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七、贵冠竟也
陈伟走到树林深处,在一棵树下站定,未及解下腰带,王雪从后一把拽住陈伟衣领,将陈伟拽到树后。陈伟惊叫道:“什么人,竟敢来此偷窥我撒尿?”王雪道:“谁媳偷窥你啊,我有话问你!”陈伟比王雪忻几岁,王雪当年待他便如亲弟弟一般,这时见到王雪,心头大喜,只是陈伟性子腼腆,不擅表述心情,只淡淡的说道:“王雪师父是你啊,你怎的在我解裤腰带之时拽我?”王雪道:“费话,难不成要我在你除下腰带和裤子之后再来拽你吗?”
陈伟脸一红,忙岔开话题说道:“王雪师父要问我什么?”王雪道:“金大帮主怎么来投奔柏平武馆了,他干嘛欺负李浩,筱扉到底有没有成婚,是和谁成婚的,还有……”王雪急着知晓详情,一开口便问个不停,陈伟老实木讷,连第一句话也没听懂,忙挥手道:“师父你慢点说啊,什么金大帮主,谁是金大帮主?”王雪急道:“金云齐呀!”陈伟哦了一声,道:“你便说金云齐呗,说什么大帮主小帮主的,谁听得懂?”其时黑灵帮在武林中四处横行,名声非同小可,但陈伟只是在武馆习武,不爱打听江湖上的事,金云齐虽是鼎鼎大名的黑灵帮主,陈伟却一点不知,王雪说金大帮主,陈伟便不知是说谁。陈伟说道:“金云齐武功当真了得,他的那一双手掌好像金刚制成的一般,打在石头上,能将石头劈成两半,这一手武功……”王雪怒道:“谁来问你他的武功了,我问你他怎么和你们武馆扯上关系了!”陈伟道:“前两个月金云齐来我们武馆找筱扉师父切磋,说是要以武会友,筱扉师父打不过他,又欣赏他的这一手武功,便留下他在武馆里教我们弟子练武,这次震武大会,金云齐也跟着一块来了。”
王雪嗯了一声,问道:“李浩怎么说呢?”陈伟道:“李浩师父自命清高,不许筱扉师父留下金云齐,可柏平武馆是筱扉师父家族基业,李浩师父做不了主,他和金云齐动手比试,也打不过金云齐,只能答允将金云齐留下。”王雪点头道:“总算李浩这小子还有一丝良心,不愿与金云齐这等江湖败类同在一个屋檐下。筱扉也真是的,都和李浩成婚二十年了,李浩既不喜欢金云齐,那将他赶走便好了,筱扉竟连如此区区小事也不给李浩情面。”陈伟道:“李浩师父和筱扉师父虽已完婚,但依弟子看来,他们俩之间,好像不大对劲呢。”王雪问道:“哪里不对劲了?”陈伟道:“师父们之间的事情,弟子不敢妄加揣测。”王雪道:“咱们姐弟俩随便聊聊而已,你怎么想便怎么说。”陈伟道:“这些年来明里暗里我们弟子总能瞧见李浩师父和筱扉师父吵架,他们虽已成婚,但显然相处的不大和睦。金云齐和筱扉师父比武那日,筱扉师父败了金云齐,从此她见金云齐的眼神便全然变了,眼里全是仰慕之情,岂止是有心结交,甚而是有心求亲。李浩师父看在眼里,可也只能装作没看见,一来筱扉师父也并未当真做出什么不规矩之事,二来李浩师父是倒插门,遇事只能忍让,三来李浩师父打不过金云齐,便只能屈居人后。”
陈伟这几句话说完,王雪心中便已有了个大概,李浩和筱扉虽然在一起过了二十年,但二人夫妇不睦,关系也不好,自从金云齐来了之后,筱扉一颗心全在金云齐身上,有意想和金云齐结欢,将李浩赶走。
王雪听陈伟说完,心里越想越气,寻思你李浩本来好端端的一个壮志男儿,和我结为侠侣共闯江湖做几番大事岂不甚好,干嘛色迷心窍的去跟着筱扉,闹的此刻里外不是人?心中虽气,但得知旧情人跟在别的女子身旁过得不如意,竟也隐隐有窃喜之感。
