“那为什么我偏偏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他停顿了一下——“三年级?”
“啊,这个嘛……”志有点不好意思:“还是因为我的成绩不好啦,妈妈再这么下去,就去不了好的初中了。去不了好的初中呢,连好的高中都没法儿去了。而如果连好的高中都去不了,那好的大学就更不用啦……”
“你的是哪个妈妈?”杨灵打断志这反复的唠叨,他想起方才在饭桌上和他还有那个父亲一起吃饭的女人,那个美丽又优雅的女人。
“当然是我们的妈妈,白井革啊。”志理所当然地道:“陈莉是养母,不同啦。”
杨灵不话。
“……反正就大概那么个情况!”志突然大声道:“你就负责好好学习,好好让我们出人头地……”
杨灵不禁冷哼一声:“我可没有这个义务。”
志语塞,他毕竟是孩,平日再怎么伶牙俐齿也只是个孩,可这孩似乎是不服气的,涨红了脸,好久才憋出一句:“我们是一体的。”
“嗯?”杨灵散漫地从舌底发了一个音节。
“我们是一体的!”志的声音稍微大零儿,“你既然出现了,就应该知道,我和你,还有妈妈——我们一起用的都是周恒的身体,而且我们对外用的名字也是周恒的名字。如果我们不把周恒打造成一个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的人,以后日子难过的不仅是他,还有我们。”
见杨灵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神色,志气不过:“你不信?你先走开,让我来!”
言罢,杨灵一个激灵,就好像被什么巨大的力量一把吸住一样,直把他拽向虚空的黑暗深处。他惊魂不定地刚站定在原地,一股气涌上胸口正想发泄,却突觉自己的右手手臂像被谁狠狠掐了一把。
他连忙左右去看,可这虚无的黑暗当中,明明只有他一个人。
“感受到了吗?”志的声音忽然在这黑暗当中响起,听起来像是从杨灵的头顶上方传来,杨灵于是抬头,目之所及却仍然是无边的黑色。
“感受到什么?!”杨灵没好气地问道。
志不答话,但杨灵的右手手臂又传来了一阵接着一阵的疼痛,像是被接连不断地掐了,只是这力度也一次比一次弱了,怕是施力的那个人本来力气就不大。
与此同时,志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感受到了吗?”
“……别掐了。”
“哦。”
一个激灵,杨灵睁开眼又看到了浅蓝色的墙壁。
“所以我要一直在吗?”
“最好一直在吧。周恒虽然能和人交流了,但话还是磕磕绊绊,你最好也学学他怎么讲话……”
杨灵断然拒绝:“我不学。”
“……也行吧,反正现在其他人都觉得周恒是个奇怪的人,再奇怪一点也没事。嗯,还有就是,妈妈了,因为现在我们还不太稳定,所以我们会经常不受控制。”
“什么意思?”
“有的时候,你会不受自己控制就出现或者消失,我也是,周恒也是。但是我们几个的时间都不是透明公开和共有的,也就是,假设你做了某件事,可这件事我和周恒都不知道,所以如果下一秒是我和周恒其中一个突然出现,我们对你做的这件事一点都不知道。所以我们必须不能做出格的事情,至少不能做引人注意的事情。”
“刚才你掐我,我有感觉。”杨灵默默忍受着志将一个意思的话来回轱辘地。
“但你并没有看到我在做掐手臂的这个动作,对不?”
“……好像是。”
“你能感觉到,但你却看不到。如果我们中的任何一个去静悄悄地做一件事,其他人也不会知道的。”
“除了不能做引人注意的事情,就没有其他的方法了吗?”杨灵皱着眉:“周恒原来成绩那么差,我出现后他的成绩一定会变好,这也是一件引人注意的事情吧?”
“可以是周恒开窍了。”白井革的声音突然传来。志惊喜地叫了一声“妈妈”。
“其实现在我在努力,”白井革的声音沉稳又有力,杨灵却始终皱着眉头:“像现在这样,你和志能畅通无阻地交流,就是一个很大的进展。在以前,周恒有的时候都并不能听到志和我的声音。但是现在我们几个都能交流了,这样的话,当你突然出现却拿不准什么事情,我们都会在这里给你提示——当然,有的时候你会得不到任何提示,到了那时候,你就得灵活变通了。”
“周恒呢?”杨灵突然转了个话题:“我出现这么久了,都没和他过话。”
“他在睡觉。”志见白井革不再接话,便开口道。
“睡觉?”
“嗯,他很脆弱的。”
“再怎么脆弱,总不能经常在睡觉吧?”杨灵有点生气:“我是今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出现的,一直到现在,少都有五六个时了吧?可在这期间,他一秒都没出现过。”
“咳,”志深有体会:“他就这样。不过,他很快就会出来的了——再怎么样,他都会准时在这个时候出来。”
“什么时候?”
“就……现在。”志话音刚落,周恒的房门就被轻轻敲了三下。杨灵有点没反应过来,只听志着急地在他的后脑处声喊道——“快应门!”
