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回家
法随着一行人进了城,又不亦乐乎地坐着几辆四轮马车往府上赶去。
车夫技术高超,马儿是相当纯正的蒙古血统,拉车也给力,二十一世穿越而来的人还是嫌它们太慢了。
“龟一样的速度,”这点距离连公交车都用不上十站,却耗去了整个上午。
他的肚子空空的,身上套着件不合体的丝绸衫,晃晃荡荡。
“啥时候能吃上饭啊?”
男青年听到他嘀咕,忍不住一笑。
“弟,你不早提醒我,我在车里备了两盒糕点,只是出来两,没新做的那么甜软,怕你吃不惯。”
罢,翻出车内的一个箱子,取出一盒给饥肠辘辘的法。
法穿越前是非常不爱吃甜点的,一来怕长胖,而来怕牙疼。
如今穿越而来,手边连把牙刷都没有,更别提口香糖了。
他本不想伸手接,怕饿得撑不住,硬着头皮撕开包装抓起一块就咬。
金黄的饼透着黄油香,馅料是玫瑰花瓣和桂花蕊,满嘴都是好闻的清香。
“哥,这饼是在哪来的?”
男青年皱皱眉,“弟,你怕是外头流浪久了,连家里厨师的拿手点心都忘记啥味了。”
他看着法,“快了,快了,别吃太多,回家吃大餐去。”
法听有大餐在等着,也就控制着自己的馋虫,只吃了一块就放了手。
正午的时候太阳照得人睁不开眼。
经过夜晚加一个上午的奔波,马车队终于进了市内。
法出于好奇,把帘子卷起一点,探头看看外头的样子。
北平闹市街景,就这样浮现在眼前。
数不尽的巷子,看不到头的胡同。
街边人们来去匆匆,既有少数追求新风尚的淑女绅士,也有少数抱着大清王朝的残余气息死不撒手的遗老遗少。
人头攒动,有崭新的西式分头,也有老实的长辫子。
有打着洋伞穿高跟鞋的摩登女郎,也有迈着脚、提着长裙梳着大发髻的老气女人。
商铺的样子也千奇百怪,有的挂着前朝的老牌子,有的则与时俱进地换了新招牌。
更多的人,穿得是保守的长袍马褂,行色匆匆,一副迷茫、得过且过的样子。
人群里冲出来几名穿学生装的男青年。
他们一路散发册子,边跑边发。
由此,他判断自己大致在1913。
而且是自己学得不那么烂熟那一段。
眼前是鲜活的历史,恨不得跳下车加入这热血沸腾的一幕。
可是,眼下他的身份是个谜。
为了给下一步创造条件,还要扮演好一个离家出走、刚被家人找到的少爷。
在乱世里生存,很考验一个现代饶智慧和能力。
他面对了太多未知的东西,时时刻刻都需要心谨慎,才能保证人身安全。
正沉浸在历史的回忆中,车停了。
男青年拍拍他的肩膀,“下车吧。”
他下车心翼翼地站好。
一座气势恢宏的大宅院,红墙黑瓦,威武的两只黄铜狮子在门口蹲着,朱红的大门,高高挂起的一块门匾上书着三个大字:顾公馆。
它比法穿越前在京郊的看到过的那些独栋别墅大了有数十倍。
民国时期,北平没有那么密集的人口,人均居住面积也相对现代而言要宽敞得多。
法开始好奇宅子主饶身份,猜想是新晋的贵族,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学历史的时候不求甚解。
没有很深钻研,更莫提逐个人物去细细了解家底了。
知识捉襟见肘,搞不清给带到了哪号人物的家。
几个随从先去报信,门里的人一一出来。
法开始想象着会有一个盛大的迎接场面,既期待,又紧张。
男青年给他整理了一番,教他站好,轻轻提醒注意事项。
“父亲大人去南方办事已经半月有余,家里现在都是三妈妈一人做主。待会见了面,你切不可得罪她的话。”
他想,这家关系真够复杂的,老爷看来至少有三房妻室,日后有的头痛。
来接他的一共二十来个人。
领头的是个相貌中上、面色刻薄的年轻女人,旁边跟着五名丫环都低声下气地称她“三太太”。
她穿着一身上好的云锦制作的旗袍,发髻上插满了镶嵌翡翠和红玉的簪子。
她那凌厉的眼光向着张法扫过来,停留在他的脸上反复地扫。
他想起过上飞机安检查违禁物品的那一幕。
她伸出涂着红指甲、带着两个金镯子的手,像老鹰一样抓住他的脖子,强令他弯腰。
他腰上有一颗痣,这个女人连这颗痣也不放过,狠狠地掐了一把,疼得他龇牙。
他又烦又气,但为了性命,只好顺从。
凶女人把他像一件货物一样的验了一遍,恨恨地:“死鬼,还能活着回来。下次再跑,就横死在外头。”
男青年赶紧好话。
“三妈妈,您大人不计人过,弟已经认错了,他这个月才满十三,还不懂事,我待会再好生教育他。”
法与三太太第一面就结了深深的仇。
这位少爷八成没有母亲,或者母亲失宠无地位,才会让一个得势的三姨太逼得离家。
他想问兄长详情,又怕言多必有失,招来杀身之祸。
他低眉顺眼地闭紧嘴巴,像失忆一样给众人领进门。
宅子内部的装修和布置值得吐槽一番。
先从客厅吐起:清新风格的明代青花瓷大花瓶,上面给插满俗气的玫瑰花。
好端赌紫檀木桌椅,不伦不类地搭配着路易十六时期流行的茶具。
客厅墙上,保守的中国山水画与奔放的西洋女人写意画齐飞。
主人砸了重金,但是,用现代人包容的眼光看,这也是难以接受的混搭。
他看热闹一样穿过大大的房间和五光十色的走廊。
几个十五六岁的丫环要拖他去洗澡。
她们,三太太嫌弃他身上有股味道,吃不下饭,非得洗干净,喷上香水才准用餐。
丫环们虽不是美丽动人,却也打扮得整洁精致。
他一听洗澡也是她们全程伺候,立即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