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黑一与黑十二

“那么，庆功会，现在开始~干杯”

“干杯~”

随着明里的宣布，所有人聚集在桌前，手中拿着大号的酒杯，一同向着中央撞去。无论经历过怎样的生死，在这一刻，每个人都是发自内心的欢快笑着。

“哈哈，大家尽量吃尽量喝，今天准备的绝对齐全”

明里兴奋地说着，拿起桌上的烤肉直接塞进嘴中。

一旁的老鹏更是迫不及待，直接将面前一大盘肉塞入口中，囫囵吞枣一样疯狂的下咽。

这样…似乎吃不出什么味道吧。李枫站在一旁，内心吐槽着。不过肚子中传来的咕咕叫声，诚实的表达着自己也已经饿到一种程度。

轻轻叉起一块烧的完美的牛排，轻轻放入口中，整个人有一种飘飘然的升天快感。

“这是什么，太美味了吧。能够吃到这种美味，简直认为以往的努力都得到了回报。都说美食才是全世界最共同的语言，这样一看，无论哪个文明，似乎都是这样。人们很难在三观上得到统一，能够做到融洽不排斥就实属非常困难，然而没有一个世界是这样的。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吃，将共同的概念传达给了每一个人”

李枫心中非常活跃，不断想着各种，手中更是没有停止。经过明里不知怎么调制的调味料，进行简单调味而烹饪出的极品肉，就有一种幸福到天上去的感觉。

“大家停一停”

正当刚开吃没多久，明里打断所有人的用餐。

“等一会怕是都喝醉，咱们还有一件比较重要的事。那就是~分配这一次的任务奖励”

原来如此，这也是这次聚餐活动的一环，在座的各位都是那场任务的参与者，自然应该享有这些权力。

一直推迟的原因，因为李枫无法参与，其实其他人早已经大执行的分配完毕。想到这里，李枫已经了解，这些猎兵对自己的身份绝对也已经了解。

“咳咳，很抱歉这一次由于我的原因，导致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推迟。尤其是对两位猎兵大哥大姐们，恐怕会耽误你们非常多的时间，抱歉啊”

作为主要原因，李枫还是主动承担下错误。自己也知道这些人不会怪自己，只是做个样子客气客气而已。

“没事小子，这段时间正好我也需要养伤，为了慢慢适应没有手臂的日子，还得有些时间不能执行任务。难得享受了一段清闲时光啊，让我怀念起当猎兵之前的日子。哈哈哈，扯远了”

猎兵总是那么欢乐吗，黑一不断持续着狂妄的笑容，黑十二在一旁也一直抿嘴偷笑。明明收到了那样的打击，明明同伴已经死去，自己也这样断了一个胳膊。对于一直使用双手作战的自己来说，肯定很不习惯吧。改变长久以来坚持的打斗方式，根本就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我说，黑一…”

“什么？”

李枫刚想提问，看到黑一那张一看就不好招惹的脸，有些胆怯。

“可能有些唐突，但是黑一，为什么你现在，能够这样高兴”

咕咚咽下一口唾沫，李枫还是提出心里的疑问。自己一直不明白，如果这些发生在自己身上，恐怕一个月都不会缓过来把。这不是敌人死亡，也不是无关的人死亡，这可是与自己十多年甚至数十年朝夕相处的队友的死亡啊。

无论是对朋友，还是对自己的残疾而影响今后的发展，放在李枫身上，没有一个来月怎么可能缓过劲来。更别提像现在这样，没心没肺的开怀大笑。难道几个人关系不深，那更不可能。虽然到处都在传猎兵狡诈狠毒，甚至心肠普遍偏坏。但唯独没有人说，猎兵不注重队友之间的感情。恰恰相反，对于亡命天涯的他们，最深切的感情就是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出生入死的队友。

“如果是你，感觉我应该是什么表情呢。悲伤？还是说颓废？亦或者说到处去漫无目的报复一切”

黑一收起嘻嘻哈哈的表情，将杯子放在桌上，认真的询问李枫。

刚刚的欢乐气氛荡然无存，但在明里的示意下，并没有人帮助调节。明里表情沉重的看着面前，在她的心中认为也许可以在一个方面。解开李枫的心锁，在认知上更加提升一步。

看着黑一认真的眼神，李枫知道自己破坏了气氛。但是好奇心强盛的自己，非常迫切的希望知道，黑一到底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感情。试问自己，如果咲瞳遭遇了不测…这个对自己来说还有另一种意义。再换一人，如果其他队友遭遇了不测，恐怕自己一直到下个月，下下个月，都很难从阴影里走出来。

