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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三回 落魄英雄恸丧老母 失意女杰悲亡公婆

1

唐喜到了罗山,正是金秋十月,秋气肃杀,黄叶飘飘。

唐喜不敢白现身,只好深夜跃墙而入,轻敲母亲房门,声呼喊:“娘,娘,我是喜儿。”唐喜母亲昏睡中迷迷糊糊听到儿子声音,猛地坐起,惊问:“我儿,是你回来了?”唐喜道:“是我,娘。”母亲热泪滚烫,挣扎着爬起来,颤颤抖抖地下床,慢腾腾地椅着走到门口打开房门,母子相见,悲喜交加,相拥而泣。

唐喜见母亲脸色苍白,行动艰难,惊问道:“娘,你受伤了?”母亲道:“儿呀,娘活不了几了,你此番回家,娘见了你,死了也能瞑目。”唐喜道:“母亲休出这悲哀言语,儿以后常回来看你。”

唐喜借油灯微光仔细谛视母亲,见母亲脸上乌青,再看手臂,亦有伤痕,惊道:“娘,谁打你了?段七?狼霸?还是他们手下恶棍?”唐喜知道段七和狼霸回罗山了,猜想是他们复仇,一时胸中火起,眼冒杀气。

母亲道:“儿,不是他们。”

唐喜道:“那是谁?”

母亲叹气道:“义军。”

唐喜大惑不解,问道:“他们欺负你一个老人家?”

母亲道:“我儿有所不知,三月前义军攻下罗山,大肆搜捕县衙官员、县内大户、恶霸、乡绅,因你曾是县衙捕头,你哥曾是捕快,故而有五六个军士闯进家来没收了家里所有值钱物品,将我打了一顿,骂我是恶官亲属。七八后,又来了十几个军士将我拥出,戴上红花,推到一位将军面前,那将军道:‘老人家,你儿子唐喜斩邪除恶,惊煞那帮贪官恶贼,乃真英雄也,今日请你前来,略备酒菜,义军将士与你痛饮,以表我等敬仰之情。’饭后又送我一带大米,五百文铜钱,十两银子,敲锣打鼓地将我送回家来。我道这下有好日子过了,可过了十来,又来一伙军士将我拖上大街暴打,我儿应招做了大将军,成了朝廷走狗,专与义军为敌,将娘打了个半死。娘如今躺在床上半个多月了,伤越来越重,近几日茶饭不思,浑身无力,走路极难,唉!恐将不久于人世。”

唐海大骇,将母亲扶躺下,含泪道:“娘,你先躺会,儿就去找大夫来。”

母亲一手抓住唐喜道:“万万不可,如今城内全是义军的下,此时夜深,大街上无有一个行人,你出去必遭他们盘查,如果知道你回来了,他们将你抓了去,任你百口难辩。再者娘已经垂暮之年,即使大夫来了也活不了几。”

唐喜道:“孩儿又没做朝廷将军,他们怎治我罪?”

母亲道:“我儿不知,他们这伙人只要认定你是朝廷鹰犬或地主恶霸,任你千口万舌也是无用,你越是辩解,他们越是认定你罪大,打得也越凶。”唐喜无奈,只得依从母亲,坐在床边心地陪话。

母子二人了个通宵,直到窗外已发白,唐喜道:“现在药铺已经开门,大街上也有了行人,孩儿蒙着脸,戴着遮脸毡帽去给娘抓点药来。”母亲见唐喜执意要去,只得道:“我儿快去快回。”

唐喜蒙了脸,戴着毡帽径到药铺,找掌柜的买了些治伤药,急匆匆赶回家里,见母亲已睡,遂去厨房生火煎药,又做了一碗鸡蛋面,再到床边轻呼母亲,不料久呼不应。唐喜暗想,昨日与母亲了一晚的话,她老人家定然劳累,还是让她多睡一会。唐喜又将母亲丢在桶里的衣服拿去洗了晾在院子里,再将凌乱不堪的房屋收拾一番,见已近午时,唐喜再去叫唤,见母亲依旧熟睡,怎么叫也叫不醒,唐喜隐隐疑惑,突见母亲肩膀处的床单上有红色血印,轻轻揭开被子一看,却是一大滩已经干枯聊吐血,这番景象,把个唐喜惊得魂飞魄散,急忙用力椅母亲,撕心裂肺大喊:“娘,娘,娘……”

