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斗
苏青伏的三女儿死了,大概已经过去一个月。那苏暮槿身穿一袭白衣,参加了她的丧事,中途还被梁倩愤恨地瞪了一眼,不过她不在意这些。
此后,她的生活反倒是宁静了下来。每,身边都有一位几乎不吃不喝的廖叔跟着她,让她倍感安心,她既期待廖叔能够一展身手,又不太希望如此,偶尔有些时日会怀着忐忑的心情,度过了廖叔看护她的一个月。
“廖叔明日便要离开吗?”苏暮槿坐在大牢里的大厅石椅上问他。
“是啊,怎么,暮槿舍不得老夫?”他还是穿着一身巡视服,不过人比之前精神了不少。
“也相处了如此时间,”苏暮槿笑道,“自然有些不舍。”
“来日方长,若缘分到了,咱们还能见面。”
“也是。”苏暮槿这几没少同廖叔畅聊。苏青伏为百苦教的事焦头烂额,而那位路赫崇也在苏青伏三女儿死后没多久便离开,只是再指导了几次她的“流斩”后就再没机会上话,如此一来,能同她打发闲暇时光的也就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了——不过他自称“老夫”,可看上去年纪也没那么大。
这几她还知道了,廖叔本名廖仓年,年轻时也在合气修行过一段时间。
“廖叔离开后还准备去老家务农吗?”
“是啊,我这人也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日子就足够了。”
“那边人生活得好吗?”
廖仓年端了杯茶放在嘴边:“香!这定是茶庄的茶,古而不涩,香而不腻——不过我还是更喜欢酒,”他酌一口茶后,继续道,“那边的生活好不好,得看你怎么想的,我们一年只能偶尔喝点劣酒,冬日也是衣不蔽体,不过不用忧虑这么多世间的琐琐碎碎,有好有坏,对我而言当然是那种生活更好,不过你一个养尊处优的姑娘,怕是受不了那些苦头。”
苏暮槿没有辩驳,廖仓年不知道自己从同死囚长大,当然会这样以为。
“走吧,马车来了。”廖仓年道,“今日就是最后一了,希望别出什么乱子。”
苏暮槿起身,两人一同踏上马车,前往乾州书院。
秋虽然尚未过半,但空气中已经弥漫了一股凉意,一个月前的那两个劫匪也在秋后问斩,而逃脱的坎兼则再没了行踪,至少苏暮槿在此之后从未听过,更没看到过他。
“到了。”又是车夫那熟悉的声音。
苏暮槿走进书院,夕阳西下又安然走出,廖仓年拄着个木棍站在书院门口等她。
“真是平静到反常。”苏暮槿出了自己的心声。
“怎么,你还希望我这把老骨头伤筋动骨的?”
“廖叔同我在一起有近一个月,我还未曾见过您的身手,自然是好奇,不知,”苏暮槿问道,“廖叔能为我展现一手吗?”
“展现?世间功夫大同异,有何展现的。”廖仓年摆手拒绝了她的请求。
苏暮槿见他没有此意,也就不再强求。
苏暮槿和廖仓年坐上马车回到了大牢。
廖仓年照常居在苏暮槿房间对面的仓库里。
最后一晚,就这样在徐徐秋风中过去了。
翌日,苏暮槿起床便发现对面的仓库已经空空无人——廖仓年已经收拾东西走了。
苏暮槿还准备给他送行,没先到这廖叔来来去去如此果断,她苦笑地坐回房间中,吃起从京城送来的酥梨果子。
屋外传来声响,是一队不良人带着逃犯进来。
今日不用去书院,苏暮槿觉得无事可做,便推开房门,看看是何人被捕。
被押的那人头发飘逸,遮挡脸颊,看不清他的面容,仅看四肢可知是个身强体健之人。
“父亲?”苏暮槿已经好些日子没看到苏青伏了,想不到他竟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暮槿?”苏青伏站立在原地,“停!”押犯饶不良人们停住了脚步,“暮槿,换身练功服,戴上路二少爷给你的剑,跟我来。”他又对押着犯饶几人道,“你们几,带着他,也过来。”
苏暮槿应声允诺,不知父亲葫芦里藏了什么药。她返回房间匆匆换上衣裳,跟着苏青伏走到了练功场。
“徐愈,”苏青伏走到犯人面前,“听闻捕你时还费了些人力,我今日想见识下你的功夫。”苏青伏思寻这段时间苏暮槿虽然学了些功夫,但始终没有实战的机会,现在自己正在身边,正巧又有个会功夫的死囚,可以拿他来试试,苏青伏凑到死囚徐愈的耳边声道,“你若能杀死她,”苏青伏用眼睛瞟了一眼苏暮槿,“我可免你死罪。”
死囚眼睛一亮,露出阴冷的笑容,同样声地回复道:“大饶话可当真?”
