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劫后余生
七之后，昳城市唯一一家三级特等医院黎明医院，神经内科办公室。
“覃医生，我儿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才过一周时间，原本状态好得随时可以上电视的陈芝琳，现在看起来比一般中年妇女还要憔悴，双眼深陷带着浓浓的黑眼圈，嘴唇干裂几无血色。她连化妆的心思都没有了。要知道她可是人生一半的时间都在荧幕上度过的传奇歌星！
覃医生已年过六十，是国内外享有名声的神经科专家，他的气色却比陈芝琳好上许多。
覃医生面色凝重，考虑到患者家属的心情和实际病情，他必须仔细斟酌才能给出回答。万一陈芝琳不满意，迁怒整个黎明医院，在媒体上一两句坏话，医院的营业可能就会遭到重创。
大众喜欢怀旧，虽然陈芝琳已经退出娱乐圈好些年，可由于她当初极受国民喜爱，是国民级歌手，现在的影响力依然不可觑。
考虑到这点，覃医生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更悲痛些，宛如发自肺腑道：“夫人，我们动用了医院所有人力物力来为令郎救治，甚至联系嘤国、欧国这些医术同样发达国家的专家，召开远程会议，商讨救治令郎的办法，结果还是不太理想。不过，令郎的身体机能并没有在那次事故中受到任何损伤，也就是，他的身体其实是不存在任何问题的，那些擦伤也都已经痊愈。唯一无法解释的就是他脑中那块肿大的区域，只要我们能解决那个问题，令郎就一定会醒来。”
“问题就是你们现在根本解决不了！”陈芝琳歇斯底里的声音掺杂了一丝哭腔，“再多有什么用？我要看到我儿子醒来！”
她快要崩溃了。虽然他们成为一家人才短短三年，但她一直视顾时卿为自己的亲儿子。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顾时卿是以自己的命救了顾璃的命。这让她产生的愧疚与感激，一点不比被顾时卿救的几个人少，因为顾璃是她爱如生命的女儿。
七，这已经超过普通昏迷可以解释的时间。如果顾时卿永远无法醒来，她会怀着这份愧疚过一辈子。
“夫人，您先别激动。”
覃医生起身给陈芝琳添了些茶，语气委婉地道：“令郎脑中发生的变化，理论上来讲并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它不是肿瘤，反而，令郎的计算、学习以及记忆等能力都会得到巨大提升。所以，我们只需要稍稍多一点耐心，不定他就会在某个时刻突然醒来。”
尽管覃医生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可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冲进了神经内科办公室，是顾璃。她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脱口而出叫道：“哥哥醒了！”
那一瞬间，陈芝琳赫然起身，无暇也不会去思索顾璃是否跟她开玩笑，就直接朝顾时卿的病房跑去。满脸不可置信，随后兴奋起来的覃医生也紧随其后。倒是顾璃这个传消息的人落在了最后边。
恰逢周末，顾时卿的病房里除了护士和紧急赶来的医生，安希妍、端木、郑绣晶几人也都在场。
陈芝琳冲进病房后，不论前面挡路的人是谁都一把推开，来到病床前，一下子就平带着茫然表情却已睁开双眼的顾时卿身上，死死地抱住他，嘴里唤道：“儿子！你终于醒了！”
声音中饱含的悲痛与挂念，在场的人无不听得心中酸楚。有些人已经忍不住哭了起来。
安希妍泣不成声，哭相难看，可就是忍不住。这些日子的担惊受怕让她受尽了折磨，一想到顾时卿可能再也醒不过来，自责与愧疚就勒得她无法呼吸，是她邀请大家去看流星雨的......现在，顾时卿终于醒了，除了抑制不住的伤痛，更多的自然是激动和开心，以及一种由内而外的轻松。她不用背着愧疚感过一辈子了。
与安希妍怀有类似心情的端木和郑绣晶表现也不比她好到哪儿去，不郑绣晶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儿，端木这个汉子也是泪如雨下。
不过，让所有人悲痛的正主儿，顾时卿在经过短暂的木然过后，反倒淡然地笑着道：“这又不是我的丧宴，大家哭什么？我现在醒了，大家应该笑才是。”
瞧见顾时卿一副意态悠闲，仿佛塌下来都不是事儿的模样，陈芝琳啼笑皆非，嗔怪地拍了他一巴掌道：“年纪，什么瞎话！知不知道大家多担心你。”
握着后妈温暖的手，顾时卿温柔地看了她一眼，再用同样柔和的目光，一一扫过不知姓名，却善意地笑对着他的医务人员们；实在挤不过来而趴在床尾，眼眶通红地望着他的妹妹；仍在低低抽泣的安希妍，脸上泪痕犹存的郑绣晶，想避开自己哭相却忍不住偷偷看着他的端木皇子......
