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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二回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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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遇吉狼狈不堪地来到宁武城下时,身边仅剩两百多残兵拜将。军士呼叫开门,声言周总兵来了,哪知宁武早被刘宗敏率军攻下。城门打开后,柳甲、林源、叶阳、秋光带领五百军士出城,周遇吉以为是来迎接自己的,忙落马前行,忽然发现来将穿着大顺军盔甲,且并不相识,心中大惊,抽剑指着叶阳问道:“你是何人?为何穿着逆贼服饰?”叶阳也不答话,纵马飞来,周遇吉大惊,正要逃窜,却被林源带人阻住去路。

柳甲将一人头丢于地上,高喊道:“周遇吉,宁武已属大顺,你们现在山穷水尽,降者免死,抗拒者斩。”

周遇吉一看那人头,正是外甥夏权的首级,又见自己的人马已被围了,深知只有拼死一搏方有生机。周遇吉估摸柳甲是为首之人,遂扬刀直取柳甲,却被柳甲身后的数十义军军士拦住。叶阳一心要捉周遇吉,舞刀砍来,周遇吉正与军士厮杀,见叶阳来了,又回头迎战叶阳。

此时,林源、秋光率众与官兵杀成一片,义军人多,且以逸待劳,斗志高昂,官军人数处于劣势,又加一路奔来疲敝不堪,士气低落,根本敌不过义军,斗了不到一刻功夫,就被杀得丢盔弃甲,死伤一百多人,另有一百余人负伤被擒人。

周遇吉力敌柳甲和叶阳,却越战越勇。秋光忙着指挥军士绑缚被擒官兵,林源来到周遇吉身边厉声喝道:“周遇吉,你已成无卒之将无兵之帅,还呈什么能耐,何不早降免死?”周遇吉回头一看,自己的人马或被杀或被擒,不禁勃然大怒道:“我受国家厚恩,岂可投降贼寇!”林源怒道:“既如此,成全你,”也轮刀来战。

周遇吉再勇,也敌不过三人,被打得步步后退,身上挨了几刀,被柳甲一脚踢翻,林源趁机将刀架在周遇吉脖子上,喝问道:“还打不?”周遇吉长叹道:“我周遇吉与清军大战三天三夜不败,想不到今日死在三个毛贼手中,天也乎,命也乎!”

周遇吉宁死不屈,柳甲见他英勇,不忍杀之,拦子刀要杀的叶阳道:“此人忠勇,可缚了去见刘将军。”林源也道:“说的是,看刘将军如何定夺。”叶阳见柳甲和林源都不让杀,也只好作罢。

此时的宁武城外血流漂杵,众人绑缚着周遇吉和百余官兵进城,刚入城门,就见刘宗敏领着数百义军赶来。刘宗敏大笑道:“大王常夸唐将军手下诸将艺高胆大,我还不信,此番攻陷宁武,生擒周遇吉,让俺刘宗敏大开眼界。”

柳甲道:“刘将军,如何处置周遇吉。”叶阳道:“这厮不降,还口出狂言。”刘宗敏拍了拍周遇吉的脸道:“不降?信不信我将你万箭穿心?”周遇吉哈哈大笑道:“爷爷正盼着透心凉呢。”刘宗敏大怒:“来人,挂在城门上,让兄弟们练靶子。”众军士领命,捆住周遇吉的双手,将人吊挂在城门上,然后一个个张弓搭箭一阵狂射,眨眼间就将一代名将射成了箭人。

回到府衙,刘宗敏摆宴庆贺,喝得大醉时,刘宗敏对柳甲道:“兄弟,好好建功立业,等咱夺了北京,抢了金銮宝殿,那儿遍地是黄金,到处是宫女,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呀!哈哈……”

刘宗敏说完,手下几十号战将亦狂笑起来,唯有林源、柳甲、鲁奇三人不喜。柳甲道:“将军,宁武已下,周遇吉已死,我兄弟四个该回去复命了。”