陈伟不愿谈论师父们之间的情事,听王雪不再问下去,趁机又岔开话题说道:“弟子这些年来跟着李浩师父习武,武功不敢说小有所成,至少也有一些精进,这两个月来金云齐也教了弟子一些武艺,弟子于武功一节又有了很多领悟,弟子推演给王雪师父瞧瞧。”说罢向后退开一步,弓腿抬手,便要向王雪展露武艺。江湖上最忌讳打探别门别派的武功,不得掌教许可更不能轻易向外人展露自己家的武功,但陈伟不是江湖人,不知这一节规矩,也没拿王雪当外人,他说要展露武艺,便当真向王雪展露近日所习武功。王雪不欲让陈伟惹这个麻烦,忙挥手阻拦,说道:“你赶快撒尿罢,我还急着回去比武呢。”见四下里无人,又说道:“你回去之后金云齐他们问起,别说见过我。”王雪自不便留在林中看陈伟除裤撒尿,说完转身便走。
刘岳、赵小草等人在凉亭里等候,见王雪迟迟不回,心中早已焦急,生怕王雪性子冲动,和筱扉、金云齐等人生出事端,这时见王雪走回,才稍稍放心。王雪走进凉亭,将适才陈伟之言说了。刘岳叹道:“李浩这孩子虽然一时失足,但他骨子里倒也刚正,他不愿和金云齐这个贼头为伍,便说明他良心未泯。”
此刻已近正午,三方擂台来来回回的不知换下过几百个比试落败之人。正午时分,广场上众豪杰各自散开用饭,有人到镇上小店买些吃食,有的将随身携带的干粮拿出来生火煮了,擂台上一时便没有人上去比试。
过了正午,李浩走上中间那方擂台,抱拳说道:“哪位英雄上来赐教?”李浩这一上台,广场上立时便有人叫嚷喝彩起来,李浩是连着二十一年的震武状元,武功之高、经验之丰自是不必多言,有不少人不远千里来此便是专程想看看李浩的武艺到底如何。群雄均知李浩武艺高强,见李浩登台,谁也不敢上去挑战,有不少人来此之前斗志昂扬的想当着天下英雄之面和李浩痛痛快快斗一场,但见李浩目光如炬、脸上器宇轩昂,心下也不禁怯了,不敢上台一战。
王雪见李浩站在擂台中间,心中忆起二十年前自己第一次登台比武的情形,那时李浩也是站在此地,在刘岳的指点之下将上台挑战的对手一个个打下去,那时却没有想到,这个气度不凡的年轻人能夺下头魁,而且还是连着二十一次,心中五味杂陈,不由得轻叹一声。刘岳走到王雪身旁,说道:“叹什么气呀,你的武功不在李浩之下,你不必怕他,快上台比试罢。”王雪点了点头,正要走过去叫阵,忽见已先自己跳上擂台,站在李浩身旁,却是金云齐上台攻擂。
李浩见是金云齐上台,心头一凛,他知金云齐武功在自己之上,倘若金云齐攻擂,自己这二十一年头魁状元的名声到今年便算是到头了,但随即又想:“我李浩辛辛苦苦二十余年打拼下来的名声,可不能被你这个贼头夺去,过去几年我在擂台上也撞见过不少武功比我高强之人,到头来我还不是同样打赢了,你金云齐武功了得,我可也不怕你。”当下说道:“金帮主,你我此刻同为柏平武馆的教头,纵然有何仇怨,也该回武馆去慢慢分说调解,也犯不着在震武的擂台上解决罢?”金云齐哈哈大笑,说道:“今日只能有一个胜者,何门何派又有什么分别?再说了,你都快要被筱扉娘子赶出家门了,哪里还算是柏平武馆之人?”李浩对金云齐说话,是以正常的口吻,而金云齐答复李浩的这一句却是大声嚷出来,是有意要当着天下豪杰之面羞辱李浩。李浩是连续二十一年的震武状元,这时被金云齐当众欺辱,心头盛怒,但他毕竟没取胜把握,便不敢无礼回嘴,不然一旦失手落败,将话说得太满可难以下台,只淡淡的说道:“我们自家人的事情轮不到你一个局外人来掺和。你既然上台挑战,那我们动手罢。”说着右腿向后迈出一步,左腿微曲,双手抬起护在身前,正是哈巴术中的起手式。金云齐大叫一声,运出孤独掌的功力,欺到李浩身前,发掌和李浩斗了起来。