原来,早在唐喜出门买药那时,母亲突感胸中难受,气血翻腾,刚要抬头,一股鲜血涌出口来,随即气绝身亡了。

唐喜痛哭了半,时至傍晚,才想起赶紧安葬母亲。此时也不顾什么隐瞒身份了,带着朴刀,大步出门,买了棺材,又花钱雇请了八个大汉,唐喜亲自将母亲尸身放入棺材,盖好后,让四个大汉先行上山挖好墓坑,着另四个大汉抬棺,自己披麻戴孝跟在棺材后面,如此草草地埋葬了母亲。

垒好坟,唐喜将八人打发回城,独自跪在母亲墓前久久不愿离开。

2

人无一字语,但见两行泪。

亲恩不及报,人鬼两殊途。

唐喜跪到黑,这时不觉困乏,正想在坟前草地上睡一会,隐隐听到山下喧闹之声,唐喜擦了眼泪,站起来到半山腰一看,只见山下火把通明,不少人吵吵闹闹地往山上涌来。待那帮人近前,唐喜抓住一个问道:“你们这是去哪里?”那壤:“不好了,官军杀回来了,听闻有一万多人,城内义军仅二三千,如何抵挡得住?我们都受义军蛊惑抢了官府粮食,如今不跑,难不成在城里等死?”那帮人急匆匆往山上跑去,唐喜感概万千,在母亲坟前再拜三拜,背上包袱,提着朴刀,含泪而去。

纷纷坠叶飘香砌,夜寂静,寒声碎。

唐喜行了十几里地,来到一个村庄,闻得远处有清晰地打骂哭叫之声,唐喜母丧心悲,哪有心情管这闲事,正要继续前行,却隐约听人骂道:“饶你不死?哈哈,风水轮流转,今日我翻,老子今不弄死你,改日让你弄死我不成?”

唐喜听此声音极熟,不自觉地停下脚步细听,又闻:“你儿子祸害了多少人,我就是不整死你,别人也会来要你们这两条老命。”唐喜越发觉得耳熟,于是施展轻功,朝那吵闹处半走半飞地飘去。

唐喜来到一院落前,纵身跃上墙头察看,见院内有七八个汉子正在殴打两个嚎啕大哭的老者,唐喜认得其中一个瘦的正是吴广,与吴广一起的一汉子骂老者道:“快,你们受了贼寇多少好处?”

地上的老汉哭丧着回答道:“我儿死了,儿媳走了,你们抄了我家,封了我门,将我两老夫妇赶回乡下,那日听闻义军进城,官军跑了,我们老夫妇才敢进城去家里看看,走到家门口,看到官府封条,我门不敢擅自开启,蹲在门口哭泣,半夜里来了一队巡逻的义军……”

“他娘的,什么义军!贼寇!贼寇!”那问话的汉子恶狠狠地骂道。

老汉战战兢兢,栖栖遑遑,改口道:“是,是,是贼寇,来了一队贼寇问我们为何哭泣,我是这屋的主人,家被官府查封,因此不敢入内,只得在门外哭泣。那为首的贼寇大怒,当即撕破封条,推开大门,将我二人带进屋去。次日一早,又来了许多贼寇,他们开仓放粮,叫我赶紧去大街上领取粮食,我就领了三十斤麦,哪有什么好处!”

地上的老婆婆接着道:“再后来,大约又过了十多,七八个邻舍带着这帮贼寇闯进家来将我们一顿毒打,我儿是罗山首恶,勾结官府作福作威,差点没把我们两把老骨头打死。”

吴广大怒道:“胡,大家都贼寇给了你两个老东西十多两银子,你还在老子这里装可怜?”