至今为止自己见到过太多死亡，但是都是关系非常一般或者是关系不好的人。关系差的，甚至对自己有威胁的，自己会主动去陷害。

还有一些在任务中给予自己很重感情的人，那种人的死亡，都让李枫难受好一阵。也只有想到他们本身就是虚构重现出来的人物，本身的命运就是死亡，才让李枫好受一些。

但是更关键的一点，与自己亲密的人遭遇不测，还是无法想象会受到什么打击。也许会无动于衷，也许自己的神经都会崩溃，但至少不会这样开怀大笑。

“我不知道…”

如实回复，李枫有些混乱，对于自己的思考方式，对于自己的提问，都产生了严重的混乱。

“不用客气，我不会生气，你这样提问我，肯定是问我为什么不悲伤。也许在你的心中，我现在应该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一个人痛哭，谁也不见，那样是不是才能够展现出我的悲伤，才是程序性正确”

面对黑一所说，李枫哑口无言。

不知道回复什么，李枫已经迷茫，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但是自己所记得，程序就是这样。难道自己一直嗤之以鼻的程序正确，就这样在自己潜意识里被推翻？

“你这种反应，其实正常，不正常的是我们。虽然形式上，但毕竟人有感情，这样做无可厚非。但是我们不同，我们是猎兵，是从踏入到这个行业开始，就已经把脑袋时刻放在最危险的地方。对于死亡，我们有着比任何人都高的觉悟。我们每一个新成员的加入，每一个猎兵从事这个行业，就有了这个觉悟”

说着，黑一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一个动作，形容着说不定就会死亡的自己。再看一眼一旁的黑十二，示意其当初也是这样加入。

黑十二正在抱膝坐下，可爱的坐姿吃着东西。虽然年龄比李枫大很多，但是可爱的模样让人根本想不到这是一个猎兵。

听到黑一在说自己，黑十二笑嘻嘻的摆摆手，示意自己了解。

“看，无论外表如何，平日里表现如何。看上去可爱也好，凶狠也罢，多愁善感也好，冷血无情也罢。我们猎兵的宿命就是如此，自从一只脚踏入这个行业，我们已经在脑袋里装了一颗不知何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以前运气好，没炸。通过各种灰色的任务，我们获得了相当丰厚的收入。而这一次，只不过是猎兵中的炸弹，很平凡的爆炸，仅此而已”

黑一说的时候表情有一瞬间很是痛苦，李枫敏锐的在这黑夜中捕捉到。他和郑天奇在某种地方有些相似，虽然理由不同，但是道路一样。他们不允许有自己的感情，必须有着武装，欺骗所有人，更要欺骗自己的内心。

现在的黑一肯定特别伤心吧，又知道伤心毫无用处。作为猎兵，更不能流露出感情。亡命天涯的他们，感情就是最危险的东西，如果展露出来，那么离死亡也就不会远。

“看你的表情，你已经明白了罢。你的这些伙伴，其实早已明白。你们又何尝不是，虽然比我们猎兵好上一些，你们还是合法身份，不用和我们一样永远担心自己的背后，不用东躲西藏餐风饮露，更不用时刻处在最危险的要命地带。但是，你们终归走上了战斗职业这条路，你们走上了冒险者这条路。无论今后你们是继续当职业冒险者，还是去各种贵族那里应聘当作私人武装，亦或是加入到城主军队中等等，一切的结果，都是需要战斗。而这其中，都不可避免面临死亡。亲人的，同伴的，甚至…自己的”

黑一咕咚咕咚喝下一大杯啤酒，用手指环绕所有人一圈。接着提起嘴唇，笑了。

“哈哈，这么一看，不都是孝子嘛。虽然成年了，但在我眼中就是孩子。你们那稚嫩的眼神告诉我，你们已经在心理上让告知自己会面临这种危险。但其实呢，不经历几次真正的经历，永远不知道这些的残酷”

