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上学的第一天
周恒正式入学的前一晚上。
白井革蛰伏在周恒的大脑深处，在陈莉终于放下故事书、为周恒盖上杯子、关灯、走出房间、关上门后，她的样子从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慢慢显现。
她轻而易举就把志叫出来。志即使很困，但他还是揉搓着眼睛，乖乖出现在白井革面前。
“明他去学校了。”白井革轻轻道。
志还是迷糊，他不懂周恒去学校和妈妈深夜把他叫醒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联系，但他不敢问，只好先不应答，等着白井革下文。
果然，白井革根本没有在意志有没有领悟到她的用意，她自顾自地继续道：“周恒现在连话都不明白，明你得出现，代替他去上学。”
志这下清醒了。他瞪着眼睛，盯着白井革：“……我？”
白井革郑重地点头：“对，是你，代替周恒去上学。”
“为什么啊？”
“没有为什么，照做就是。”
“……哦。”志有点不开心，可他不敢表达出来。他知道妈妈的脾气不好，虽然，倒也不是经常打他骂他的那种“脾气不好”，而是……妈妈一有点不顺心的，就不搭理他了，任他怎么在她身边耍宝，妈妈都似乎看不见他，完全把他是透明的了。
白井革这个妈妈其实很好——志觉得——总比没妈的日子要好，那她的这些脾气又算得了什么呢？忍忍就行了，千万不能惹妈妈生气。
白井革见志的情绪不高，知道他心里有想法了，但也懒得去哄，权当他是孩子闹别扭，便敷衍潦草地了声“乖”后，就转身离去。
志仍然站在那里，只有六岁的脑袋又开始迷糊，可他却一点睡意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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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睡眼惺忪地被陈莉叫醒，他的眼皮重得像吊了两吨石头，无论怎么用力都撑不开。
“今是开学的第一噢，宝宝我们不要迟到好不好？”陈莉举着一套蓝白相间的校服，站在周恒床边。志仍然睁不开眼睛，他努力了，却还是只能看到陈莉模模糊糊的影子。
“这孩子，咋这么困呢？”陈莉有点担忧地伸手过来，在志的额头探了下体温，喃喃自语道：“但这体温也正常啊……”
“快打起精神！！”白井革严厉的声音从脑后传来。志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眼睛猛地睁大了。
陈莉见志猛然睁开眼睛，眼里还带着些许惊恐，连忙捧着他的脸，问道：“怎么了？”
志张了张嘴，刚想回答，突然想起真的周恒还不能在他们面前流利讲话，于是快速摇头，同时嘴里学着周恒平常那样，依依哦哦了好一阵。
陈莉见孩子看起来也实在是没什么事，便帮着志把睡衣脱下，换上了校服。
陈莉牵着志走出来的时候，白西安刚好把最后一个水煮蛋从滚烫的锅里捞出来，放到一旁早已候着的冷水盘里。
“嘿，我儿子真帅！”白西安见志穿着那一身熨烫得十分得体的校服，的身板挺得笔直，看上去无比精神，不禁衷心赞美道。志觉得脸上很热，只好低着头，任陈莉把他牵到饭桌旁。
白西安嘴里嘶嘶嗦嗦地拿着刚放进冷水盘里的水煮蛋，一边剥着鸡蛋壳，一边快乐地哼着歌，中间还抽出空闲去亲了一口陈莉，陈莉笑得一脸甜蜜又娇羞，转身去给志冲了杯牛奶。
志看着这一切，他继而转头去看窗外，外面的太阳竟然是金黄色的，直灿灿地铺在马路上，像是生生给马路披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地毯。
“恒恒，来，先吃口鸡蛋……要把蛋黄都吃了噢。”陈莉把鸡蛋掰成两半，将其中一半递给志，志接过，一口吃了。
“哇ｃ恒很棒！”陈莉惊喜地刚要把另一半也递过去，想了想，还是把牛奶推到志面前：“喝口牛奶吧，别噎着了……慢慢吃啊！”
志听话地捧着牛奶，咕咚哓喝了半杯后，接过陈莉手里的另一半鸡蛋，同样一口吃了。
“嘿！”白西安倚在椅子旁，看着志这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可爱模样，不禁乐呵：“这孩子今怎么了，平时要他吃蛋黄都不肯吃，今儿这么听话。”
“我们恒恒一直都这么听话。”陈莉娇嗔地啧了一句白西安，转头宠溺地看着志尽数把早餐都吃了，嘴边的笑意一直挂着。
可把周恒送进班里、从学校出来后，陈莉的眼泪就再也憋不住了，趴在白西安的肩头，泪淌了一脸。
白西安一开始还心疼，可也不知犯了什么病，哄着哄着，他突然“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
陈莉一愣，满脸泪水又一脸惊异地从白西安肩头起来，细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笑容越来越大的男人。
“你怎么回事？！”陈莉忽然也被白西安这副憨样感染了，她一边抹着脸上的泪水，一边打了一把白西安。
白西安是笑得停不下来了，他捂着嘴，眼睛瞥着妻子，嘴里“吃吃吃”地笑着，陈莉被他笑得只有满心的无奈，最后也觉得自己是真的挺好笑的。
“你看噢，亲爱的，”白西安坐在主驾驶位，一手搭着方向盘，一手抬起，指着不远处的校门口：“我们恒恒今第一上学都没哭呢，你这个当妈的倒是哭得厉害……”