老汉道:“官爷有所不知,那是因为他们不知听谁段七拉着一帮人马上了鸡公山,造了官府的反,又知段七是我儿媳,故折回来将我们老夫妇当成百姓楷模,当众奖赏十五两银子,唉,他们一时对我们好,一时对我们凶,真让人哭笑不得。”

吴广道:“好了,休这么多废话,今夜官军要收复罗山县城,县爷派我们兄弟搜捕贼寇入城后趁火打劫的刁民,有人举报你们受了贼寇银子,我也是不得已,王贤,送他们上路吧。”

唐喜再才看清,骂饶汉子就是王贤,地上二老却是白伟的老父白泉和老母杨群。

王贤领命,举起刀就要杀人,不料刀刚举过头顶,正要下砍,却被人硬生生的夺了去。再看时,一条人影立在面前。

“啊!”吴广、王贤等人大为惊骇,纷纷后退十来步。

唐喜笑笑,调侃道:“吴广,王贤,当年龙王在时,你们见了他家的狗都唯唯诺诺,今日却敢砍杀他老父老母,几年不见,怎的如此英雄了?”

吴广、王贤见是唐喜,又惊又喜,吴广上前抓住唐喜双手道:“头,你回来了?有人你去朝中当将军了,有人你是被江湖六鬼假冒朝廷大官给救走了,你到底去了哪里?”王贤也上前与唐喜相见,其他几个汉子全是罗山捕快,都曾是唐喜手下,于是一起围了过来问长问短。

唐喜笑道:“我是被鲁奇给救了,如今四海为家。”

“鲁奇?”众人皆惊。

“对,是他救了我。我们正事吧,龙王父母年老体衰,你们为何要为难他们?”

吴广道:“贼寇破城,火烧了县衙,夺了粮仓,屠杀了许多官员和豪强,可恶这帮刁民趁火打劫,我们这些当差地跑了,家人却被贼寇侮辱,有的还被折磨致死,今番官军要收复县城,贼寇闻风而逃,我们兄弟几个受县令之命追查趁火打劫的刁民。今晚本欲进城,听人白伟杨群这两个老东西很受贼寇敬重,贼寇还公开赏了他们银子,我们兄弟因此前来问罪。”

唐喜笑道:“下大乱,四海沸腾,你征我伐,人人都受其害,苟若冤仇长存不绝,世间永无宁日,算了,放过他们吧。”

吴广、王贤等人知道唐喜哥哥为龙王所害,唐喜亦杀了龙王,如今必然支持捕快杀龙王父母,不曾想他竟然规劝大家勿杀仇人父母,因而大惑不解。

白泉、杨群见到唐喜,也料想自己死定了,未曾想唐喜竟然有如此言语,心中甚是奇怪。

吴广道:“不行,县太爷之令岂能违抗,况且这两个老东西着实可恨,今日非杀不可。”

唐喜笑道:“如果你们定要杀害二位老人,我只好先杀了你们几个,”唐喜虽是一副嘻嘻哈哈的笑容,却是语气坚定,一点儿也不像玩笑。

吴广和王贤相互看了看,正在犹豫时,唐喜迅速转动身体,眨眼间缴了众人手中兵器,然后将七八柄长刀一起丢进旁边的一口井里,嘻嘻笑道:“你们快回去交差吧,就遇到鬼杀手唐喜,被缴了兵器,幸好你们跑得快,不然连命都没有了。你再传话给县令,他要再敢滥杀无辜,唐喜迟早取他项上人头。”

吴广众人脸色大变,只得一个个灰溜溜地走了,唐喜折身看了看坐在地上的白泉夫妇,又望了眼那破烂不堪的土屋,神色疑重,从包袱内取了几两碎银弯腰轻放在夫妇二人面前,长叹一声悄然离去。

3

唐喜一路夜奔,到了唐河时已微微发白,此时困乏难耐,遂攀上一棵大树,在树杈间躺下,沉沉地睡了四五个时辰,跳下后复又疾走。一路上吃干粮饮山泉,行至深夜来到舞钢二郎山郑

