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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群魔乱舞·一、

五十一,群魔乱舞

好热闹的黑市场,到处是神秘游弋的人。

大伙儿都抿着嘴,呷着笑,你冲我看看,我冲你瞅瞅,有意了,就过去把二根指头一搭,对方把翻起来的衣袖口一摔,笼住二人的手指,就开始摸指讨价还价。

宛儿和小夫人本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儿,虽然来时按三姨太叮嘱,化了装,但在这群神秘的人堆里,仍然显得鹤立鸡群,引人注目。

好在这堆人的主要目的不在于此,打望一阵,仍各忙各的。

二女孩儿瞅准了一个看似稳妥的中年人,宛儿拉了不小夫人走过去,伸出葱白的二根手指头往那人右手上一搭,自然马到成功。

中年男人捉住丫头宛儿葱似的二根软指,色迷迷的摸着揉着,一面咕嘟:“这个价,这个价,这个价。”

宛儿也不含糊,指尖一用力,拈得那色男一哆嗦:“不,还是这个价,这个价,这个价吧。”

许是色男被宛儿的手指摸掉了魂儿,捏摸一阵,终于认输:“好,这个价,上加二,三百担上等好米,一百斤鲜猪肉,一百斤鲜菜蔬,行了吧?”

宛儿朝他菀尔一笑:“谢谢先生啦,成交!”

二人的手指都出了袖笼,那一人一回头,一个酗计贴了上来。老板朝他咕嘟一句,酗计就领着等待着的小夫人挤出了人堆。

半个时辰后,白花花的三百担上等好米,一百斤鲜猪肉,一百斤鲜菜蔬等紧俏物质,上面用一大堆脏乱的苫布蔽着,随着小夫人一齐进了桂府。

喜得三姨太数银子的手直抖动,一高兴,多给了酗计一吊铜板的跑路费。

但是,当小夫人返回市丑,立即查觉有些不对。市场外,一些不三不四的陆续站成了散兵线,有意无意的把黑市围住了。

小夫人细细一瞅,发现这些人的衣服下都鼓起一坨,像是枪枝,心中格登一下。

她挤进了市场,找到了丫头宛儿,凑近她耳朵道:“咱俩快走,二爷叫立即回去哩。”,“别忙,我刚才和一个老头儿摸了手指。”

宛儿喜孜孜的悄声说:“你猜那老家伙有什么?白糖和盐啊,这可是真正的紧缺货,给三姨太和桂二爷弄几斤回去。”

“算了吧,我看好像有人把市场围住了。”

小夫人心神不定的左右瞅着:“今天要出事儿哩。”,“当局不管,土匪不到,这是黑市哩。”宛儿不以为然,对摸好了价的那个小老头儿一眨眼。

小老头儿领头,二女孩儿跟在后面,一齐往场外走去。

出了市场,走了一截路,丫头宛儿盯住小夫人一眼:“妹妹,哪有什么人?你这是自吓自呢。”

话音未落,一只手拍在二女孩儿肩膀:“城防队的!跟我们走一趟。”,宛儿吓得一哆嗦:“为什么?我不去,我们不去。”

“站住,再跑,老子的枪子不认人啦。”

那小老头儿早撒开了双腿,可城防队丁一拉枪拴,哗啦啦,子弹顶上了膛,瞄准了他背影。小老头拔河一样一只脚在前,一只脚在后的呆跨着,队丁上来就是一枪托,血流了出来……

第二天早,松尾亲自带车,驰向北平。

他命令小鬼子打开了关闭多日的宛平城大门,车队逶迤而出,城门再咯吱咯吱的重新关上,驰上通向北平的泥巴路。

天气晴干朗燥,车队慢腾腾的开过去,仍腾起一路黄色烟尘。

坐在第一辆大卡车副驾驶座上的松尾,有些忧郁的看着二旁连绵不断的青莎帐,心情并不轻松。虽然后面一溜二十辆大卡车上装着军粮和各种物质,可是仍然让他高兴不起来。

驻屯军司令官阁下,可是只真正的喜笑不露的老狐狸。

上次人质输送失败和三鲜少佐战死沙场,这二件事足让他于心不满。虽然他嘴巴和神情上肯定并没有什么,然而,谁知道陆军中将心里想的是什么呢?