李浩和金云齐各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手,此战又关乎李浩能不能保住连胜擂绩,二人这一动手,广场上成千成万豪杰纷纷聚拢过来观战,有不少人离得远了,只能采到树顶和凉亭顶眺望。张冠华、胡静、孙跃等哈巴门弟子一见李浩上台便聚拢到台边,处在群雄最前列,李浩和金云齐来回打斗的招式众哈巴门弟子看的清清楚楚,见金云齐身形如电、运掌如风,实是有惊人之力,若非亲眼所见,当真不敢相信世间竟有如此凌厉的武功,李浩的武功虽也不弱,但较金云齐而言,便显得平庸之极,只见李浩在金云齐掌下慌忙躲闪抵挡,宛似刀俎鱼肉一般,但张冠华、胡静、孙跃、康忠、张雷成等人瞧在眼里,自忖若是换了自己上台,只怕要比李浩更加难以应对,无论如何也赢不过金云齐。
刘岳和王雪站在凉亭里观战,刘岳将金云齐掌上招式及破解之策一一向王雪详述,但王雪见李浩将要落败,只急的坐立不安,哪里还有心情听刘岳说教,刘岳的话她一句也没听进去。
在哈巴术的诸般武功之中,李浩最擅使猛虎式,往往能在将要落败之际凭着一招猛虎式反败为胜,前年震武大会上,鬼门派的掌门人何鬼王上台挑战,李浩便在不敌之时忽然飞出猛虎式,将何鬼王打晕在地而保住连胜擂绩,这时被金云齐打得难以招架,情形比上次相斗何鬼王更加紧张,便一直在暗中寻觅时机使将猛虎式,此招一经使出,必须立时击败金云齐,不然一击不中,金云齐有了防备,再想施招便千难万难了。
斗到分际,金云齐忽然大喝一声,双掌直取中宫,分向李浩鼻头和心窝拍去。李浩见金云齐这一招来势刚猛,情知不能硬接,但若向两边躲闪,被金云齐趁势追击只怕要更惨,双手只得运出惊雷掌内力,硬着头皮强去抵挡,双掌推出与金云齐双掌相撞,只震得李浩双臂麻木,心口酸痛。李浩向后退出几步,趁着金云齐尚未抢攻,右手捂在心口鸠尾穴上按揉。金云齐冷笑道:“李大武状元这是干嘛,你心绞痛犯啦?”李浩听金云齐出言侮辱,气上心头,胸口更觉疼痛,心里寻思:“金云齐如此厉害,不知什么时候又要出怪招,我须得立时施展猛虎式,不然待会气力不足,再想施展也施展不出了。”金云齐大喝道:“去死罢!”右掌伸出,向李浩头顶袭去。李浩眼见金云齐欺近,猛地跳起,左腿勾住金云齐右臂,右腿绕过金云齐脖颈,搭在金云齐左肩,身子骑在金云齐头顶,正是那招练得最熟的猛虎式。其时哈巴术在江湖上已颇有名声,江湖中人均知哈巴术中有一招骑跨在对手身上的招式,看似玩耍杂技一般,实则厉害无比。金云齐太过托大,被李浩一招得中,喉头及脖颈两边带脉被李浩双腿夹得酸闷难当,只觉头痛欲裂,偏又是被李浩骑在头顶,自己掌力了得却也够他不着。此际已是胜负立判的关键之时,李浩能不能取胜全在这一招之上,台下群雄纷纷叫嚷起来,张冠华、张雷成、周苑、谢杰、康忠、胡静、孙跃等哈巴门弟子也各自为李浩叫喊助威,李浩虽然叛离师门,和筱扉在柏平武馆的这些年做了许多为人不齿之事,但他再坏也坏不过金云齐这个贼头,大伙忘不掉昔年共同学艺之情,自是盼着李浩能胜。
金云齐双手急运内力,去推李浩双膝,要将李浩整个身躯从自己头顶拽下,常人若要以手臂之力去对抗敌人全身之力自是不能,但金云齐内功了得,李浩气力不足,情形如何那便难料。
赵小草越看越觉心惊,忍不住恳求刘岳说道:“刘师父,你出言指点指点李浩罢。”刘岳心想如此也好,正要开口指点李浩出招,却见李浩双腿一松,身子从金云齐头顶软软垂下。原来李浩在金云齐疾风劲雨般的掌力猛攻之下内力气息既已消耗殆尽,适才使得这一招猛虎式已是他残存气力之所聚,在金云齐头顶僵持片刻之后终于支持不住,力脱倒地。