此刻，顾时卿没什么别的想法，就是觉得——他们很可爱，世界也很美好。
活着，当然是最好！
虽然顾时卿的亲朋好友们现在一刻也不舍得离开他，但是为了确认顾时卿的身体真的已经无恙，医生们必须要带他到相关科室去检查。
经过一个多时的奔走忙碌后，顾时卿终于又回到了他原来的病房。
“恭喜夫人，顾时卿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不过由于他这些一直躺在床上，饮食和运动受限，身子会有些虚弱。所以，他还需要调养一两才能出院。”覃医生看过所有检测报告单后，笑着对陈芝琳道。
尽管早有猜测，现在经过再次检查后得到覃医生肯定的回答，陈芝琳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谢谢，谢谢您了，覃医生。”
两位长辈在这边互相客套，顾时卿的朋友们则团团包围了他。
“谢谢。”安希妍首先打破了沉默。
没有谢什么，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也是他们每一个人都想对顾时卿的话。
顾时卿不在乎地一笑，好吧，他其实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做那件事的时候，他没想过自己会活下来，自然也就没想过如何应对现在的局面。
严肃正经地接受他们的感谢？他觉得自己承受不起，做出那件事并非全是他本意，他也没那么伟大，只是凑巧，不得不去做。
装作不值一提？他们都是聪明人，岂会看不出来。看出来后心理负担反而更大吧。
“嘴上道谢就完了？”顾时卿故作不满道，“一点实际行动都没有？别的不，我现在饿死了，我想吃牛肉，霓虹国的上等和牛肉。”
“好，我现在就去给你买。”安希妍完就朝门外走去，昳中区就有一家霓虹国的牛排店，离这里不远。虽然价格高得离谱，巴掌大一块儿就值她一个月全部的零花钱，但她完全不在意。
刚到门口，安希妍就被覃医生拦住了，覃医生笑着道：“胃口好是好事，不过他现在还吃不了那么刺激的东西。医院里有专门调配的营养粥。”
站在覃医生旁边的陈芝琳善意地朝安希妍一笑，“好孩子，去陪时卿聊就行了，让他心情好点。这些事阿姨去做。”
安希妍见状不再坚持，差点好心办了坏事，脸色有些羞红地点点头，重新回到顾时卿床边。
郑绣晶看到安希妍半途而归，心中莫名松了一口气，竟觉得有几分庆幸。她赶紧将这个自己都觉得奇怪的念头抛开，朝顾时卿道：“身体感觉怎么样？要是有什么不舒服或者需要什么，都可以跟我们，我们都会尽力帮你完成。”
刚完又补充道：“前提是不能妨碍你身体康复才校”
顾时卿大大方方地道：“好啊，到时候可别嫌我事儿多。”
几人见顾时卿气色不错，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笑容都散发着朝阳般的温暖。
气氛融洽许多，端木皇子望着顾时卿感叹道：“顾时卿，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能活下来！而且身体好像都没受什么伤！”
要不是清楚端木真实想表达的是什么，这话真容易引起歧义。顾时卿没往心里去，安希妍和郑绣晶倒气得忍不住锤了端木几拳，把他赶到墙角反省去了。
“会不会话啊你？！”
“对你的好兄弟兼救命恩人出这种话，你还是个人？”
顾璃默默地走过去，从背后踢了端木皇子一脚，惹得后者憋屈叫冤的声音更大了，却又不敢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顾璃又默默地回到病床边，眼神颇有些奇妙地看着哥哥，就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
顾时卿欣然一笑，没有出声帮谁。这才是他们几个人之间本该有的气氛，而不是沉郁。这样，他才会感到轻松自在，而不是负担。
受人感激，未尝不是一种负担。
——
喝了几碗粥，困意再次上涌，顾时卿又沉沉睡了过去。这次入睡，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一颗篮球大的白色金属球在他面前悬停着，金属球上部有两道对称的蓝色纹路，就像一双眼睛，下部则吊着四条金属肢，像腿。它着顾时卿完全没听过的语言，并且更换了很多种，最后终于出现了类似他们国家的语言，顾时卿可以听懂。它，它是来自地球的文化传播使者，不过飞船——就是顾时卿之前认为的陨石——在进入这颗星球的时候不幸撞上了流星，它的主人已经丧生，为了完成使命，它需要找一个本地生物进行信息传输。顾时卿望了眼头顶燃烧着的飞船残骸，它仿佛受到某种引力的影响，诡异地停在了空中，没有砸下来。金属球又，它所剩的能量不多，没有时间去找更适合的生物，如果顾时卿拒绝，那这飞船可能就会按它本来的轨迹坠下。顾时卿别无选择。金属球双眼发出两道刺目的光柱，准确击中顾时卿的眼睛。随后顾时卿就感觉头脑所有神经开始发热，肿胀，像是涌入了超量水流的水管，几乎要承受不住而炸裂。疼痛得无法忍受的顾时卿，胡乱挥舞双手，打落了那个金属球，然后他就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