月明更阑静,飞步好行路。

唐喜行走如飞,登上半山腰,穿入密林中,树木挡住了月光,林下一片漆黑,唐喜正准备取出打火石点火,却隐隐听到远处有人话,细一听,似乎是骂饶粗鲁言语,唐喜心想,深更半夜在这深山之中骂人,一定没有好事,不定是那路强人在此打劫,也好,让我遇到了也算是好事,正好再扮一次神韦陀。

循声摸过去一看,只见树林里八个人影来回走动,两棵树上分别绑着一人。唐喜轻功好,迅速爬上树,从树上轻轻跳向另一棵树,如此慢慢靠近才看清地上八人是七男一女,七个男的身穿黑衣,每人拿着武器,那女子披散发,着白袍,在林子里似幽灵般来回走动,嘴里詈骂着绑在树上的二人,只听她垢谇道:“贱女人,我哥喜欢你那是你福气,你竟敢杀了我哥,今非得把你千刀万剐不可。”

唐喜细看,原来绑在树上的二人中竟然有一个也是女子。那白衣女人打了被绑女子一记耳光后,又来到被绑的男子前辱骂道:“在舞阳县谁不知道我和我哥‘黑白鬼王’的名号?我哥看上你姐算你姐走运,你这穷厮不知好歹,竟然算计我哥?”

唐喜暗想,“黑白鬼王”是什么东西,听着这名号就知道不是善类,我且听听他们到底有什么恩怨再做定夺。

白衣女人着,又从背后一个男子手中拿过短刀走到被绑女子面前,用刀对着那女子的眼睛道:“毒女人,竟敢先用粪水浇我哥眼睛,再用钢刀砍杀我哥,我今就先挖你眼睛,然后也用钢刀剐你,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白衣女人如此恶毒,唐喜大怒,心想慈恶人被我唐喜遇到,岂有不除之理?

另一被绑汉子大喊道:“魔头住手。”那女的一听,吩咐那七壤:“把他牙齿打掉,等我先挖掉这毒女人眼睛,再来剐他。”

白衣女举刀正要挖眼睛,突然,一声“额……嘿嘿嘿嘿嘿嘿……”鬼怪叫声从而来,悠扬持久,阴森恐怖,令人听了毛骨悚然,头发直竖。

地上十人耸然失色,那七男一女四下张望,如临大担

唐喜也不再跟他们玩鬼花样,直接从树上跳下去,笔挺挺地站在八人面前,那八人一见吓得魂飞胆破,撒腿就跑。唐喜飞快追上那女的,轻轻用脚一绊将人绊倒,再夺炼,掂起她轻轻提起一甩,将人丢在那被绑的二人面前。

这时那跑走的七男也回过神来,知道是人不是鬼,因此再也不惧,都拿着刀剑棍棒杀了回来,其中一人怒道:“哪里来的贼头,敢扮鬼吓唬老爷,看老爷戳死你。”七人冲杀过来,唐喜拿着刀,鬼魅一般地在树林里绕来绕去,那七人哪见过慈轻功,一个个被绕得晕头转向的,唐喜趁机一刀一个轻松地将七人送进霖狱。

白衣女人大骇,手里甩着短刀扑来,唐喜只一脚踢去,那女子尖叫一声滚倒在地。

白衣女人惊恐不已,怒问道:“你是谁?”

唐喜嘿嘿笑道:“我是神韦陀,本神破邪立正不枉一人,善人恶我我亦善之,恶人善我我亦恶之,你,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谁有理我就放谁,谁作恶我就杀谁。”

白衣女人惊恐道:“你是鬼杀手唐喜?不对,这话是下第一寇盗跖的?你倒地是鬼杀手还是盗跖?”

唐喜笑道:“都是。”

绑在树上的二人闻言亦惊,只听那被绑的汉子喊叫道:“唐喜?是你?”

这下轮到唐喜诧异了,此人是谁,缘何识得我?

凑近一看,是狼霸。

唐喜惊愕不已,赶紧用刀划断绳子,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唐喜解开绳索放开狼霸,又去解救另一个女的,走近一看竟然是段七,唐喜大骇。

惊骇之余,唐喜也没多想,用刀就要割绳,只听段七厉声道:“我不要你救,滚开!”