刘宗敏道:“柳甲兄弟勿急,你家将军已随大王围攻大同去了,大王令你四人随本将军征伐,等到了北京城,你十八兄弟自然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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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一月之间,义军攻陷大同,杀了代王朱传?全家一百余口。遵大顺王之命,唐海拨出一万人马给威武将军张天琳、张黑脸镇守大同,接着又陆续调拨了数万军队,分别协助威武将军刘金镇守阳原,协助果毅将军姬洪镇守阳高,协助明朝降将汤纲镇守怀安。而后,义军下宣府,夺居庸关,占昌平,直逼京师。沿途百姓夹道相迎,守城明军纷纷归附。崇祯十七年,永昌元年三月十七日,大顺王李自成率三十万大军兵临北京城郊,明廷驻扎在京城外的五军营、神机营、三千营一触即溃,四处潜逃,义军迅速围城,大明朝廷已成瓮中之鳖。

北京城外百姓见大顺军来了,知道大顺军不杀人,免徭赋,哗然皆喜,结彩焚香以迎。

大顺王坐镇京北沙河,命刘宗敏任攻城总指挥,调度诸将,唐海率部三万屯守彰义门、宣武门外。

紫禁城内一片慌乱,崇祯皇帝召集文武百官商议退敌之策,可稀稀拉拉赶来的仅七八人而已,且个个毫无主张,人人惊慌失措。帝大怒,骂道:“你等误国佞臣,不能替朕分忧,朕养你们何用?”

王承恩轻声提醒道:“皇上,以往上朝,少说也有一百余人,今日贼寇攻城甚急, 真正的佞臣都在家忙着收拾金银珠宝准备逃窜呢。”

帝醒悟,喃喃自语道:“今个儿能来这里的,个个忠臣呐!”突然,又发疯般地抓住王承恩问:“朕的锦衣卫呢?朕的东厂呢?朕的神机营呢?”

王承恩知道锦衣卫、东厂、神机营早已没了踪影,但又不敢直说,倒是殿中大臣吴履道:“皇上,锦衣卫、东厂、神机营平日里欺压百姓尚可,遇到李闯贼军,早就吓破了胆。”

帝回头一看是吴履,像忽然见到救星似的,迫不及待地问:“吴爱卿可有解围之策?”

吴履道:“皇上,总督京营戎政李国桢可调配的军队有腾骧四卫营、勇士营、内操宦官、侍卫上直军、皇城守卫军、京城巡捕营,大约十万,但这十万仅是奏章上的虚数,内含不少冒名顶替吃空饷的,实有人数仅五万稍余,且多为老弱,不足一战。臣苦思数日,以为形势危急,别无他法,唯二策可用。”

帝急切问道:“那二策?”

吴履道:“第一策:皇上乘龙辇,起御驾,亲往王公大臣府上一走,将各家各室十三岁以上男子集中起来,稍作操练,令上城杀敌。再释放囚徒,令其守城,立功赎罪。复下旨京城各府衙大小官员、衙役停止办公,俱持械上阵,卫戌京师。据臣粗算,如此一来,可得四五万人,虽不能长久守城,但若能坚持十天半月,各路勤王援军必定分沓而至,那时贼寇必退,京城之急可解。”

崇祯帝正在沉吟,王承恩怒道:“吴大人荒谬,皇上乃万金之躯,岂能到王公大臣府上去乞兵?再说,大牢里的罪囚一旦释放,他们岂不趁机捣乱,怎么可能上城杀敌?”

帝止住王承恩,复问吴履道:“第二策呢?”

吴履道:“臣闻去年满清摄政王多尔衮曾致书李自成,相邀伐我大明,共分天下,李贼狂妄自大,欲独吞神器,故严词拒绝之。臣猜,多尔衮与李自成必然有隙。臣又得报,多尔衮为争天下,已兵出沈阳,西渡辽河,欲从蒙古攻取大同,进而扫荡中原,窥视皇权,而大同已为李贼占据,因此,李贼与多尔衮之间必有一战。朝廷可派一能言善辩之士往说李贼,晓之以利害,警告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臣以为,朝廷可封李贼为西北王,赏银百万,令其替我大明守护西北,抵御满清,李贼若是明智,必然审时度势,班师回巢。”

帝复沉吟,王承恩又忍不住了,呵斥道:“封李贼为西北王?吴履,你反了?”

吴履见阉人无礼,怒道:“君臣商议国家大事,内臣何故多舌?”

王承恩哑口无言,崇祯帝朝二人摆摆手,二人不敢再言。帝知内阁首辅魏藻德颇有才能,问道:“吴大人这退敌二策,魏大人以为如何?”

