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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女孩

枣红马带着方形的车厢奔驰在街道上,西泽透过车厢的窗户望着外面的街道,这是他这几年来第一次坐马车,所以就算街道还是原样他也感觉相当新鲜。

神父面无表情地坐在他的身边,白底黑边的圣袍已经跟着他来回跑了一,全是灰尘,脏的不得了。

每当这个时候神父就会很庆幸......庆幸自己还有一整个衣柜一模一样的圣袍。

他看了一眼静静望着窗外黄昏的西泽,难得主动地开口问道:“在看什么呢?”

西泽回答:“我在看人。”

神父闻言,一起看向窗外,人群来来往往,没有人会注意到就在他们身边驶过的马车车厢里会坐着白石城里唯一的神父,还有一名即将去王都进修的少年。

西泽好奇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会多一个同伴?”

神父没有回答,只是轻轻靠上了椅背,像是在思考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但直到马车停在纳拓家门前面的石板路上也没见他回答出个所以然来。

下车之后,西泽首先看到的就是纳拓别墅上二层楼的围栏,联想起那晚上维什狼狈的样子,虽然明知道不该如此,但他还是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啊!是你!”有人看到了西泽,紧接着大吼道。

西泽循声看去,发现是纳拓家的二少爷比尔。

比尔很愤怒,这从他的脸上就能看出来,但在注意到西泽身边的神父之后,比尔还是聪明地选择了沉默。

“闪开,臭子,你挡道了,”有人一边这么对比尔着一边把他推开了,而在整个纳拓家,除了那位纳拓老爷就没人敢这么做了。

这个外表看起来年轻到足以充当比尔叔叔的男人见到西泽和神父之后远远地打了个招呼,示意他们赶紧过来。比尔见状,只能咬着牙跑上楼去,见不到踪影。

“没睡好吗?”神父和纳拓老爷并肩走在走廊上,留下一无所知的西泽跟在后面。

“啊,何止是没睡好,”纳拓老爷懊恼地,“我一整都没睡,你知道我是蝙蝠的习性。”

“那也不能对着孩子发脾气。”神父。

“啊......好吧,我的错。”

“情况怎么样?”

“好多了,现在这子也来了,”纳拓老爷回头看了西泽一眼,继续道,“她应该不会有问题了。”

“她?”西泽一头雾水,“到底是怎么回事……”

“跟着来就好,马上就到了,”在走过又一个转角之后,纳拓老爷在一个房间门前停下脚步,先是礼貌地敲了敲门,问道:“我们可以进来吗?”

没有回答。

纳拓老爷笑了笑,丝毫没有在意,直接伸手把门推开。

在走进屋内之后西泽才发现,这里很明显是一间卧室,装修精致家具精良,还有张看一眼就让人想要在上面睡上一觉的大床。

他抬起眼来,看到床上坐着一个十四五岁大的女孩,她低着头静静地坐在那里,像是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在阴暗的光线下看起来就像是整个房间融为一体似的。

不知为何,西泽在看到那个女孩的瞬间,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张阴冷的手掌狠狠掐住了。

神父带着他来到床边,西泽得以近距离地看清了那个女孩的面容。

那是一张普通好看的脸,谈不上大家闺秀的精致与高贵,却也算是普通程度的好看,还带着一些女孩特有的稚气,如果好好打扮一番的话倒也会有些存在福但此时那张脸上毫无神采,连瞳孔都没有聚焦。本来顺滑明亮的那头金发,此时也只是毫无生气地垂在肩头。

她整个人灰暗得就像是纸片燃烧过后留下的余烬。

西泽呆呆地看着她,不知道该什么。

“莎尔,”纳拓老爷开口叫出了她的名字。

叫作莎尔吗……西泽若有若无地想着。

“我把他带过来了,”纳拓老爷忽然伸手猛地将西泽拽了过来,像用玩具哄孩一样把西泽放到她的面前,“看看吧,这次我没有骗你。”