不过,令松尾稍稍感到宽慰的是,二十辆大卡车,其中八辆装的是昨晚从宪兵队牢房里,提出来的近四百名“犯人”。

这些人统统以破坏份子罪名抓了进来,其实松尾明白,不过都是些老人孩子妇女的乞丐。

真正谈得上破坏份子的只有几十个,不外乎都是不给皇军鞠躬或者说皇军搜查时,不主动出示良民证或屋子里藏着花姑娘,不主动献给皇军享用的……

当然,还有昨晚从城防队司令部带走的那十几个买卖主儿。

经审讯,其中,三个买主儿,分别是乡绅米老板的儿子,苏老的养子和孙老板的老女儿。

这帮平时间养尊处优的乡绅子弟,进了宪兵队如进地狱,佝偻着腰,挪不开脚步;见了松尾如见鬼蜮,惶恐不安,周身发抖,脸色苍白。

松尾自然明白这三个宝贝的价值。

他当即命女机要员带到优待室,好茶好水好座位好言语的伺候安慰一番,再通知其老爹领人。米老板苏老和孙老板得讯大惊,不敢怠慢,立即赶到了宪兵司令部。

刚驱狼犬处死了柴进的松尾,这才不慌不忙的洗干双手,穿上和服,满面微笑的来到另一个房间,会见三个乡绅。

乡绅们个个坐立不安,脸色通红,呐呐不语,乞求宪兵队长放人饶命云云。

松尾顺水推舟,欣然同意,并命人准备了三份粮食和别的紧俏物质,连同儿子女儿一并交给三位乡绅。

然后,松尾严肃的对三个小乡绅说:“皇军大东亚圣战,所向披靡,全赖于和各位乡绅的紧密合作。我与你们父亲是顶好的朋友,以后有困难,直接来找我就行,不要到黑市上去,明白了的有?”

“明白了。”

六条嗓门儿牙疼似的挤出了丝丝声音。出了宪兵队,苏老瞅夜黑无人,即命养子将独轮车上的粮食和物质推卸下,扔到马路边。

养子不干,瞅着这堆比命还金贵的东西,哆嗦着:“爹,干嘛呢?小鬼子的东西,不要白不要,又没有人看见。再说了,家里也有些紧巴巴的哩,正好聊补家用哩。”

苏老大怒,一耳光搧过:“妈拉个巴子,要活命不知道自已挣?等风声过了,再到黑市买就是哩。老子有钱,还怕买不到东西?”

米老板的儿子也不干,拉着独轮车顾自顾的埋头使劲。

米老板急了眼,一张双手,拦在儿子面前:“小祖宗哩,你这是要老子的命哩。知道不,小鬼子的东西要不得?一要,就成了汉奸。汉奸,你知道哩?遭众人骂,老祖宗还不让进坟地哩。”

儿子将独轮车一扔,抬起了头,眼里竟然是泪花盈盈:“不要可以,娘饿在床上二天了,非要吃新米熬的粥,你说咋办?”

米老板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命儿子把粮袋解开,脱下自已身上的灰布衫,包了一小坨新米,然后再将粮袋拴紧,和车上其他的物质,一齐扔在了马路旁。

“嘿,苏老,实在是俺老婆有病,想喝点新米粥。这丁点儿,不算是收了小鬼子的礼吧?”

苏老扭过头,不高兴的瘪瘪嘴巴:“你呀,上粱不正下粱歪_,这会儿包一小坨米,明天我看你要拉一大车,你呀你。”

“不会不会不会,苏老,你还不了解我?日后有人吵的话,你得给我证明呀”

“好好,证明证明,你呀你。”,二人说话间,孙老板和自已的老女儿,早一推一拉着独轮车,隐入了黑暗。

二乡绅无言的对望望,苏老气得嘴唇发紫:“侮啊侮啊侮啊,这就是汉奸:奸,该满门抄斩啊!等着哩!国军回来有好戏看了哩。”

送走了三位乡绅,松尾命卫兵推过其余的七八个主儿。

稍稍瞪眼,一逼问,就逼出了一大堆物质,粮食,鲜肉,菜蔬甚至还有白糖与盐……现在,这些被逼出了最后一滴血的买卖主儿,就在犯人车上挤着。

松尾眯缝起眼睛,实在有些疲惫不堪,便在车轮的颠簸里,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不知走了多久,车身一抖,停了下来,有人敲着车门:“太君,北平到了的。”,松尾睁开眼睛,司机正冲他笑:“太君,一路上你都睡觉,累了的有?”