魏藻德口若悬河,辩才超卓,深得崇祯帝喜爱。可此人除了那张嘴之外,并无他长,因此对于吴履之二策,魏藻德不敢妄议,只得府拜于地,一言不发。帝猜知他惧怕担责,鼓励道:“爱卿但说无妨,爱卿今日之言,朕无有不纳。”魏藻德想起往年为崇祯帝出谋划策的许多大臣,一旦谋虑不周而失败,必遭斩首,因暗思:皇帝反复无常,今日之决策对了也罢,万一以后出了半点儿纰漏,自己定然死无葬身之地。因此,魏藻德诚惶诚恐,始终不敢吭声。

帝大怒,一脚踹翻魏藻德骂道:“误国庸臣,误国庸臣,滚,都给我滚。”

魏藻德与众臣汗流浃背,战战兢兢地退出了殿外。

帝恍恍惚惚地回到龙椅上坐下,良久才道:“吴爱卿之退敌二策甚好,只是,王承恩说得也对,大牢的罪囚本是贼寇,朕岂能依靠贼寇来杀贼寇?朕意,下一道圣旨,令全城百姓上城杀敌,王公大臣个个娇弱,就让他们出银两吧,凡守城将士、百姓杀贼一人,赏银百两。至于封李自成为西北王之事,容朕细虑。”

吴履跪地力谏:“皇上,早在两个月前,城内就有谣言,说什么‘开门迎闯王,不当差,不纳粮。’全城百姓早就盼着贼寇进城了,岂能指望他们去守城?大牢内虽不乏为非作歹之徒,可更多的都是些忠贞爱国之士,他们全是被锦衣卫、东厂诬陷下狱的,皇上若开天恩,赦免他们罪行,他们岂有不舍身报国之理?别的不说,就说曹印,他力主行法,忠心一片,虽在牢中,却时时心系大明安危,放他出来杀敌,有何不可?”

一听到曹印,王承恩不禁打了个寒颤,当年就是王承恩帮李邦华等人出谋划策,又在皇上面前进谗言才将曹印下狱的,如今吴履提出要释放曹印,怎不让王承恩心虚?

“当年若令曹印行法,全力整顿朝纲,事必不至于此,”崇祯一脸茫然,喃喃自语。

王承恩见皇上对当初不用曹印似有悔意,担心他下令释放这个法痴,赶紧岔开话题道:“皇上,既然百姓靠不住,那就下旨,令各部衙门官差和王公大臣家丁一律集中,列队上城杀敌吧,不遵旨者,斩,上城杀敌者,赏,杀敌有功者,晋升官职,如此一来,贼寇一时也攻不进来。”

吴履道:“王公大臣各怀私心,府衙官差贪生怕死,皇上如不亲往督促,仅凭一道圣旨,臣担心……臣担心无人奉旨。”

“他们敢?”王承恩大怒:“皇上现在还是天下之主,谁敢抗旨,灭九族。”

帝听了王承恩和吴履二人争论,满脸痴呆,道:“你们不要说了,王爱卿说得对,朕万乘之躯,岂能自取其辱前往臣子家中乞兵?吴爱卿也没错,王公大臣各怀私心,府衙官差贪生怕死,谁人奉旨?君非亡国君,臣皆亡国臣,也罢,也罢,也罢,圣旨也不下了,朕就在此等候逆贼,与贼拼个你死我活。”

王承恩跪抱崇祯帝双脚,痛哭道:“贼寇入城,必羞我主,皇上,下旨吧,圣旨一下,亦可集齐几万人,尚能坚持十天半月,大明江山可保矣!”吴履亦跪奏道:“皇上既不愿亲往督军,又不愿下旨,请颁下口谕,臣有了口谕,愿亲往各衙各府募兵守城。”

崇祯帝思索良久道:“好,就依吴爱卿之意,令京城各衙门文武官差、衙差、兵马司捕快、王公大臣家丁、家眷,以及皇宫内大小太监全部上城杀敌,斩杀贼寇一人,赏银百两,杀十人者封侯。”

崇祯交代完毕,低垂着头,有气无力,瘫坐在龙椅上。

吴履磕头拜道:“臣领旨!”即匆忙出宫。

崇祯帝喃喃自语:“百姓都欢迎贼寇入城?不,不可能,朕是真龙天子,百姓是朕子民……”复又抓住王承恩道:“王承恩,朕任你为京城九门提督,你给我动员全城百姓杀敌,朕不怕,朕还有数十万京城百姓,他们都是朕的子民。”