女孩黯淡的眼睛动了动,将视线移到了西泽身上,先是脸,然后是眼睛。

二人就这样对视了很久。

最终莎尔那双晶蓝色眸子中的黯淡像是潮汐退落般褪去,她张开口想要话,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溢了出来。

她无声地挣扎着爬起,一下子平了西泽的怀里。

西泽下意识地抱住了这个瘦弱的女孩,第一感觉是好轻,第二感觉是好冷。

这个女孩轻得就像是被填满的气球一样,身体却又凉的像是石板路上干冷的白霜。

他就这样抱着她,想用自己的体温帮她取暖,而莎尔似乎也没有一丝想要分开的迹象。

“英雄……”少女将头埋在西泽的怀里,声地啜泣,“你终于……终于……”

西泽觉得她很眼熟,却又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于是他转过头来看向一脸无可奈何的纳拓老爷,后者挠了挠头,最终只能长出一口气之后解释了女孩的身份:“她叫莎尔,是从就在纳拓家长大的女仆,那晚上你救了她。”

西泽想到了什么,眼神一凝,抱着莎尔的手骤然变得更紧了:“就是她……神父在法庭上的……”

那个自杀被及时救下的女仆,那个被维什威胁作证后宁愿自杀也不愿意诬陷西泽的女仆。

在想到这样的女孩竟然这么而且正待在自己的怀中时,西泽不禁低下头看着那头金发,轻声地呢喃:“原来是你啊……”

“起来也好奇怪,”纳拓老爷脱下右手的手套放在口袋里,,“她被诺尔斯救下来以后只了句要见英雄就再没过话了,我找了好几个她没见过的人来,结果都骗不过她,最后她什么,英雄身上有白色的光,我和诺尔斯觉得她应该是生对魔法有一些感知力吧,你看,现在她一下就认出你来了。”

“铭骨的力量如果被人眼的色彩表现出来的话确实是白色,”神父点零头,:“她好像受到了一些心理上的伤害,现在就和个孩子一样,可能你陪在她身边的话她会好得快一点。”

莎尔的手轻轻松开了西泽,西泽也尽量温柔地松开了她。

“总之,请你带上她吧,”纳拓老爷苦恼地,“不然她这个样子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我?!”虽然有了大概的心理准备,但西泽还是相当讶异地道——

“为什么我要带着一个女孩子去王都进修啊?”

“你问我我问谁啊?!”纳拓老爷相当孩子气地冲着西泽吼道。

神父默默偏过了头,假装不认识这个男人。

“可是……”西泽刚想再些什么,可当他看到莎尔逐渐黯淡的脸之后,他感觉自己什么话都不出来了。

“别可是了别可是了,”纳拓老爷此时活像个看到了待宰阔佬的生意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你看你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个进修名额,你是要代表我们白石城的对不对?你虽然在他们眼里是个来自乡下的穷子,但你带上一个女仆之后,你看,这感觉一下子就不一样了是不是?”

他一拍巴掌:“有女孩愿意陪在身边的男孩才像个男人嘛!而且对方还这么漂亮!”

“虽然我完全没那么想就是了……”西泽想要反驳却发现无从下口。

“总之你带着这个孩子走就是了,”纳拓老爷耸肩,“反正这个孩子现在也离不开你,作为纳拓家的女仆,等她恢复之后负责你的一些饮食起居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明明这应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但为什么到了纳拓老爷的嘴里就有点像是商人投资一样呢?

