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生死相依
“好了，我该走了。”沈殷殷擦了一把眼泪，站起了身来，十分不舍地将手中的孩子送还到孟晚秋手中。
“嫂嫂，我先走了，你好好保重，你以后还有大把大把的好日子呢，一定要好好地活，好好地过，将我的那一份儿都努力地挣回来。”
她说罢，转身便往帐篷外走去。
“等等。”孟晚秋从身后叫住了她，“要不。。。你还是去看看你哥哥吧？”
“不看了。”沈殷殷摇头，“看了侄子和侄女我心里头已经很满足了，人不能把这颗心惯得坏了，若是惯坏了，那就舍不得去过苦日子了。”
“可是你刚才的那些话，你难道不应该给你哥哥说一下吗？”孟晚秋问。
“不能告诉哥哥，嫂嫂，请你也不要告诉哥哥，若是他知道了，这个仗便就不好打了。”
“这个。。。我恐怕帮不了你。”
沈圆已经在孟晚秋的怀中睡熟了，只听孟晚秋的声音在幽静昏暗的帐篷里缓缓说道。
“若是我不知道还好，若是我知道了，便一定要将这件事告诉他的，该怎么做应该他做选择，而不是我帮他做选择。”
“嫂嫂，这不是哥哥的选择，是我的，我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若是告诉了哥哥，一切都白费了，我之前所有的筹谋，所有的伪装。
不是哥哥要杀我，是我自己选择去死，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尊重我的选择，而不是问哥哥，我是否该生该死。”
孟晚秋浅浅一笑，略有些无奈，“既要我不告诉他，为什么又要让我知道？”
“若不告诉嫂嫂这些，嫂嫂会让我见到他们吗？”沈殷殷看着两个小家伙，“这次算是我自私了吧，脱了嫂嫂你下水。
我为了这件事，付出了这么多，就算是收的一点利息吧，嫂嫂若恨我，那往后每年清明，来我坟前骂我一通便是。”
她自认说了一个笑话，先笑了起来，但是没有一个人觉得好笑。
“其余的话多说无益，这是我这一生全部的意义，希望嫂嫂成全，嫂嫂保重。”沈殷殷说完话，转身往背影外头走去。
沈殷殷走后，李秋杏儿望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帮主，这。。。这。。。这是沈殷殷？”
她不敢相信，“这还是当初那个跟着姑爷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尾巴吗？”
孟晚秋一笑，“是啊，没有想到吧？当初那个话都说不利索的人，现在如此地伶牙俐齿，可见苦难对人的改变能有多大。”
“何止是变得伶牙俐齿了？她连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好吗？”
“哪里不一样了？”
“我也说不上来。”李秋杏儿想了半晌，“反正就是从里到外，整个都不一样了。”
“不过帮主，你也真是的，你怎么能相信她呢？她之前做了什么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姑爷才说了不能心软，这才多久，怎么老毛病又犯了？”
“谁犯了？我就是相信她。”
“为什么？”
“你没看到她刚才看孩子的眼神吗？”
“就因为这个？”
“是啊，就因为这个。”孟晚秋点头。“再说了，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又没害着什么。”
“但是总归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说不定就是想让你这么想，好同情她呢？”
“哎呀，你烦死了，什么时候学会用成语的？”孟晚秋一脚踹在李秋杏儿身上。
“一直都会用的好不好？那帮主，你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姑爷？”
李秋杏儿恰是问到了最棘手的问题。
孟晚秋想了一会儿，一摇头，“我不知道。”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这件事关系这么大，怎么能不告诉姑爷呢？若是她的骗局呢？”李秋杏儿问。
这件事，最理智的做法当然是告诉沈文韬，但是孟晚秋觉得没错，但若是这样，沈殷殷付诸的所有心血必然毁于一旦。
她现在矛盾的是，到底是留着沈殷殷一条命好，还是成全沈殷殷的心愿好。
“这可真他娘的是道难题，沈殷殷为什么要告诉我？”孟晚秋一声哀号，“算了，不想了，不想了，出去。”
“帮主，你用得着我的时候连夜叫我来，用不着我的时候就要赶我出去，好凉薄。”
“对，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滚出去。”