王承恩虽满脸的无奈,但圣意难违,只得跪道:“臣领旨。”伏地三拜,徐徐退出大殿。

崇祯帝痴痴呆呆,缓缓吟道:“明明在下,赫赫在上。无难忱斯,不易维王……”

6

这日唐海召集枭龙、段七、山勇、洪世安、唐喜、章船、金子、王雨议事,唐海道:“两个月前,义军一千二百名探子已经混入城内,早将城内军情民情摸透,而且告诫百姓开门迎闯王,不纳钱不纳粮,百姓均喜,都盼义军早日入城,如今兵临城下,破城指日可待。大王预定明日攻城,一旦城破,但见门口挂有‘顺民’字样的民宅,表明此户人家情愿归顺,众将士不可擅闯,更不许杀害屋内百姓。另外,破城后,唐喜、王雨、金子领兵五千随我和军师直冲都察院大牢,务要救出曹大人。”

正说着,亲兵彭甬来报:“将军,刘将军信使求见。”唐海道:“速请。”彭甬带信使进账,行礼毕,唐海问道:“刘将军有何将令?”信使道:“刘将军言,据城内探子报,西直门、德胜门守敌皆是老弱,彰义门、宣武门守敌乃明廷勇士营精锐,特着唐将军在彰义门、宣武门外佯攻即可,命洪世安、章船、王雨三将军领一万精兵往德胜门协助李过将军,待破了德胜门、西直门,众军杀入城内,彰义门、宣武门守敌自然溃退。”

唐海笑道:“我这里既然是佯攻,那就不需要多少兵力了,山勇将军、枭龙将军乃是万夫不当之猛将,可同去协助李过将军,烦劳信使转告刘将军,唐海今夜即刻调度。”

信使大喜,领命退出。

山勇惊问道:“大哥,我们都走了,你怎么办?”

章船骂道:“刘宗敏这是何意?三番五次调我们的人马?”

段七笑道:“见我们壮大了,不放心呗。”

枭龙怒道:“我不听他调遣,不去。”

唐海目视段七:“军师以为有何不妥?”

段七微微笑道:“将军的决定就是最好的决定。”

唐海对枭龙、山勇、世安、章船、王雨道:“五位兄弟休要埋怨,大敌当前,上下一心最为重要,待功成名就,天下太平时,我十八兄弟自能相聚。”

五人见唐海决定了,也不好再说,个个垂头丧气,内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

当日夜晚,六将率一万义军趁黑移师德胜门助战。

次日一早,崇祯十七年,永昌元年三月十八日清晨,义军正式攻城,一时炮声震天,杀声动地,义军架飞梯,冒矢强攻。是日下午,彰义门守城官军不敌,只好开门投降,唐海大喜,令大军突入城内,趁机又破了宣武门,数万将士鱼贯而入。北京城其他各门守军乱做一团,许多官兵开门投降,义军蜂拥杀入,存续两百七十年六年的大明王朝在农民义军排山倒海般地攻势下,如残木之挡奔牛,炽薪之遇烈焰,朽垣之逢洪涛,臭蝇之遭狂风,顿时断为碎片,焚为残渣,化而为泥,溃不成形……

又一个曾经强大的王朝霎时间灰飞烟灭,留给后人无尽地嗟叹……

唐海立马远观,见官军纷纷弃械跪地,心中大喜,又见城门内外横尸遍野,血红成河,一时慈心起,感慨人道艰,驻马吟诗《天下归仁焉》,诗曰:

大明不明天地昏,痴儿效古学盘庚。

盘庚兴商行汤政,崇祯复明弃贤臣。

贤臣忧忧忧汨罗,黎庶忿忿忿不平。

殷纣欲观七窍心,自堆柴薪楼上焚。

江山向来多娇媚,古来君王不怜悯。

鼓角振耳烽烟起,苍生十有九命殒。

雪中燕雀盼早春,六月禾苗望甘霖。

英雄嗔目怒举剑,要救天下苦难人。

永昌三月一十八,壮士执剑荡天下。

狂风飚飚扫寰宇,春意盈盈满中华。

雄主登极万民安,黔黎仰天一片欢。

尧天舜日今又是,昊昊天下归仁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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