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柔柳西斜·一、
六十,柔柳西斜
听了小狼焦虑的回答,二爷想想,回身把大毛巾扔给三姨太,反倒安慰着小狼:“有我桂二爷在,一定没事儿,放心哩。”
三姨太问:“二爷,今天早晨的米粥熬糊了,我和菊花都没弄过。不过,也不是很糊,仅有点糊味而已。”
二爷怜爱地摸摸三姨太的头,和蔼可亲的说:“将就着吃吧,苦了你了。”
多日没听到过二爷软声柔语的三姨太,鼻子一酸,眼睛泛红了:“二爷,我,我。”
二爷柔声道:“我明白,我知道,我心里雪亮着哩。饭菜就不端来啦,我换过衣服到厨房来吃,你也好收敛洗漱。”
三姨太出去了,小狼也跟着出去。
忽又匆忙跑回:“二爷二爷,松尾小鬼子来了,说专门来拜访你哩。”,二爷脱着被汗珠濡湿的内衣,不以为然道:“让他进来吧,这小子反正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待二爷换好衣服,舒缓地端起茶碗,刚呷了一口,门外响起纷乱的脚步声。
二爷略感惊异的抬抬眼睛,松尾和一个矮胖的陌生小鬼子,站在了门口。
“二爷,身体好么?”
松尾推起笑脸,双手抱拳跨了进来:“还这样英姿飒爽,宝刀不老哩。”,一面恭恭敬敬的向后招呼:“大佐太君,请!”
二爷看看随后跨进来的这个矮胖小鬼子,皱眉问:“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松尾忙说:“二爷,我给你介绍介绍,这是皇军北平特务机关长片岗大佐,特地来拜访你老人家。”
二爷才不懂什么北平特务机关长的,而满含敌意的盯住了片岗。
片岗与他的眼光一对,不禁暗地惊讶:桂二爷果然不平凡,眼睛看人有股火哩。见二爷听了无动于衷,松尾有些发急了,正欲上前进一步说明,片岗鼻翼里沉重的哼哼,他立即闭了嘴巴,退到一边。
片岗与桂二爷无声地对着眼光,双方都感到了浓郁的敌意。
“桂二的,你的有种的。”
看得出,片岗故意不愿意称那个“爷”字:“和皇军合作的,大大的好的。”,二爷岿然不动,像没听见一般。
片岗跨上一步。摇摇大姆指:“我的,尝识你的,做我的保镖的,金票大大的有。”,松尾悄悄往一边移动,凭血的经验,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最好,借二爷之手,杀了这头蠢猪。现在,呃呃呃,退远点,免得血和脑浆溅自已一身一脸。
二爷依然沉默不语,双目烔烔。“做我的保镖的,金票大大的,听见的有?”片岗提高了嗓门儿,没有声音。片岗知道对方是故意不搭理。
逐哗的抽出了军刀:“八格牙鲁,装聋作哑的,死拉死啦的有。”
松尾怜悯的瞅瞅片岗,暗自里运气提气,准备在桂二爷迅雷不及掩耳出掌时,闪电般纵出门去。
哦,哦,快看快看,二爷的脸色起了变化,二爷的嘴唇在轻轻抖动,好极啦,片岗,你就等着拦腰截断,身首异处吧。
可正在此时,二爷脸色大变,手轻轻地抖动着,因为,孩子们的哭哭啼啼,顺风传了进来:“二爷爷,二爷爷,我怕,我怕,二爷爷,救救我,我怕。鸣鸣鸣!”
片岗得意一笑,指指外面:“桂二的,不想看看吗?外面可精彩得很哩。”
身影一晃,二爷早纵了出去,松尾和片岗也连忙跟着纵去。只见灼热的阳光下,三姨太,菊花和三个孩子,被几个小鬼子紧紧的揪着,个个脑门上都被抵着一枝冰冷的枪口。
特别行动队的三十个小鬼子们散成散兵线,三挺重机枪瞄准人质,三枝稀奇古怪的钢铁怪物端在三个小鬼子手里,比一般枪枝枪口都大的黑洞洞的口子,直直的瞄着前面……
顿时,二爷投鼠忌器,手足无措。
二爷发一阵子呆怔,只得愤恨的回头盯住松尾:“一客兄,这是怎么回事儿?有这样拜访的哩?”,松尾则失望而高兴的笑了。
失望的是桂二爷为什么不出掌动嘴唇?这三十个特别行动队小鬼子,别看威风凛凛,在二爷凌厉的掌风下,片刻间秋风扫落叶,死得无影无踪的。
高兴的是,片岗不愧为特务头子,先派人擒住了女眷和孩子,再与桂二爷摊牌较劲儿。这,自已以前怎么没想到?
不过,他心里明白,不是因为自已没有想到,实在是因为,因为,因为,唉,算了吧,说破就不是秘密啦。
现在,面对愤怒不已的桂二爷,松尾耸耸肩膀,表示无可奉告。
其时,宪兵队长的心中十分得意:二爷啊,你也有今天惶恐不安的时候?也有平常人心绪不定的牵动?该!谁让你总与皇军作对来着?