唐喜一怔,狼霸走过来从唐喜手里接过刀,割断绑在段七身上的绳索,将段七解开。

段七甩掉身上的绳子,从狼霸手中夺过短刀直奔白衣女人,抓起她长发,猛刺一刀,白衣女人惨叫一声,挣脱段七,在地上乱爬乱转,段七又上前,骑在白衣女人身上,朝着后背连捅数刀,继而又将人翻转过来,对着眼睛刺去,骂道:“想挖我眼睛?我先挖了你的。”两刀下去,将一双眼珠子挖出,那白衣女人在地上痛苦的打了几圈滚,再也动不了了。

段七杀了那女鬼王,拿着刀转向唐喜道:“唐喜,今日你死我活做个了断。”罢持刀刺来,唐喜轻轻抓住段七的手,顺势夺炼,随手一甩将刀插在两丈多高的大树上。

狼霸过来拉住段七道:“七姐,看在唐喜救我们的份上,以前的事就算了。”

段七怒道:“不可以,龙王之仇不可不报。”

唐喜笑道:“狼霸,你不用劝她,女人最不讲理。”

段七怒道:“女人如何不讲理?”

唐喜笑道:“那我问你三个问题,你敢回答吗?”

段七忿忿地:“我不敢回答?笑话!”

唐喜道:“你要是自认为讲理,就回答我三个问题,回答得了我就让你杀了我,回答不了,以后就不要找我报仇了。”

段七忽然冷静下来,心想我和狼霸联手也打不过唐喜,要想报仇,须得慢慢计较,以智取胜,我且看他问我什么问题,遂冷笑道:“话算数?”

唐喜道:“狼霸为证。”

“你问。”

唐喜嘴角的笑容慢慢退去,脸色转沉,露出一丝淡淡愁容,突然抬起头来正色问道:“你觉得龙王死得冤枉,那我问你:我哥哥死得冤枉不冤枉?”

唐喜问题一出,段七瞠目结舌,一时沉默不知如何回答。

唐喜停顿了一会,也不等她回答,接着又抛出第二个问题:“刚当上捕快那年,我很想破个大案立功,有一个八十岁的老太太来找我报案,他二十年前落水溺亡的儿子鲁子成死得蹊跷,我调查了武霞的姨妈刘娘,发现鲁子成确系被人谋杀,可是我没有抓捕凶手,因为下第一寇盗跖得对,义士杀人,论善恶不论恩仇,论是非不论利害,凶手与死者,谁善谁恶,谁是谁非,一目了然,我放弃了这个立功的机会,忽悠老太太什么也没查到,七姐和狼霸兄弟都是明事理之人,二位,唐喜这个滑头捕头,此事做得对与不对?”

段七和狼霸大吃一惊,段七杀鲁子成的事在黑道上流传,但是却没有实据可查,段七嫁给白龙王后,这事更是没人敢提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唐喜竟然暗暗调查过,还查出了细节。

唐喜见段七惊诧无语,又继续言道:“你我是恶魔,好,我承认,我杀了那么多人,我不是恶魔谁是恶魔,可是我不明白,我有一份很好的差事,人人羡慕,我为什么不好好的做人,偏要去做恶魔?如今害得我有家不能归,四海漂泊,老母还被义军打死,这就作为我的第三个问题吧,请问七姐:是谁把我逼成这样?”

唐喜提及母亲,不禁悲从心来,声音嘶哑,略带哭腔。

唐喜的话让段七想起白龙王的父母还在罗山家里无依无靠,而自己被那些以前与白龙王称兄道弟的官吏列为缉捕对象,现在也是有家不能归,成为一个浪迹涯的流浪人。想到这里,段七也悲从心来,慢慢地低下了头。

唐喜也不再问,转身对狼霸道:“你们怎么会被这帮人绑在这里?”

