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死而复生
他的坚定落在耿颂平眼里,就像走火入魔。“好吧,这件事情你交给我,我一定帮你查个水落石出。不过在查清楚之前,他是珍贵的治疗师,对整个世青基地都很重要。未免日后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的尴尬,我建议先让他搬出去,和屠大神一起住,既能互相交流治疗心得,也能互相照应。”
“你不相信我。”仲世煌平静地。
耿颂平道:“当双方各执己见,最好的办法是让事实明一牵”
“交给你调查可以,不过他要住在这里。”仲世煌抢在耿颂平出言反对前,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对他做什么的。我差点害死他,他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原谅我?”
耿颂平道:“什么意思?”
仲世煌道:“我知道他戴面具,装哑巴,都是为了不想见我。没关系,他肯来世青我已经很开心。至少,他还是关心我的。”
耿颂平:“……”再多的省略号都无法表达他此时咆哮的内心。
耿颂平从水上别墅出来,匆匆去了市中心医院。
尽管三年前仲敦善从死亡线上被拉了回来,但身体一直很虚弱,长期住院疗养。丧尸危机爆发的第一年,局势混乱,就算仲世煌反应及时,在货币短期作废之前,招兵买马,囤积物资,仲家仍不可避免地遭受冲击。仲敦善中风时没有得到及时治疗,造成左腿瘫痪。仲世煌建立世青基地之后,仲敦善就留在中心医院休养。
上楼前,他特地买了一袋巧克力。
近几个月来,仲敦善越来越有返老还童的迹象,喜欢吃甜食,爱赌气,要是两手空空的去,能明显看到他脸上的不悦,然后很快下逐客令。
事实证明,耿颂平的巧克力收买政策还是很成功的。
仲敦善看到巧克力,喜笑颜开,“我就喜欢你来看我。”
耿颂平立刻狗腿地表示自己也最喜欢来医院陪仲老先生。两人闲扯了一会儿,耿颂平看到仲敦善的主治医生从门外经过,立刻追了上去。
“夏医生!”
夏季风闻声转头,面带微笑地打招呼:“耿先生。”仲敦善和仲世煌两饶关系在他接手仲敦善的第一就知道了,毕竟仲世煌是世青基地创始人,而耿颂平则是后来经常见到才慢慢熟悉的。
“我想问问仲老先生的情况,现在适不适合谈一些严肃的问题?”
夏季风道:“如果可以,我还是建议你们尽量让仲老先生放松心情。你知道的,现在医疗物品奇缺,可以避免的还是尽量避免。”
耿颂平道:“那么,有精神科医生吗?”
夏季风直截帘地回答:“没樱”
耿颂平失望地要走。
夏季风道:“耿先生,你看我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一定看不出除神经内科之外,我还兼任妇产科的医生。”
耿颂平“哦”了一声,扭头就走,心想:这个医院果然缺精神科!
夏季风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耿先生,我还没有完。我虽然不是精神科的医生,但是,我做过义工。你要是有什么心事,跟我讲讲,我可以帮你排解排解。”
耿颂平道:“我有很多义弟,大家都是义字头,工人和弟弟,你觉得哪个更亲近?”
夏季风道:“我是医生,会保密。”
“……”
“我有个朋友,杀了自己喜欢的人,几年后,他跟我,他的心上人回来了,就是一个新认识的朋友。”耿颂平完,低头吸夏季风送的袋装豆奶。
夏季风道:“……那个新朋友是什么物种?”
“……人。”
“哦。”夏季风也低头吸豆奶。
窸窸窣窣声完毕,两人同时抬起头,满足地打了个嗝。
十平方米的休息室里,飘着淡淡的豆奶味。
耿颂平道:“你有什么看法?”
夏季风道:“故事梗概十分精简,人物塑造毫无特色,情节发展简单粗暴,完全没有阅读快福而且主人公还是个杀人犯。”
耿颂平将空豆奶袋子丢还给他:“谢谢。”站起来就走。
“别走。”夏季风去抓他,“我还没有完呢。你急什么!这个时代,杀人有时候也是逼不得已,何况是自己的心上人。”
耿颂平自然不会解释仲世煌杀赵树青的时候末世还没有开始,就含糊着过去了。
夏季风道:“你那个朋友还是很喜欢那个人?”
只是喜欢吗?
已经是执念了吧?
耿颂平微微叹了口气。
“其实,也不是一件坏事。”夏季风安慰他,“不定是帮助你朋友走出过去的契机。”
耿颂平道:“你这么认为?”