一个震武住持忙奔上擂台拦在金云齐身前,大叫道:“胜负已分,不必再斗了!这一场比武是这位金兄弟获胜。”此言一出,群雄俱各大惊,众人适才见了李浩和金云齐的武功,虽知李浩的真实武功决计在金云齐之下,但李浩从少年时便在擂台打拼,二十一年未尝一败,谁也想不到他的不败金身会在今年破解,众人呆呆的望着倒在擂台上的李浩,各自想着心事,谁也说不出话来。偌大的广场上挤满着上万豪杰,但广场上一时寂静无声,望之不由得令人不寒而栗。
金云齐搓搓手,傲然道:“我还道你有什么真实本领呢,原来便只会这几招花拳绣腿,真枉我大老远的过来打什么震武擂台。”说着转身跳下擂台。本来依着震武大会的规矩,在未分出最后的武状元之前,连着打斗过两场之人才可以下台休息片刻,金云齐和李浩的这番比试只是第一场,他还不能下台休息,但金云齐既将李浩打败,料想也无人再敢挑战自己,下不下台也无所谓。
李浩这时悠悠转醒,见台下众人个个瞠目结舌瞧着自己,情知自己已经落败,不由得一声轻叹,想到自己二十一年来拼斗下来的名声付之东流,胸口当真如同万箭穿心一般难受,轻轻叹道:“筱扉,我打输了。”筱扉跳上擂台,板着脸走到李浩身旁,伸手将李浩扶起来。台下群雄均知李浩和筱扉是夫妇,筱扉这时上台,自是要查验李浩伤情,哪知筱扉右手忽然一巴掌打在李浩脸上,又将李浩打倒。这一来群雄更是惊到极处,无不失口轻呼。李浩本来伤重无力,又被筱扉重重打了一巴掌,这时更是站不起身,目瞪口呆的瞧着筱扉。筱扉朗声说道:“我一个弱女子在江湖上谋生可谓十分艰难,本来我以为有李浩这一个好郎君照料,能过得好一些,哪知这个李浩却如此脓包!”说着在李浩身上踹了两脚,又重重的吐了一口,然后又说道:“在场诸位做个见证,从今日起,我和李浩一刀两断,我们江湖儿女,说得出做得到,李浩自今日起也不是我们柏平武馆之人,更不是我的如意郎君。至于我的如意郎君嘛……”说着偏头向台下的金云齐望去,显是默认了日后要和金云齐结为伴侣共同经营武馆,只是她毕竟是女子,最后这番想法不便当众出口。台下群雄均想:“过去二十年来没听说过你们夫妇俩闹什么别扭,这时你家男人败了比武,你立时便去巴结别的男子,过去二十年间分明是你在利用李浩的状元名声给自己武馆贴金。”
李浩恨恨的道:“筱扉,你当真如此无情吗?”筱扉铁青着脸反问道:“你当真如此脓包吗?是个男人便站起来让我瞧瞧啊!”李浩本来浑身酸痛无力,这时不知哪来的一股气力,腰身一挺,将左腿立起,右腿跟着也要立起来,但适才那招猛虎式使得太久脱了力气,右腿怎么也立不起来。筱扉见李浩单膝跪在地上,双腿抖个不停,心下更觉厌恶,说道:“站都站不起来,亏你也算个男人。”李浩气的连头发都快竖起来了,大喝一声,唬的站起,虽然双腿仍是一直发抖,却总算是站了起来。筱扉恼羞成怒,猛地运出晓夕功夫,左掌一下推出,正中李浩胸口。李浩砰地仰倒,他伤重已极,如此一来莫说是要站起来,便是想坐起来也不容易。群雄见筱扉这一招出手迅猛狠毒,心头无不一震,李浩已如此虚弱,还下如此重手,这分明是要将他打死。筱扉哼了一声,道:“你要是算个男人,再站起来让我瞧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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