“我这不是担心吗！”陈莉拉下车前的镜子，伸长脖子去照：“我的我的妆全花了……”嘟哝着，她低头从包里翻出化妆品，接着又对着镜子开始补妆。
“我相信恒恒。”白西安仍然看着校门口。现在已经是上课的时间了，学生已经全部进去了，来送学生上学的家长们也陆陆续续散了，原本热闹非凡的校门口，此时却门可罗雀。不一会儿，从学校里传出《运动员进行曲》，白西安跟着哼了一段后，又：“你看他今早多乖，就好像，特意要让我们放心一样……”着，白西安抬手揉了下眼睛，放下手后，还用力眨了两下。
“真心是有回报的。”陈莉收好化妆品，拍了拍白西安的手背：“我们当时刚把他接回来，他可是很怕我们的，成成地躲在房间里，也不肯跟我们一起吃饭，我们是把餐盘放进去，他吃完了再把餐盘从门缝推出来……可是现在，你看，孩子愿意和我们交流了，虽然连话都不好；也愿意和我们一起吃饭了……所以啊，西安，我相信，孩子要是真心要上学，真心想上学，他就会好起来，一定会有好的回报，降临在他身上。”
“好了好了，快送我去上班，我快迟到了！”陈莉转头对着白西安催促道，白西安便笑着点点头，发动了车子，缓缓把车从校门口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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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令香一走进教室，原本还吵吵闹闹的学生们立刻安静了下来。
她把书本放在讲台上，环视了教室一圈，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叫周恒的男孩。
志知道自己在上学，但是他还没有那个概念，只能学着同桌那个剃着平头的男孩的样子，手臂乖乖交叠放在课桌上。只是同桌一直挺直着腰背，自信地看着前方，而志则不太敢看前面。他低着头，背也不自觉地微微弓起，警觉又心翼翼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在把周恒送进教室后，陈莉和白西安转身就去了张令香的办公室。在这之前，他们其实早已和校方以及张令香了周恒的情况。今正式入学，他们仍然不放心，还得来办公室一趟，诚恳又不无担忧地拜托了张令香，才双双离去。
在旁可市这个城市，白西安和陈莉家的情况已经算是很好的了。白西安原本是本市唯一一家上市公司的副总经理，薪资收入什么的也是一般人不能比的，可就在快要升上总经理的时候，毅然辞了职，现在安心在家当起了家庭主夫，家庭劳动力就只剩陈莉一人了。陈莉在大学毕业后，就自己创业开了家公司。按以往的规律来，在这个地方创业，非常艰难，刚有点火苗就熄灭的还算好的，而一点火苗都燃不起就无声无息的更是一抓一大把。可陈莉的这家创业公司，却偏偏像被东风燎原一般，越吹，火势越大，现在更是在隔壁城市开起了分部。这么一来，陈莉也是忙得脚不沾地，不可开交了。张令香认识陈莉，但是很少有机会能见到陈莉。
可也是在一年前，张令香很多次在下班回家的时候，都能见到陈莉和白西安一起走在路边。陈莉看着已然没帘初创业时的那种紧绷感觉，反而多了几分闲适和悠扬。
在前阵子，张令香才明白了，为什么明明都是工作狂的两夫妻，忽然回归了家庭。
他们有孩子了，只是这孩子，和普通人家的孩子不同。
张令香一边让学生翻开书本，一边暗暗打量那个孩子。她看见那个孩子在听到她的话后，先是地慌乱了一阵，接着偷偷瞥了同桌一眼，才学着同桌的样子，把面前的课本翻开。
而由始至终，这个孩子都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张令香看在眼里，也没什么，开始认真地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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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觉得无所适从。
特别是看到张令香腋下夹着课本走进教室的时候，志的双腿就不自觉地开始颤抖。
同桌叫肖如意。肖如意是个平头男孩，两道眉毛又粗又黑，双目炯炯有神，皮肤黑，一口牙倒是又齐又白。他原本趴在课桌上发呆，却突然觉得自己的桌子在抖动，于是奇怪地起身看了一下，就看到了他的同桌在抖腿，这腿抖得像是某种传染病，把他的桌子都传染了个遍，竟然和这抖腿的频率同步了。
肖如意一掌拍在了志的腿上，志吓了一大跳，他惊魂不定地瞅着肖如意，一时间，两条腿竟然也不抖了。
“我妈妈，男抖穷，你别抖啦，不然你以后发不了财。”肖如意声道，神情极其认真。
志虽然还是愣着，但还是顺从地点零头。
“我叫肖如意。”肖如意继续压着声音道，他怕被张令香听到：“你叫什么名字？”
“周恒。”志也学着肖如意，压低了声音，回答道。
“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肖如意嘴角扯起一个拽拽的笑容，理所当然地。
张令香看了一眼正交头接耳地着话的周恒和肖如意，开腔了：“好了，别话了，现在开始上课了。”
肖如意连忙给志使了个眼色，便挺直了腰，双臂交叠在课桌上。
志有模有样地也把双臂交叠在课桌上……虽然他仍然不敢抬头看张令香，但心里的紧张和焦虑消退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