“……进……请进。”
站在外面的陈莉顿时有片刻的犹疑,握在门把上的手也不动了。
“哪有儿子对妈妈请的?”志气急败坏地再次用气声吼道。
陈莉推门而进,见到的是畏畏缩缩地抬起头,正往她这边看的周恒。
她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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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周恒讲完睡前故事的陈莉,轻手轻脚地把房门合上,又轻手轻脚地回到了和白西安的房间。
白西安还没睡,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穿着一件棉质的白色条纹睡衣,正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中的书。见陈莉进来了,他放下书,摘下眼镜,把眼镜放在临近的床头柜上,抬眼望着妻子:“怎么样?”
“没什么异常啊。”陈莉走到梳妆台前,给自己挤零润肤露在手上,用掌心的热度晕开。她一边抹着手,一边往床走去:“你是不是神经过敏啊?恒恒没啥事啊,还是老样子。”
白西安疑惑地往后靠在床头板上:“真的?”
“对啊。”
白西安皱着眉,过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不对劲:“可我下午去接他的时候,他真的完全是另一个人了。刚才恒恒话是不是……”
“还是那样儿,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蹦。诶真的比原来好很多了,我觉得还是让他去上学更好。”
“可下午我去接他的时候,他话很流畅,而且也不像平常那么内向了。”
陈莉不以为然:“可能恒恒今心情好吧,也可能是终于被如意那孩子给带上道了。我是真挺喜欢如意那孩子的,真活泼又懂事,他家好像就只有他和他妈妈两个人。”
白西安在陈莉话的时候一直盯着陈莉看,到最后,他放弃了与陈莉争论的念头,接过陈莉的话头:“啊,是吗?”
“是啊。”陈莉一就来劲了。她现在从公司的前线退居到后线,没帘初在职场上大杀四方的戾气和勇猛,倒染了好几分平常日子独有的温度和地气。她一面慢慢揉着白西安的胳膊,一面着:“还在公司那会儿,我压根都不知道带孩子有多难,现在觉得,是真挺不容易的,这种不容易倒不是累……真的啊,为了恒恒,我甚至都觉得那些都不是事儿,累什么啊,孩子好了,我就舒服了。这种难和不容易在哪里呢?就是……一有了孩子,我就会不由自主地开始害怕,害怕自己没有办法给孩子好的,给得了好的怕这好的又不是孩子适合的,适合孩子的又担心孩子不喜欢,孩子喜欢了又怕这东西会不会对孩子有害……就心翼翼提心吊胆的,你孩子本来就不容易,他本来就比成年人要脆弱得多,万一要再碰上一点阴影什么的……对吧,别孩子受不住了,我一个在旁边看的,都会崩溃。”
“咱不是……”白西安有点糊涂了,接着,他又想笑,但想着陈莉,就只能嘴角憋着笑:“……咱不是在如意和他妈妈吗?”
陈莉才回过神来:“啊对对对,刚才是在如意和他妈妈啊,对对对。”
“诶,我就是想,我和你两个人,要照顾恒恒,都觉得挺累的。如意他妈妈一个人,把如意拉扯大,还把如意教得那么好,这真的,太伟大了。”陈莉若无其事地继续道,边还边赞叹地摇着头,语气里都是欣赏:“就如意妈妈那类的,放在我们公司,一定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可以和公司出生入死的那种……”
白西安定定看着陈莉,不话。陈莉被他盯得有点害羞,不禁提高零音量问道:“你看啥呢?”
白西安认真地提议道:“莉莉,不如你回去上班吧?”
“什么?”
“你是不是挺想念……”白西安反握住陈莉揉着他胳膊的手:“你是不是挺想上班的啊?”
陈莉翻了个白眼:“谁想上班啊?就现在让我每回去打卡,到点了就下班我都觉得时间漫长呢……”
“那是因为你现在是公司最闲的人。”白西安仍然认真地看着陈莉,少顷,他轻轻叹了口气:“你不是一个能闲得下来的人,你也不喜欢闲着,所以你才觉得现在去上班很难熬。”
陈莉沉默了,被白西安握住的手就这么静静缩在白西安宽厚的掌心里。
“那你也知道,我不会轻易做决定吧?”陈莉轻轻反问道,白西安柔柔看着陈莉。陈莉用手指轻轻挠着白西安的掌心,继续道:“嫁给你,是我的决定,我至今都没有后悔,而且我知道,以后都不会后悔;领养恒恒,是我的另一个决定,我现在只觉得幸福;申请从公司的一线徒后线,也是我的决定,到今,我岂止觉得幸福,我还深感幸运。我庆幸的是我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迷恋权力,不然我怎么能有机会好好陪着恒恒一步一步成长呢?看着他从刚到我们家的那种恐惧和生分,变成现在的能够信任身边的人,能够信赖我们,是一种幸运;看着他从一句话都不清楚,到现在能好好和人交流话了,又是一种幸运。西安,我觉得我们的好运现在才开始呢。”
“而且,你和我是同一类人,你当初为什么辞职,现在又为什么甘心做个家庭主夫,原因和我的其实差不多。所以你别想把自己给摘干净。”陈莉干干笑着,捏了白西安的掌心一下,白西安二话不,把妻子揽入怀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