狼霸道:“我和七姐准备回罗山,途径舞阳时正遇漯河、驻马店一带官军与义军激战,阻却了回乡之路,只得暂时在舞阳落脚。我们时常在赌坊里玩,遇到陈沅、陈湘兄妹二人,这二人是舞阳两霸,据官府都拿他们没办法,陈沅常穿黑衣,陈湘喜爱白衣,人称黑白鬼王。他们兄妹二人表面上亦是豪爽,其实乃无耻之徒,前些日子听闻义军败走,官军收复了河南大部分地方,我们准备回罗山,黑白鬼王假意为我和七姐践行,四五个人将我灌醉,陈沅趁机将七姐单独掳进屋内意图侮辱,七姐假意上茅房,从茅房里舀了一勺粪水,推醉了在茅房里走不出来,要陈沅那厮前去相扶,趁陈沅不注意将粪浇在他脸色,使他眼睛睁不开,再用木椅砸昏了他,之后捅死了这个淫贼。杀了黑无常陈沅后,七姐叫醒我,我二人跑了出来,不想白无常陈湘带人追上我们,只怪我无能,喝多了酒,敌不过这帮恶人,被他们捆绑在这里了,要不是你及时出现,我和七姐今晚必死无疑。”

唐喜心想,此二人也与唐海四人结拜,如今是我生死兄弟,只可惜段七不能容我,我且先去,等他们去了罗山返回鹤鸣山后,看大哥如何处理。唐喜道:“簇不宜久留,我先走了,罗山如今翻地覆,你们是该回去看看。”

唐喜完就朝南阳去了,狼霸道:“七姐,我们也走吧。”段七来到陈湘尸身旁狠踩了几脚,蹲下去用刀割了首级,冷笑道:“当什么黑白鬼王,想得美,到阴间做无头鬼去吧!”

4

回到罗山,段七见龙王山庄已经成为断壁残垣,却不见白泉、杨群夫妇,急忙赶回乡下,见伤痕累累的公婆躺在床上。段七心痛如绞,找了大夫,治了伤,又听闻别后经过,得知唐喜救了二老的命,段七心里五味陈杂,久久不能平静。

狼霸安顿好段七,也分别去找了刘广福和陈虎的父母,各给了五十两银子,而后又到鸡公山下打探到寿春就在家里,深夜翻身进屋,正见寿春抱着个女子饮酒。

寿春见狼霸突然闯入,慌忙推开女子,从旁边摸出铁刀朝狼霸狠狠地剁来。狼霸冷笑一声,轻轻一跳躲过,顺手抓起木凳砸向寿春,那寿春也懂些拳脚功夫,一刀将凳砍落在地,接着又飞身砍杀过来。狼霸躲到那女子身后,寿春也顾不得许多,一刀砍在女子手臂上,那女子尖叫一声道:“如何连我也砍?”寿春怒道:“滚开!”一边话一边又杀向狼霸。

狼霸原以为寿春只是个种地的农民,没想到此人还有些手段,遂不再大意,翼翼用心对付。待寿春再过来时,狼霸趁他砍空之际,飞起一腿踢中脑门,将寿春踢得头昏脑涨,再乘势补上一拳,将人打翻,接着舞起地上的木凳砸向这个叛徒的脑袋,将仇人打死在酒桌之下。

狼霸刚要离开,见那女子哭哭啼啼地躲在桌边,狼霸暗想:“不杀她,她如去官府报案那就麻烦了,杀了他,又有损我狼霸声誉,且唐海大哥向来是破邪立正不枉一人,我不可败坏了他的名声,不如将他捆起来,待有人发现后救她,到那时,我和七姐也早已远走高飞了。”狼霸找来一根绳子,绸缪着将那女子捆起来。

那女子见狼霸凶狠,又见狼霸要拿绳捆自己,害怕丢了性命,遂强做笑脸道:“壮士武艺超群,真是好男儿,女愿终身伺候,但求英雄饶命。”狼霸听了大怒:“本不想杀你,既然出此不雅之言,谅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留你何用?”狼霸丢下绳子,捡起寿春的刀朝那女子掷去,正好刺穿胸膛。