这一次，孟晚秋多添了一个字，翻身往下，便睡下了。
沈殷殷回到皇宫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的，萧沉已经起床用着早膳。
他转过头看着她穿着一身平民的短装，没有问她去了何处，只是平淡地冲着她一笑，对她说上一句，“回来啦。”
沈殷殷点头，“陛下什么时候起的？”
萧沉将一碗粥盛好，放在身边的位置上，只不咸不淡地与她闲聊一般，“起了有一段时间了，喝点粥吧，都快凉了。”
现在战事已经成这样了，萧沉不必每日上朝，不必每日担心战事，反倒清闲了下来，两个人倒有了一段宁谧的时光。
“等用过了早膳，便该好好处理处理一些事了。”
沈殷殷和萧沉在一块儿说了许多的话，到了近正午的时候，椒房殿的门打开了，沈殷殷站在门内吩咐道。
“你们把所有人都叫过来吧，本宫有事要与他们说。”
不大一会儿，宫里的人都挤满了椒房殿的门口，足足数千人，除了前些日子处理掉的一些，也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在椒房殿外一直逶迤得很远很远。
沈殷殷搬了一根凳子坐在门外，萧沉在门内，缓缓低着头，大家都等着沈殷殷说话。
“你们都知道，如今敌军已经破了京城，这皇宫兴许是保不住了。”
沈殷殷说话不疾不徐，嗓音也不算太大，但是她一点儿不担心有人会听不到，这些事情，有心的人自会打听的。
这皇宫中的人，谁都经历过两次谋反，每次都像一场噩梦，刀剑穿过皇城，用血清洗着这岁月沧桑、磨砺的土地，其中意味着什么并不需要沈殷殷坠叙。
又听沈殷殷接着道，“现下外头是千军万马，随时都有可能冲进皇宫中来。
本宫知道，你们其中有许多人早就想走了，本来你们也都是些弱质女子，或是身上挨了一刀的，手无缚鸡之力。
此时战事来了，想走也是正常，本宫与陛下商议了，我们并不需要那么多的伺候。
要走就走吧，既如此，我们不是主子，你们也不是奴才了，我们也没什么多的给你们，每人拿二十两银子，都出宫去吧。”
偌大的椒房殿一时如鸦雀，沈殷殷都算看懂了他们的意思。
几个太监从屋里搬了两口大箱子出来，里头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你们排好队，挨个儿来领钱便是。”
人群保持着一种诡异的默契，每个人不出声，都自动地排成了长列，秩序又森然。
可银子分到含娟手上的时候，她却如何都不肯要了。
“拿着吧，出了宫，什么事都是要钱的，何必这个时候拧这股气？”
沈殷殷入宫这些日子，只有含娟照顾她照顾得最是贴心，此刻她也好心劝慰。
含娟眼神如刀一般，左右看了看，“谁说我要走了？那起子贪生怕死的，拿了主子银钱，贪了富贵，一遇到点儿事的就躲之不及，奴婢做不出那样的事。”
其他拿了银子的人，听了她这话，低着头，脸上跟烧得跟块碳似的。
沈殷殷也没想到她这个时候会说出这样的话，也跟着愣了一下，还是劝阻道。
“这是你逞能的时候吗？敌军是真刀真枪杀上来了，你若是不走，可知道下场是什么吗？”
“奴婢怎么不知？奴婢愚钝，性子也差，但在椒房殿，娘娘从来没有责备过奴婢，反倒是极力庇护，闯了那么多祸，娘娘都帮奴婢担着，如果奴婢这个时候走了，那还算是人吗？”
沈殷殷神色微动，她经历过几次大难，可总还是遇到过那么几次真情。
“好姑娘，你若执意要留下来便留下吧，本宫就是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留你一口性命在。”沈殷殷道。
这一称劫，总要牵动无数无辜的人，此时能留在身边的，都弥足珍贵。
此刻吉祥走了过来，跟着跪了下去，“陛下，娘娘，奴才也愿你跟着你们，哪怕只剩最后一天活头，奴才也伺候你们一天。”
“你们当真想好了？这可是玩命的，你们当真愿意吗？”
沈殷殷又问了一遍，看着含娟给了她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
却见吉祥将头磕得作响，“想好了，死也不会改的，陛下和娘娘放心吧，奴才还有一口气在，也是陛下和娘娘的奴才。”
含娟听着，也跪在吉祥身边磕头道，“奴婢与吉祥想的一样。”
沈殷殷点了点头，“好，有这满宫的宫人又能怎么样？本宫能有你们二人，便足够了。”
等沈殷殷将所有人都派遣完了之后，已经是黄昏了，萧沉才从屋中走了出来，他们看着远处镀金的天空下，空荡荡的皇宫。
“陛下。”沈殷殷抬头，金色的光芒在她脸上映上一层好看的颜色，“往后，就只有臣妾伺候你了。”
“好，这世上，只有皇后一人将朕伺候得最好。”萧沉俯头，温柔地看着沈殷殷笑。
“来。”萧沉伸出一只手。
沈殷殷将那只手握住，两个人十指相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