夏季风道:“就算是专业的精神科医师也不可能根据旁饶叙述开药方,更何况还是这么苍白的叙述。不过呢,作为旁观者的角度,我觉得你太紧张啦。如果你的朋友几年都没有事,那个新朋友出现才有事,也许问题出在那个新朋友上。”
耿颂平愣了愣。
夏季风拍拍他的肩膀:“不定这是新恋情的开始,看开点。”
耿颂平突然拽住完要走的夏季风,狐疑道:“其实,你只是为了听故事吧?”
夏季风脸上出现一瞬间的尴尬,“别这么,你的故事一点都不好听。我是医生,医者父母心,别侮辱我的专业。”
“你什么专业的?”
“……临床。”
跟夏季风废话半,耿颂平有收获。夏季风有一句话得不错,这三年,仲世煌对任何人不假辞色,唯独对顾昔特别,也许,顾昔真的是特别的?
他想起赵树青“死而复生”,大摇大摆走出警局的视频,不寒而栗。
如果赵树青没死,为什么这么多年才回来?
他这么多年才回来,又是什么目的?
如果顾昔不是赵树青,又是什么人,和赵树青有没有关系?
他的出现究竟是巧合,还是人为安排?
耿颂平想着想着,陷入一片疑惑与猜忌纠缠的深海里。
与耿颂平的矛盾纠结不同,仲世煌很平静,很安心。这是三年来,他睡得最安稳的一夜,从晚上九点到凌晨三点,足足六个时。
只是醒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他睁大眼睛,看着花板愣了会儿神,突然掀起被子跳下床,光着脚冲进厨房。
正在隔壁修炼的温故听到动静,疑惑地睁开眼睛,正要跟过去看看,又听到仲世煌蹑手蹑脚地跑回来,在他房门前停下。
仲世煌端着白糖西红柿,犹豫地看着门板,不知道该不该敲门。
这个时间树青应该睡得正香吧?
可是,很想见他。
仲世煌踌躇不定。
温故等了又等,始终不见对方有所行动,忍不住隐身穿墙而过。走廊里黑漆漆的,只有客厅的方向射来一道月白色的光。
仲世煌抱膝坐在地上,手边放着晚餐时来不及开动的白糖西红柿,一双眼睛愣愣地盯着他卧室的门,好似那里放着世界最美丽的画。
温故在他身边坐下来,和他一起抱着膝盖,呆呆地看着。
只是他看的是门,他看的是他。
水上别墅迎来清晨第一道曙光。
看着仲世煌摇椅晃地站起来,温故才发现自己竟然陪着他坐了一夜。
仲世煌抖了抖发麻的腿,整了整衣服和头发,弯腰拿起陪伴他一晚上的白糖西红柿,清了清嗓子,抬手敲门。
温故看了他一眼,钻回房间里,打开门。
仲世煌没料到他这么快开门,呆了呆才道:“吵醒你了。”
温故张口要答,猛然想起自己是个哑巴,便做了个跑步的动作。
“我和你一起去。”仲世煌拉着他就要走。
温故将他拉回来,指指他的衣服。
仲世煌低头看自己的睡衣,连忙将盘子塞给他:“你边吃边等我,我很快!”
盘子里的白糖已经化作水,与西红柿一起。温故伸出手指沾了一点放到嘴里,糖水带着几分清香,却甜得发腻。他将盘子拿回厨房,刚放下,就听仲世煌急匆匆地跑出来,头也不回地直往门口冲。
喊不了人,温故只能跑着跟在他后头,看他光着脚,又返回仲世煌的房间,随手捞了一双鞋出去。一来一回,到门口差不多一分钟的时间。
仲世煌赤脚站在桥上,背对着他,浑身上下只有发丝随着轻风摆动,沉默如雕像。
温故故意加重脚步走过去。
他猛然回头,死寂的面容瞬间亮起来,弯着眉眼看他。
温故弯腰将鞋放在他的面前,下一刻,人被搂入怀中,微颤的手臂与胸膛围成城墙,他身陷其中,无路可逃。
仲世煌死死地咬着下唇,生怕一时冲动将三年来承担的痛苦、担忧和恐惧化作不甘的怨怼,伤害怀里的人。
他没有这样的立场,当初是他不信任的子弹打断了两饶牵连,如今赵树青肯回来已经是上送给他最好的礼物,他不该奢求更多。
可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患得患失的惧意像堂和地狱,拉扯着他在痛苦与幸福的两端徘徊。
他想索取,却害怕失去,守在原地,又满心空虚。进退维谷的局面让他像个傻瓜一样,无计可施又流连不去。
“以后不要乱跑。”仲世煌收拾心情,慢慢地松开手,摸摸温故的头发,柔声道,“要去哪里都要和我。”他顿了顿,怕自己的霸道引起对方反感,补充道,“你刚来虎城,人生地不熟,容易走丢。我陪着你,安全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