黑一说的话，李枫完全无法反驳。自己也是无数次的告诉过自己相似的话语，但每一次经历，还是很难接受。这还没有触及自己比较熟悉的人，如果…李锋不敢想象。没有如果，不会有如果的，最后只能这样不断告诉着自己。

其他人同样，原本有些欢乐的气氛，就这样在黑一的话语中，变得死气沉沉起来。

只有黑十二，还在愉快地吃着东西，是不是抱起啤酒喝上一口。嘴中哼着小曲，椅着身躯，别提有多高兴。在黑三黑五死亡的时候，她是哭得最伤心的。如果说她不在乎同伴的死亡，李枫是不相信。就是这样一个那么在乎同伴，多愁善感的人，现在竟然已经恢复如初。

黑十二自然是非常注重感情，对于早早离开一切的她来说，黑空猎兵队的所有人都是自己的亲人。

“这是我第二次失去亲人，第一次是在自己刚入队一年时候。那时，我还是一个并不太熟练的猎兵，有个前辈对我非常好。他始终告诉我，让我放心的把后背交给他。直到有一次作战，我们遇上了大麻烦。”

黑十二吃下自己盘中最后一块肉，前去烧烤台前取肉时，慢慢的开始说自己的故事。

“那次我们被一群怪物包围，最弱的我在选择上也做出了最错误的决定。我进行了无谋的冲锋，只想逃出那片区域。但是我的奔跑就像是黑夜中打灯的孩子，更加吸引怪物的攻击。那位前辈为了履行承诺，一直在我后面保护着我的后背。我这无谋的冲锋，最后还是让我自己顺利的逃出，而那位前辈，永远的留在了多个怪物的肚子里”

啪。

清脆的响声，黑十二手中的盘子应声而落，碎成无数碎片。那一次对她的影响还是非常大，哪怕自己提起往事，还是会情不自禁的打哆嗦。

“抱歉抱歉，我还是想起来就有点难受，我的心理修炼远远不足，盘子的钱我回头赔给你，实在抱歉。那一次，我哭得特别惨。哭了几天几夜，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来都没用。我知道这是我的错，而且第一次面对亲人的死亡，我除了哭别无办法。我差点哭瞎眼睛，直到黑一老大来到我身边，给我说了一番话。”

先是给明里多次道歉，再将故事全部说完。

李枫没有经历过，也没有见过。只是从听的，就能够感觉出当时的黑十二，得有多么的绝望。

“盘子而已，不用在意。黑一先生，我想请教一下，当时你是怎么和黑十二女士说的，如果可以，我们想听一下。说实话，我认为我们…包括我自己，觉悟都不够。起码作为冒险者的觉悟，远远不够”

明里没有逃避，直面性的询问着黑一。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即便没有猎兵那么凶残，也不是什么温暖人心的童话。

“没说什么太多的话，我只是问了小十二一个问题。哭，能把黑四复活吗。当时小十二只是看着我，不说话。我又继续说，如果可以，我陪你一块哭，哭个昏天黑地，我们哭出一条长河。小十二当时看看我，最后还是咬了咬牙，摇摇头。然后，我又这样说着”

“既然不行，那么就把你那丢人的脸给我擦干净。我们是猎兵，第二天谁都有可能从我们身边离去，甚至是自己。所以如果你真的怀念黑四，或者说认为自己害了黑四。那么现在就给我爬起来，开始训练。生者，就继承死者的意志，给我活下去。否则，就这样给我哭一辈子，那为你死去的人才是瞎了眼，救了这样一个懦夫”

说到这里，黑一的表情很是严肃，复述着当时所说的话。

“哈哈哈，你们怎么都阴沉沉的。故事说完了，你们感觉有所收获，那我也体验了一把教育者的感觉。乖乖，我这一辈子当过各种各样的角色，无论哪一种都是反派。这给人上课的感觉，还是头一次，挺爽。说起来我这胳膊还挺舒服，少一个，感觉身体轻巧不少。哈哈，只要以后熟悉单手操作的枪支，恐怕我会变得更强吧”

刚刚还很严肃，黑一突然话题一转，将气氛全然破坏。刚刚还在深思的伙伴们，在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中，也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也许猎兵，并不是那样恐怖。

看着黑一带头哈哈大笑，李枫心中如此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