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入冬（二）
“只是远远的看，它们好像还吃掉了几艘渔船。”挈无奈地捂住脑门，“我明明再三叮嘱它们莫要惹是生非，唉——和依皇的一样，很广阔的一片土地，海鬼看到了海岸线，一些稍微聪明点的想把整个海岸线游玩，不过失败了。它们一路向北游，因为实在离莱城太远，不得不返回。”
“从南到北……海岸线有那么长吗？”
挈点头：“超乎想象。”
“会不会是因为，那片土地是狭长的。”
“有可能。但无论如何，”挈握拳，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身后，“比莱城要大很多倍。”
莫依听后有些失落。
“最近依皇在打造大船，就在西海岸，你来的时候应该看到了。”
挈惊讶：“原来那是船。”
“是啊，这应该是莱城有史以来最大的一艘船，和之前的船完全不一样。”
“他打算用那艘船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莫依耸肩，“进攻那个……大桑”
“怎么可能做得到。那片土地那么广阔，里面的人也肯定是我们的成百上千倍，这岂不是送命？”
莫依发现，随着年龄增长，挈的行为举止越来越像人。他有时还挺怀念当时在南森林见到的那个挈，虽然他总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不过正是那样，能带给他人一种莫名的安全福
而现在的挈，现在这个做出惊讶表情的挈，让莫依觉得，他仿佛就是个普通人。
但他并非普通人，他是海鬼，并且我曾经吃过他的肉。
雪楚月是哪把这件事告诉莫依的，他已经没有印象。起初他不愿意相信，但有一件事却是有力的佐证——他当年被易海卿所伤，几近濒死，但醒来后却奇迹般毫发未损。那不是易海卿的疏忽，而是他也有了海鬼的部分力量，他的肉体也能进行恢复。
此后，莫依还尝试过几次，最狠的一次要数将自己的手指切断。
很痛，但和预料一样，一只全新的手指重新长了出来。
莫依后来问过挈，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他。
因为你没问我。
这是挈的回答，而莫依在开口询问之时，已经知道他要这么了。
“但我们莱城有很多武功高强的人，”莫依道，“我估计那片土地可能也有很多高手，但他们绝对比不上我们，你可知为何？”
“为何？”
“莱城的武功流觞于吾屠，而吾屠则将至臻境界的仙封锁于莱城，我们可以是仙的后人。”
莫依很得意。夸赞莱城，无非是变相吹捧自己。
“那我们这些海鬼也是仙的后人喽？”
“……照理是这么。不过你和那些海鬼有本质上的区别，它们与其是人，不如是野兽，而你则是正儿八经的人，只是有海鬼的某些特征。”
莫依不知挈听到自己这番言语会作何感想。
挈低喃道：“是这样吗……”
“对了，你自己的来历呢？还是没弄清？”
“没。”挈道，“我的记忆就是从那下午开始的，被易海卿唆使让海鬼入侵。”
莫依缓慢点头。
挈以前便告诉过，那他睁开双眼第一个见到的人便是易海卿。易海卿站在海边，让他把海底的“伙伴”都叫上来，并告诉他门是何物。一无所知的挈便照做，随后昏迷过去——他猜测是因为召集所有海鬼需要耗费大量精力，便失去了知觉。等他醒来后，看到周围到处都是和自己长得完全不一样的怪物，他便一路逃窜到莫依所居住的巷子，之后发生的事情，莫依也亲身经历。
“还是有很多谜团没能解开——易海卿肯定知道你的身世。”
但他现在是依皇，莫依没机会去问他。
“事情总会慢慢弄清的。”挈相当心平气和。
“还记得之前与你过的，莫仕继。”
“哦，那个人啊，记得。”挈心想，莫依很多次见面都没再谈及他，怎么今又起了？“他妹妹就是代替莱城作为容器的那个女孩，对吧？”
“是他。”莫依道，“他最近去了很多趟问堡，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可能知道，问堡又不在海里。”挈认为莫依这个问法简直强人所难。
“那倒也是。他后来一直没告诉我那和依皇发生了什么，而且莫鞠翊还在依皇手里，真是搞不明白。”莫依回想莫仕继这段时间在做什么事情，实在想不出什么端倪。“你不知道就算了。”
挈耸肩，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莫依伸了个懒腰：“最近真是不太平。自从两派血脉的莫家重归于好后，事情倒是越来越多了，上次也跟你过，我们家和那边家的几个老家伙在暗地较劲，在争夺莫家的权利。那些明争暗斗看得我都厌烦。除去这些家里事，你知道吗？就这一周，我明显感觉到莱城的气氛变得非常紧张。”
“紧张？为何？”
“就是因为依皇造船一事。西边存在广袤土地的消息，早在五年前便不胫而走，偶尔也能听到有人在议论，现在依皇造船，无疑是将此事坐实。”
“因为快要打仗了，所以才变得紧张？”
“嗯。”莫依道，“还有种法。那片土地本来属于我们，但因战败，我们的祖先被流放至这座岛屿，这一流放便是千年。”
“事实和这差不多。”
莫依不得不点头，不定自己的身体中也流淌了一些吾屠的血脉。
“而且我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莱城这个容器中，就如依皇以前过，我们的意志很可能受到莱城的影响，不定早就想要复仇越国，而依皇传承到易海卿这一代，就像打开了某种开关，人们的斗志都被点燃了。”
“可依皇不是为了让莱城摆脱这种束缚，才当上依皇的吗？”
莫依忽然笑道：“那只是他的辞。你不明白？从他当上依皇，抑或从他想成为依皇的那刻起，吾屠的遗愿便烙印在他的内心深处。我们都是傀儡，只是……他最先走上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