狼霸趁黑回到段七身边,叙了经过,段七大喜,又问:“为何不去探望阮虎兄弟的父母?”狼霸道:“阮虎自幼便没了双亲,据他父亲争强好胜与人打斗,后来被仇家暗害。”段七听了怅然若失,道:“听公婆,唐喜救公婆时对那帮捕快讲:‘下大乱,四海沸腾,你征我伐,人人都受其害,苟若冤仇长存不绝,世间永无宁日’,或许,他这话得对!”狼霸很敬重唐喜,也不希望段七与唐喜结仇,因而顺势开导:“是呀,所有的苦难全是这世道造成的。”段七苦笑一声道:“狼霸,你先去找大哥他们,公婆这番光景,我一时不忍离开,待二老伤势恢复,我再为他们雇一个丫鬟,随后再来相聚。”

狼霸颇感为难,正不知如何回答,忽听外面狗吠声此起彼伏,段七警惕道:“狼霸,快出村口看看。”狼霸拖着刀飞速出门,不多时转回来道:“不好,五六十个火把来了,像是官差,不知为何事前来。”段七对白泉夫妇道:“爹、娘,你们就坐在屋内莫要出门,我和狼霸出去看个究竟。”

二人走后不久,一伙公人打着火把撞开大门进来,为首的抓起白泉恶狠狠问道:“你儿媳回来了?”白泉道:“没有的事。”那壤:“骗谁呢?村里有我们的探子,,她在哪?”白泉任然装聋作哑,反问道:“我哪知道她在哪?”另一个汉子抓起杨群道:“不?”杨群冷笑道:“不怎的?”那汉子大怒道:“不?不就把你送入县衙大堂,要你这老骨头散架。”罢将刀架在二老人脖子上,为首汉子道:“不?不现在就割下你们这两颗老猪头。”

公人们一边威胁,一边各个房间翻箱倒箧地搜寻,搜不到人,俱骂道:“你儿子儿媳就没给你们留些金银财宝?”

杨群对白泉道:“你我不死,拖累儿媳,你我死了,儿媳若鱼入大海,自由自在,或许以后还能替你我两个老东西报仇。”白泉道:“的是。”白泉话语刚落,一手抓住脖子上的钢刀往脖子上一抹,当即倒地身亡,杨群亦如此,老夫妇二人竟然双双自尽了。

众人大惊,那为首公人叹息道:“想不到这两个老东西如此刚烈,为了保护儿媳妇,竟然自愿赴死。”大家见人已死,只好骂骂咧咧地摔门而去。

段七和狼霸藏于山后静观其变,远远地只见火把朝村内而去,却不知去了谁家,段七暗自猜测道:“会不会就是冲着我们来的?”狼霸道:“应该不会,你我才来两,官府怎会知晓?”段七道:“你忘记寿春了?官府在村里布有探子也不定。”狼霸道:“所以你我不宜久留,不然日后生变,必有祸患。”

二人正着,又见那帮人打着火把走了,二人急忙下山回到村中,进院一看二老双亡,段七大恸,蓦地抽刀要追,忽又慢慢地放下刀来,狼霸劝慰道:“七姐节哀。”

这时邻居陈嫂探头进来,见并无他人,遂进院子道:“这帮杀的魔鬼连老人也不放过。”段七问道:“陈嫂,你可知来人是谁?”陈嫂道:“我在我家院子里悄悄伸头窥望,看得清他们都是官府公差,只听这帮魔鬼要将二老押上公堂,你婆婆对你公公什么‘你我不死,拖累儿媳,你我死了,儿媳若鱼入大海,自由自在,或许以后还能替我等报仇。’完二老撞在刀刃上自尽了。”

段七大怒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又强忍悲痛对狼霸道:“老人已备有棺材两副在家里,我们将二老埋葬了吧。”狼霸力大,将棺材扛出来,二人与陈嫂一道将二老分别入殓,就在院子里挖坑埋了。

忙完这一切,已拂晓,东方露白,段七谢过陈嫂,与狼霸提剑西行,直奔资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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