松尾从车门探出头,瞅着四周:“呵欠,是有点困的,这是哪儿的有?”,一眼看到前门的檐影和眼前的金水桥,精神大振,欣开车门跳了下来。

哦,这就是中国的六朝古都北平?

29军宋哲元将军的司令部据说就在这儿?松尾眼里的北平支离破碎,街上行人虽比宛平多,但都行色匆忙,惶恐不安。

前门和几处叫不出名的高层建筑上,都悬挂着膏药旗,只是没风,显得有气无力垂头丧气的。

一个软软的东西猛撞在他身上,吓得松尾一激灵,习惯性的去掏枪。抬头看,二个孩子正惊慌的边瞅着自已,边跑边喊:“娘,娘,等等我,是小鬼子,是小鬼子!”

前面几步远,一个妇女正害怕的快步走着,一边回头叫道:“快跟上,孩子们,我们回家。”

“预备,齐步走!”

一大声嚎啕传来,镁光灯闪闪,车上的小鬼子都探出了脑袋瓜子。

只见一个小鬼子站在金水桥侧,神气活现的举着军刀。四队穿着崭新军服的小鬼子,扛着崭新的三八大盖,正随着他的命令,整整齐齐的朝金水桥走去,又走回来。

领头小鬼子的枪尖上,都挑着一张小膏药旗,在几个不同角度间闪闪作响的镁光灯里,发出血腻腻的光芒……

松尾知道这是拍新闻记录片,便跳下卡车。

一个哨兵迎上来,接过松尾的证件看看,一鞠躬:“大佐阁下,车队请继续朝前开,拐进第一个路口,就是驻屯军司令部的有。”

半个时辰后,军粮和人质都交接完毕,押军的小鬼子也安排好了住宿,松尾这才和卫兵向司令官阁下办公室走去。

一个年青的卫兵迎上来,接过松尾的证件仔仔细细的检查,然后,一伸手,松尾交出了自已的佩枪,取下军帽拿在手中,端端正正的坐在靠墙头蓝白相间的接待椅上。

不一会儿,卫兵掀门出来,一个立正敬礼:“司令官阁下正在等你,大佐,请!”,右臂一伸,推开了门。

松尾将卫兵留在外面,独自进了铺着纯毛地毯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面很大,确切的说,这是一间宽大有余的大厅,二旁分成了多间矮栏相隔的办公区,穿九二式战斗服或便装的人们,各自忙着。

几个年轻标致的女要机员一溜靠墙头坐着,忙忙碌碌轻声的接听电话,军用电话线集束成一大坨,就祼露在厚地毯上,一直向里延伸……

大厅内虽然人多,可除了机器轻微的声音,一切都十分安静。

地毯尽头,是一张巨大的办公桌,四周摆满沙发,一个看不出实际年龄的中年军人端坐在椅子上,同样忙忙碌碌。

只有他肩膀上和左胸军服上那几排金色的扛花,才显示出他是这间房的主人,陆军中将,大日本华北驻屯军司令官!

松尾走拢,轻轻一碰脚跟:“司令官阁下,宛平宪兵队长松尾大佐,奉命来到。”

中将抬起头来,见是自已的得意门生,威严的板脸上泛起了笑容:“请坐!松尾大佐。”,一面绕过桌子过来,坐在松尾身边:“这么快?清早出发,现在就到了?”

“皇军威武,路途安全,一日千里嘛。”

到了恩师身边,不知怎么的,松尾就完全抛弃了日语,改用标准的中国话与其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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