松尾并不知道,外表笨拙,实则内心狡诈的片岗,通过埋伏在宪兵队长身边的特务,早把桂二爷的情况,了解了个清清楚楚。
特别行动队还没出发,他预先派出的特工就潜进了桂府躲藏着。
一见片岗和松尾进了桂府大门,特工们就朝各自的目标扑去,立马控制了局面。须知,这在北平的特务机关大楼片岗办公室里,策划和演练了许多次哩。
只不过,松尾不知道而已。
一击而中,片岗冷眼旁观,这个叫桂二的家伙,呆若木鸡,束手就擒,不由得冷冷一笑,跨上前来:“请吧,桂二,我们到宪兵队谈谈去。”
二爷脸色铁青,沉默不语,知道中了小鬼子的诡计。很明显,自已一出手,眼前这些小鬼子顿成齑粉不在话下,而三姨太菊花和孩子们也会死于敌手。
二爷悔哩,悔不当初让团副把孩子们弄回来,以为是天伦之乐,结果成了小鬼子的人质。
“走吧,桂二的,咱们到宪兵队谈谈去。”片岗狞笑着:“听说你武功超群,骨头很硬,专和皇军作对。我特地从北平赶来会会你,看你骨头到底有多硬?”
二爷仍然声色不动,片岗朝对面的小鬼子特工使使眼色。特工抵注子脑门的枪管一戮,三个孩子便疼得大哭起来:“哎哟,好疼哩!鸣,二爷爷,救我哩,我怕!”
再一举军刀,同样抵住三姨太和菊花的枪管一戮,二个女孩儿身子一软,顿时往地下溜去……
“还硬吗?桂二的,走吧。”
二爷眼里涌出了泪花,再没有什么比空怀一身绝技,却眼睁睁的看着自已的亲人无法挽救,更令人痛苦的了。
注视了女人和孩子许久,铁汉子桂二爷终于迈开了步子。
片岗得意的看看松尾,命令到:“你的,前面带路的有。”,松尾就跑到了队伍前面,跳进了挎斗摩托,一行人被依次押上了大卡车,一溜烟向城东的宪兵队驰去。
宪兵队大院落,三姨太菊花和三个孩子,关在一间牢房,正对面关着桂二爷;大家相互都看得清清楚楚,就是不能和以前一样亲密无间的在一起。
二间面对面的牢房,都经过片岗事先特别的改装。
门口不远处是几挺重机枪和那几架钢铁怪物,整日高度警戒瞄准着牢里,虎视眈眈;牢房内外的墙头堆满了炸药,并通上了高压电。两间牢房,俨然就是两座令人毛骨悚然的活地狱。
然而,牢房里的布置却焕然一新。
雪白的床榻,干净的椅子,厚厚的地毯和降温的冰块柜,一应齐全;伙食饮用水也是第一流的,并不时有冰镇西瓜送来……
特务机关长深懂人性之需要,深信采用恩威并重二手,不由你桂二的不低头。
当然,这样做的主要目的,还是在于防患于未然,因为,明天,驻屯军司令官阁下组成的驻屯军将佐参观团,将如约来到宛平参观。
届时,随军记者,北平各界代表和中国派遣军各驻屯军代表共计二百余人,齐齐会于宛平城,负责此次保卫工作的片岗,重担在肩,不可喻比。
联想到松尾可疑的软弱和桂二爷的神勇了得,片岗不得不做此安排,也是费尽心机了。
而昔日威风凛凛,手握重权的宛平宪兵队长松尾,此时已沦为片岗的随从,一切听从这个矮胖的特务头子呼唤指挥。
对此,松尾虽然气得要死,但想到参观团如天的重任,有片岗在上面顶着,就不免感到心理平衡了许多。
甚至,。他还暗暗希望参观团出点事儿。那样,片岗这头蠢猪,就有好看的啦。
而对于自已暗中敬佩的桂二爷,松尾遵从片岗命令,一如即往,不时前来寒暄问候,聊聊武林趣事,商榷商榷武艺套路。
当然也趁机探探二爷口风,给特务机关长当保镖去不去?与皇军到底合不合作?云云。
二爷呢,也和以前一样,与一客兄不冷不热的寒暄着,避口不谈什么合作和保镖。由此,惺惺惜惺惺,更让松尾感叹不已。
松尾断定,片岗这头蠢猪没安好心,明天参观团一回北平,他就会对桂二爷和女眷动手,赶尽杀绝。
二爷武功千古未有,武林茫茫,江湖深深,要达到二爷这种精湛的武功高度,恐怕以后的漠漠武林,再也无后继者了。
然而,心高气傲孤芳自赏的二爷又不肯屈服。
那么,结果就只有一个,玉石俱焚。想到此,松尾不由得深深的替二爷惋惜。自古英雄爱美人,二爷怎舍得娇美玲珑的三姨太和天真可爱的三个孩子?
片岗这一着,真是死死抠住了桂二爷的痒痒,让铁骨铮铮的桂二爷,动不得手,放不下心,由此而葬送自已纵横驰骋的一生。
松尾就这样想着,叹息着,替二爷斟满茶水,二爷双目烔烔的看看他:“一客兄,你有心事儿?”,“是的,是有很多心事儿。”
松尾承认到:“如果你不答应特务机关长,我担心你有生命危险。”
他狡赖的望着二爷:“而且,我估计三姨太和孩子们也会有生命危险。”,二爷坦然一笑:“正好,我们一同上天,慰问桂家祖上去。”
“二爷呀,爷儿们视死如归,倒也罢啦,难道要自已心爱的女人,也一同送葬哩?这多残酷和不仁义哩。”
二爷放下茶碗,盘起了双脚:“一客兄,有道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妇道人家即嫁入了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