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荠册·仙礼同堂三
那年金秋十月，澧山下有村庄突遭火事。
孟夫子得知之后，便组织了所有学子，每人都带了吃穿用品齐齐下了山。
村庄烧得干净，到处一片灰败之相。
他带着众子弟化身工匠，盖屋挑水，哪里有需要，哪里就有他们。
孟夫子大齐闻名的良师，由是怨言颇多，敢言者少。
欧阳朝平日里交往好的人不多，向来独来独往。
不过他来这儿也只是为了娶张秀，所以书念的也不是很认真，对于交友一事也并不在意。
他模样不是顶好也不是顶差，课业也不上不下。
平日里安静话少，往某个人少的角落一站，一就过了。
同学堂人多，最好的最坏的孟夫子心里都一清二楚。
而欧阳朝，孟夫子记不住他。
或者换句话，同窗三年，等各自分别后，大家提起他来也不过是纸上三个字而已。
欧阳朝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他没什么抱负，也不想成为一个别人羡慕的人，只想成为背景板，成为记忆最淡的那部分。
尤其是在仙礼这样，他没有什么很优异出众的点的地方。
那次下山，他们每人都要帮一户村民搭建屋子。
大家都挑得容易修复的，等到了欧阳朝，只剩下烧得最惨的何家。
一仇事，全家只剩下一个与苏北北差不多年纪的姑娘何雨和她奄奄一息的娘。
欧阳朝忙活的时候，何雨就在一旁给他挡阳遮雨，端茶递水。
平日里总换着法儿给他做吃的，他往哪儿走，何雨就跟着，像个甩不掉的麦芽糖。
欧阳朝也不傻，看得出何雨对自己渐渐暗生的情愫。
他苦恼得紧，却不知道该怎么同这个无家可归的姑娘清楚。
何雨娘病情一日比一日严重，她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日了。
所以得知何雨心意之后，特地叫来了苏北北，让她代为传达自己和何雨的意思。
何雨握着苏北北的手，哭着与苏北北描绘了一遍自己心中的欧阳朝。
一个女孩心中，最好看，最阳光的少年形象。
苏北北代入能力特别强，听她声泪俱下的讲述了一遍，自己在脑海中也渐渐重塑了一个欧阳朝。
而后一段时日，她每次听何雨的思念与爱慕，加上自己脑补的所见，终于将欧阳朝彻底完美化。
她看欧阳朝的眼神里，亮光越来越多，也总是有事没事去找何雨，听别人口中见到的欧阳朝。
等到了该回学堂的时候，欧阳朝与下山时那个安静的后座形象相差甚远。
她将自己所有的幻想都放在欧阳朝身上，渐渐塑造了一个她舍去所有欧阳朝不美好，一个她想象的完美的人物。
从前她向往平淡，也向往佛门。
当初应了来仙礼不过是因为爹娘答应她，她学成回去以后，做女官三年，便可自己选择人生。
无论是入佛门还是四海漂泊，他们再不插手管她。
她记忆力超强，向来想得多，代入能力强也很容易受人影响。
平日里压制自己的喜怒哀乐不过是刻意去塑造一个与世无争的自己，所以装得豁达完美。
一开始懵懵懂懂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可以克制住，也没曾多想什么。
何雨信任她，将一腔情意都细细告诉了她。
她感激何雨的信任，不敢隐瞒，那一腔情意她辗转脑海，又传达给了欧阳朝。
后来欧阳朝主动去找了何雨和何雨娘，也不知同她们了什么，何雨也没闹，就这样没了结果。
苏北北觉得奇怪，回山路上，问他：“你同她了些什么？”
欧阳朝：“没什么，不愿意罢了，感情这一事，勉强不来。”
后来他又补充道：“真要多谢你，若不是你，我没有这样的勇气。”
苏北北当即乐道：“别，以后你就是我苏北北弟了，有什么事都可以报上我的姓名！”
欧阳朝也乐了，两个人傻子一般，聊了一路，笑了一路。
谁知道，那一夜，苏北北却失眠了。
她懵懂间代入了何雨的感情，现下对欧阳朝，有了些淡淡的情意。
眼见何雨此番景象，一时间担忧自己怕也是同样的下场。
所以思索了一夜，决定还是同从前那般，不咸不淡正好，好歹不会落得分道扬镳的下场。
但想归想，现实是她完全控制不住想多去了解欧阳朝。
所以她开始有意无意的，多了和欧阳朝的话和接触。
她那些压制不住的，细却明显的情意，自然也没逃得过欧阳朝的眼。
欧阳朝什么时候知道苏北北对他渐生情愫的？
是回山之后，苏北北开始变得话多，又十分担心顾忌他感受的模样。
他们的对话开始变了。
苏北北每日必要先细细叫他的名字一声，问他：“朝弟今日安否？”
散学时再同他挥挥手道：“明日见。”
这对白开始像是习惯一般，欧阳朝自己也习惯了。
若是哪没听到这两句，肯定是苏北北被孟夫子带上下山去了。
而欧阳朝，便会觉得，那似乎缺少了些什么。
欧阳朝以为，苏北北同何雨一般，他一直等着苏北北同他述情意，可第二年快过了，她还是什么都没。
只是，倔强认真的对他好。
苏北北下山但凡见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有趣的无趣的，总要给他带一些回来。
因为苏北北的偏重，他有了异于常饶闪光点。
孟夫子极喜欢苏北北。
而苏北北，极喜欢欧阳朝。
这两件事，除了苏北北，所有人都知道。
习书之余的其他学子也爱挑灯夜话，大家敬佩苏北北，私底下也同传闻一般唤她大齐第一才女。
原本这样一位神坛人物，有一，爱上了一个尘世男子。
此劲爆不亚于孟夫子今日没有留堂课业。
夜幕降临，许多人抓着瓜子，便开始围绕欧阳朝聊起来。
欧阳朝垂目道：“别瞎了，苏北北与我没什么。我有爱慕之人，现下正在家中等我娶她……”
大家便都散了。
有人熄灯之前还不忘补上两句：“欧阳兄，不是我多想，就算你没有这个意思，大齐第一才女可不一定了，大家都明白着呢。”
欧阳朝心下也知道，所以思索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向苏北北明一牵
如同之前很多次一般，苏北北回来之后，又给他带了好吃的。
那次欧阳朝接过东西，看着苏北北满眼的笑意道：“果然好吃，等明日书信我未婚妻也买一些吃。”
苏北北眼中笑意凝住，欧阳朝以为她会问起未婚妻。
苏北北却没有，她问：“何雨之前不再纠缠你，是因为你告诉她你已有未婚妻？”
欧阳朝点点头。
欧阳朝听人起，苏北北旁敲侧击同他们问起了张秀的事。
她没来问欧阳朝，后来也渐渐不再问安。
一时间又恢复隶纯前后座关系。
只一堂课结束，欧阳朝睡醒，抬头揉着眼看着她挺直的后背。
低低一句：“苏北北，明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