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变数
但很快，叶弥便想明白不安的原因，与应偲琬无关，而是羲和的缺席。这么热闹的一场戏，奉命驻守人间的羲和上神，居然一反常态，没有出现。
这世间，唯有娲神能拘囿他的来去。
三重天。
深林郁郁葱葱。树木高达百米，枝叶苍翠，连绵不绝，仰头不见蓝天白云，唯阳光无孔不入，从密密的绿叶间漏下来，为森林底部的草芽带来飘渺的温暖。
少年在丛林中徐徐穿行。
本该生机盎然，可是，他在这片广袤的丛林走了两个小时，连一只鸟雀都不曾遇到。
“找到了吗？”
四下无人影，娲神冰冷机械的女声却在耳畔回荡。
羲和摇摇头，“别说类人猿了，连一只猴子都没有。”
娲神默然片刻，“回来吧。”
第四次进化实验宣告失败。森林郁郁葱葱，草原广袤无垠，却没有灵长类存在的痕迹。
“也许是时间没到呢？”面对异常沉默的娲神，羲和莫名压抑，目光划过虚无缥缈的空间，恨不得立刻从三重天逃走，回到熙熙攘攘的人间。
“一百万年，足够长了。”娲神说着，将相关实验数据调出来，一串串代码跳动，在多维空间展开，浩瀚如星云。人脑永不可能记录阅读的信息，她徜徉其中，游刃有余的翻阅。
“古生代和中生代都在控制之中，物种数量、地理环境跟地球的历史完全一致，从侏罗纪开始，生命变得复杂，但进化速度、复杂程度都在掌控之中。更新世后，气温变暖，草原、丛林面积消长，动物开始有规律的迁徙...可是，灵长类没有出现，哺乳类也大规模灭绝。”
娲神轻轻挥手，解剖台凭空出现，一头剑齿虎安静的躺在上面。
“你来解剖。”
“呃...”羲和穿上纯白的防护服，割开皮毛，采集血样，将内脏取出，分门别类摆放整齐。
置于显微镜下观察，果然发现罪魁祸首。
“病毒。”
古老而多变的存在，防不胜防。
羲和浑身打颤，话都说不利索了，“调皮的小家伙，我看一下是哪个毒株...这时期应该深埋在冰川之下，怎么这么早就跑出来了，呵呵。要不咱们换个思路，地球上有现成的人，等未来环境恶化，直接移民好了，多省事。”
“不行。”娲神冷冰冰的拒绝，“必须找到灵长类出现的玄机，实验总会有变数，只要将这些变数控制住，并消灭在萌芽中，一定可以重现进化史。只有这样，我们神族，才能将生机带往更多星云。”
娲神闭目片刻，再度睁开眼睛，依旧是那个冰冷无情的上神，“实验重启，回到白垩纪，重新进化。”
丛林中的风景快速倒退，树木回到大地，江河倒流，剑齿虎从有化无，恐龙庞大而狰狞的身躯重现大地。
“其实，你可以休息一下，进行这么复杂的实验很费神。”羲和劝道。话说完，很想抽自己一个耳光。还是让她费神的好，不然，又要插手人间的事。
果不其然。
“印度洋海啸，喜马拉雅山脉地动，瘟疫重现...这些事情你打算瞒我多久？”眸光是冰冷的碎金，冷冷划过羲和局促的脸。
“这些是地变引起的自然现象。”羲和解释道。
“几百年前，欧洲魔族将寒冰中的病毒取出，散播于人间，导致整个大陆人口锐减。我不希望这种事发生在东方。”
“不会不会。”羲和连忙摆手，“姬恒很安分，一直在幽冥待着，将鬼族和魔族打理的井井有条。而且，他对人间有很深的感情，不会乱来的。”
“很深的感情...”娲神重复道，“区区灵女，居然让他眷恋至此。”
夏芜的存在，牵制羲和两千年；叶弥，更是姬恒心口的朱砂痣。
变数。
“姬恒是天生地长、无比玄妙的存在，我不想抹去。至于叶弥，她是雷神一脉的灵女，叶臻困于极寒冰海，镇压烛阴、降jiang魔，天门不可一日无将，你也是时候，将她带回离恨天了。”
羲和心口崩了许久的弦，咯嘣断了。
“那个...雷神一脉的灵女，人间还有好几个，其中一个叫琳恩的，已经顺利诞下火种，不若再等二十年，等那颗火种长大，就将琳恩召回离恨天，接任天门将。”
“不用我提醒你，叶弥是灵女之中，战斗力最高的一位。洛珈、灵犀、琳恩，无法与她比肩。她的灵力源自神族，理应回三重天。”娲神定定望着羲和，从他眼睛里看出躲闪和回避，“你担心姬恒阻拦。”
羲和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离恨天的事，岂容幽冥之主干涉。变数，有一，就会有二，我绝不允许它的发生。叶弥必须回到离恨天。给你三个月的时间，我要看到天门新一任战将，若你失手，我不介意再去人间一趟，亲自将她带回。”
羲和还想争辩，娲神一挥手，已经将他丢出天界。
羲和垂头丧气，三重天外，是两重天的蛮荒。高空之中，冷风呼啸，他徘徊片刻，来到冰雪原上。眼瞳金光流溢，仿佛能穿过厚厚冰层和沉沉海水，望见镇压烛阴和降魔的战将。她在化身石像的刹那，仰起头，望向高不可见的苍穹。
叶弥桀骜，她的母亲叶臻却服从命令。相似的眉眼，气度迥然不同。
“怎么办啊？”羲和万分纠结，几乎把头发揪光。
“问世间情为何物，也许荷尔蒙作祟，以繁衍生息，保存物种；也许是为了躲避孤独，在寒凉冷漠的人间，彼此拥抱取暖。两个陌生人，生活在不同的空间，对另一个的存在一无所知。可是，一旦他们相遇相知相爱，再想要将他们拆散，就变得很困难了。”
极光如梦似幻，悬挂在低矮的天空。
“人间辛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可我们还是对它满怀希望，对生活充满向往。”
羲和坐在冰原上，觉得自己就像两重天，不上不下，卡在虚无和烟火气之间。尴尬，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