“当真。”
“好。”
“来人,把他枷拷取了。”
旁人允诺。
“还有,给他拿把剑。”
苏暮槿明白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了,她打起精神,盯着眼前的这个囚犯,那囚犯也同样用犀利的目光观察看着她。
“暮槿,你练习多日,未曾实战,今日便与你一次机会。”苏暮槿俯下身子,对她道,“杀了他。”
苏暮槿心脏猛地一跳,定了心神,回答道:“好。谢谢父亲。”
死囚听后心中暗笑:这傻丫头还不知自己父亲同我了些什么,竟然还谢谢父亲。
片刻,苏暮槿和死囚便准备好,两人面对面站立。
苏暮槿手持路赫崇托人打造的短剑,那男人则拿一把巡视配剑。
“开始。”
两人谁都没有动弹,而是细细观察对方的位置。
苏暮槿突然脑袋一空,她还从未真正和别人打斗过,别用剑,她连赤手空拳的机会都不曾有过,唯一一次还是向人进攻还被坎兼单手接下,想到此处,她内心忽然没磷气。
死囚徐愈也是个老练的家伙,一瞬间就察觉出她内心的动摇,刹那就迈开脚步,握紧长剑就刺向苏暮槿,苏暮槿见状立马跳起,躲过一击。
苏青伏皱了下眉头,他也发现苏暮槿有些心不在焉。
徐愈乘胜追击,又是一剑,直接朝苏暮槿脑袋劈下。苏暮槿意识到,这个死囚也是冲着自己性命来的,她瞟了一眼苏青伏,后者面无表情。
“姑娘逃得倒是利索。”他口中念念有词,一个横劈,苏暮槿奋力撤步,腰部的衣服被划出大口。
苏暮槿心想自己不能如此被动,她重整精神,观察对方的薄弱点。
这男人虽然力气大于她,但看上去并无强大的内功,自己必然能够胜过他,我先可防御,挡下他一剑后用内功推开,让他站立不稳,随后只取其性命即可。
苏暮槿想明白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信心也重新树立起来。
死囚当然不知苏暮槿在考虑什么,见这丫头连连败退,不禁嚣张起来,大声取笑道:“你可别跑!畏畏缩缩的,就凭你还敢同我一斗?”
他运剑速度挺快,但精准不足,目前能压制苏暮槿,全凭剑长占优。
又是一剑,死囚跃起,从往下劈来。
就是这个机会!
苏暮槿将短剑横到头顶,内功涌出,凝至掌心,奋力一推,两剑在空中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死囚手中的剑被硬生生弹开,他愣了一下,落地时没能站定,而是双手向后,想将可能把重心重新稳住。
此时徐愈的手已经离开胸前,他没有任何防备。
苏暮槿右脚用力,从地上弹起,短剑直插死囚心脏。
“女侠饶命!”他惊慌失措地大喊道。
苏暮槿听闻也没有丝毫动摇,径直冲向他。
死囚忽然收起贪生怕死的面貌,面露狰狞:“你这丫头,也想要老子的命!”他挺立在原地,持剑的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剑拉回身前,用剑丛挡住了苏暮槿那短剑的剑锋。
苏暮槿没曾想到自己的进攻会被这死囚以如此诡异地方式挡住,这死囚分明就会内功!
苏暮槿连退几步,重新站定。
“丫头内功不赖。”他依旧是玩世不恭的声音,长剑拖在泥地上,忽然挥起,扬出大块泥泞,直扑苏暮槿。
苏暮槿左手挥动,用衣襟挡住,死囚借此机会开始了新一轮攻势。他不再隐藏自己的内功,而是肆意发挥,每一剑都比之前更加迅速、更加猛烈。
苏暮槿双手虽能接住剑击,但双脚却渐渐站立不稳。死囚进攻的冲击力实在太大,而她的内功不足以再分配到身体的其他部位,也就导致自己慢慢支撑不住。
她此时多么想喊一声父亲,让苏青伏来帮忙解决如此困境,但她不能。
“丫头,你死期到了!”
苏暮槿看那剑如同箭一样向她冲来。
她回想起了“流斩”。
男人狂笑着冲向她,她则一言不发,压住自己猛跳的心脏,用流斩的那套身法,剑锋抵上死囚那长剑的剑脊,来回椅,如水一般。
死囚忽然觉得自己手部的力量消失,如同长剑插入了水中,怎么也用不着劲,那剑的轨道也同他预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流斩。”苏青伏默默念道,“那路赫崇竟把这个剑法交予了暮槿。”他更加想不明白路家、茶庄,他们到底是如何想的。流斩虽不是什么独门功法,反倒在江湖上也名声在外,但大多数人都只是模仿,学不到其精髓。苏青伏是见过真正“流斩”的人,他心理清楚,苏暮槿的流斩和地道的流斩几乎别无二样,都是讲究似水卸力,以柔克刚,持之以恒。
死囚见苏暮槿的短剑即将来到眼前,他反应机敏,猛地抬起左掌,直接击向苏暮槿的胸脯。
苏暮槿虽然意识到,但内功调集的并不快,几乎使用自己的肉体接下了对方饱含内功的一掌,她被击飞很远,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短剑也脱出右手,鲜血四溅。
死囚狂喜:“丫头,看来不杀我,今你的命,就拿给我了!”他抓紧长剑,刺向了苏暮槿。
“没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