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一念善恶

乍暖还寒时节，最难将息。三两点细雨落下，前往动物园参观的人就更少了。

叶弥来动物园是为了看花。

有着悠久历史的地方，花木格外繁盛。四品海棠、百年夭桃、九学士山茶花，开在人迹难至的水中洲，一个只有飞鸟能够抵达的堂。

糁花成径，虬木为龙，苍白的雾气在岛上弥漫。

这么漂亮的风景，可惜只有她一个人呢。

落寞飘渺如蛛丝，仅仅一瞬，尚未分明，便被突然而来的强大气息震飞九霄云外。

谁？！叶弥一紧张，习惯性的拔刀。

待看清楚，发觉雾气中凝立的身形如此...秀色可餐。

她跑上去，捏一捏那张脸，棱角分明，观一观气度，沉静雍容，辨一辫眼神，目下无尘，“你怎么回来了？三重那个大神会不会发现？”

“暂且无妨。”

紫衣拈去她发梢的一枚花瓣，世事就是这般无常，想要朝夕相伴，却越来越遥远，遥远到那年初见，一个在屋檐，一个在廊下，于万千人潮中，同样孤独的仰望苍穹。

他不要这种伤怀重回眉梢心上。这些负面情绪，就像空中漂浮的尘埃，会聚沙成海，让纯净的心蒙尘。

所以，哪怕只有一个瞬间，也不允许。

“她会...杀了你吗？”叶弥做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你这么不听话。”

紫衣淡然一笑，不知可否。

叶弥却觉得这一笑令人遍体生寒，以他的性格，受娲神胁迫回到幽冥，只是权宜之计，背地里肯定要使坏，“你在幽冥忙些什么？”

“错误的问题，得不到正确的答案。”墨眉微挑，那模样越来越欠揍。

叶弥浑身上下直冒寒气，应该问，“你对幽冥以外的三界做了什么？”

“搜集信息而已。羲和，神族早已不理人间事，退居三重外，逍遥度日。可我不这么认为。她只是用鳞王之术中的无为而治。神族灵女遍布六道，两重的腾蛇、人间的夏芜、幽冥的孟婆...她们不服约束，不愿意听从神的安排，一个个烟消云散，重回虚无。”

但灵女，肯定不止她们几个。

叶弥隐隐觉得，跟自己的身世有关。果然听紫衣接着道，“你的母亲，也是灵女。她与你父亲结合，生下你之后，就回到离恨做门护卫。这本来也是你的命数：与凡人结合，诞育新的灵女，然后回到离恨，或者去往其他地方，继续为神族效命。别看灵女的力量。”

帝后成双，阴阳相合。她们与他们，立在同一片空之下，只是史书淡化了她们的身影。

叶弥显然是一个不服管束的灵女。过去，现在，以后。前车之鉴，后车之师。腾蛇、夏芜都是血的教训。

可娲神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难道他想将这些灵女全部杀光？拔了娲神的羽翼，敲山震虎，以幽冥的力量逐步蚕食三界，最后包围三重？

叶弥莫名心惊，“你...你...你，别乱来啊！”

当年的决定太过草率，不假思索。早知道随便收一只鬼，都这么逆，就该慎之又慎，慎完再收。

“敌不动，我不动。而且，三重的力量太过强大，强大到匪夷所思，她们存在的领域，是科学尽头的神学，绝非造物、永生这么简单的词汇能够形容概括。”

叶弥的心情很复杂。劳资只想当一个师，跟喜欢的人双宿双栖，一个平凡而普通的愿望，怎么就跟三重最神秘的存在惹上关系。

不妙，大大的不妙。某个不道德的想法在脑子里一闪，立刻被体内的魂息感应到。

叶弥一脸尴尬，“就随便想想，最近电视剧据看多了，什么相爱相杀的，我就顺着剧情往下编了编，纯属瞎编，其实我不是这么想的！别乱来，深呼吸....深呼吸...”

安慰的词，被眼前一幕一震，碎成横竖撇捺，再也拼不起来。

花瓣、翠叶、昆虫、白鸟，迅速失去生机，一片片，一枚枚，固有的形状在坠落中湮化，烬灭成灰。以紫衣所在之地为中心，形成烬灭的风暴，水波一般朝周围扩散，不过须臾，岛生机断绝，比最荒凉的沙漠还要冷寂。

叶弥终于接受现实，拼武力值，她不是对手。从一开始就打不过，收服，于她而言，是退而求其次，于他则是高抬贵手。缘起，不过是一刹那间，缘灭，却是五内俱焚，心如死灰。

一念善，一念恶。

叶弥深感责任重大，“乖呦，我都了随便想想。世界上的人千千万万，想要情投意合却很难。尤其我这种特殊职业，一看就不好找对象。要不怎么以前会单身那么多年呢。我杂七杂澳想法可多了，想法这个东西很难控制，但只要不付诸实践，都不能算犯罪。”

沉默在两人之间绵亘。

良久，紫衣握住她的手，“如果有一，你要跟我分开，只能是你不再喜欢。与娲神的禁令无关，与我的生死无关。所谓长地久只是假象，我们所有的，只是朝夕。若朝不保夕，惴惴不安，活上五百年一千年又有什么意思。”

叶弥觉得，此情此景，应投怀送抱，上下其手。言语都是多余的，除了一句，“别动不动就夺灵，毁灭地，多瘆得慌。”

“唔...”

清冽的气息沁入肺腑，蒸的脑袋晕乎乎的。叶弥深感自己沦陷了，堂也好，地狱也好，为了握紧你的手，闯了又何妨。

“去吧，马术表演要开始了。”

那一抹温情消失在唇畔，叶弥睁开眼睛，枯枝林立，细雨脉脉..神出鬼没，来去无踪！

“只能看马术喽。”

跳上岸边竹排，深一蒿浅一蒿，很快从与世隔绝的岛诀别，重回喧嚣人间。

叶弥分花拂柳，踩上柏油路，随着游客向马术场走去，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装作从没有去过那座岛，更没有因为一念之差毁梁上生灵。不忘打电话给老徐，“动物园的岛废了，对外就是雷电引起的火灾吧。”

老徐，“...这可是很大一笔钱，知不知道树苗多贵！没事能不能在家待着，少出门祸祸！”

叶弥一脸心虚，果断挂羚话。

动物园的马膘肥体壮，跑起来威风赫赫，马术师一会儿站在马背上，一会儿凌空倒悬，颇像那么回事。然而，在进行马背站立表演时，狂奔中的马儿忽然停了下来，马术师猝不及防，猛的向前方扑去，摔倒在暗红塑胶跑道上。

不止这一匹，五匹马儿都停了下来，原地打转，仰头嘶鸣，马蹄不住的刨着地面，看起来焦躁不安。

叶弥望向远处，隔着半座城市，妖气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