西泽无语地看着纳拓老爷还有假装四处看风景的神父,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手心一暖,那双晶蓝色的眸子终于有了色彩,她静静地看着西泽,抓紧了那只手,像是也在等着他的答复。

“……啊,我知道了,”西泽终于还是无奈地,“我会带她去王都的。”

“好!”纳拓老爷开心地一拍巴掌,“我这就去派人准备莎尔姐的东西。”

神父点零头,:“我们也去准备吧,带着这个姑娘,我们回家。”

握着莎尔的那只手微微用力,西泽也终于出了这句话——

“嗯,我们回家。”

——————

“现在是什么心情?”马车车厢上,神父递给西泽一张精致的灰色卡片之后问道。

他原本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似乎有些苦恼,但又带了一些哭笑不得的意味在里面,这搞得西泽有点不安。

“心情的话,倒是有点复杂……”西泽的是实话,因为他现在心中百感交集,实在不出什么有用的话。

他接过卡片,看到上面用特殊的方法铭刻了无数细微的炼金矩阵。

“这里面有多少金币?”西泽好奇地问,他知道这是金卡,一种方便在特定地点取存金币的储蓄品,因为人总不能随身带着现金。至于为什么作为穷鬼的西泽能知道这个......毕竟他有着一位少爷朋友,倒也见过一些奢侈品。

“一千金币,伯勒给的,”神父解释,“会用吗?”

“嗯,会的,”西泽摸着卡片柔滑的边沿,,“真是不可思议,明明昨我还是个连花一银币吃一个鸡腿都不愿意的。”

“别想着过于奢侈的花销,到了王都之后更要注意这种事,”神父正打算教一番,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对着西泽问,“使者是不是从图书室里拿走了一本书?”

“嗯?”西泽想起了被使者放到怀里的那本笔记,于是对着神父点零头,“是一本很老的笔记,边缘有点发脆,整体泛黄,我从来没有读到过。”

“唉,”神父似乎更加苦恼了,“你都要走了,那个家伙却还想着给我添麻烦。”

“那本笔记麻烦吗?”西泽问。

“不,”神父,“那个男人超麻烦。”

西泽:“……”

到这里,神父不由自主地长叹了一口气,看着西泽内衬口袋里的信封还有坐在他身边昏睡的少女,少女换了一身白底金丝缀边的上衣,还有一件淡色及膝短裙,短袜和短靴整齐地贴在座位一边,纳拓老爷派人去收拾东西,最终却什么都没找到,只能换了身还算得上好看的衣服,洗了洗澡。少女在庞大的纳拓家族中只是一粒沙子,本该被遗忘在角落里,不留存在过的痕迹。

看着这样逐渐从黯淡里发出光来的女孩就连他都不由得有些感慨起来:“没想到你真的要走了。”

“不是您帮忙了什么吗?”西泽疑惑地问。

神父像是猜到西泽会有这样的想法一样,非常自然地摇摇头:“我不会用我的关系去帮你走后门,你只是真的被他选上了而已。”

到这里,神父忽然深沉地看了西泽一眼,:“你听过那么一个故事吗,西泽。

曾经有一户人家,父亲早逝,母亲做长工挣钱供儿子读书,他们家境很穷,穷到只能吃面包店施舍的面包边为生,那户人家的儿子对此一直没有什么表示,他一直都只是默默地吃着面包边读书而已。

后来这户人家有幸,被邀请到一场宴会上,儿子对着烤鸡和烤鸡周围点缀的炸面包边大吃特吃,母亲看着这副光景,以为儿子特别喜欢吃炸面包边,所以在回家之后的第二,给儿子炸了一整盘。

儿子他觉得这些面包边难吃极了,出门离开了家,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神父:“这就是那个母子与面包边的故事。”

西泽安静地听完之后,无声地笑了笑:“我明白您的意思,神父。”

他抬起头,继续道:“可我不是故事里的那个儿子,你知道,我不挑食,也绝不会讨厌吃面包边,”他看着面无表情的神父,笑着补充道:“而且您也不是会那样做的妇人。”

看着西泽这样的表情,诺尔斯神父终于罕见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对着他:“不用收拾得太急,赶上明凌晨五点的汽船就好,汽船上有房间,可以睡一觉。”

西泽点零头。

而莎尔还在倚着他的肩膀昏睡,在睡梦中她声地呢喃着男孩的名字:“西……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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