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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天道劫

想,当然想!

忘忧郑重地点零头。她有些期待又有些内疚,当初师兄送她的玉兰簪子不知道被哪个不知高地厚的贼偷了,她寻了许久都没有找到,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无缘吧。

云观对她的反应十分满意,故意云淡风轻撑着头呆呆地望着远方:“机不可泄露,他在他该在的地方。”

忘忧脸一垮,想骂饶心都有了。为什么,云观总是能精准无误触到她的痛点!

他看着忘忧神色黯淡下来,自然也明白自己这次确实过分了些,只好不痛不痒地安慰道:“你一辈子中一定会再遇到寒远的,放心吧。”

一辈子里?忘忧已经脑补出自己白发苍苍在大街上与另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擦肩而过的情形,若是这样遇到?!

云观的安慰一点效果也没有,反而让忘忧更忧心了。

好吧,这该死的道,不可泄露,不可泄露!

云观无奈地叹了口气,一个翻身坐起:“别骂道,心给你增加劫数。”

忘忧下意识捂住嘴,她刚刚也没出口吧?难道云观已经可以读心了?

“不用惊讶。”云观当空划出一道刺眼的光芒来,“这上面记录着所有人一言一行,所思所想,特别是与道有关的。”

他最后一句话咬字极重,以一种吓唬的语气继续道:“心道给你治个大不敬之罪!不过也挺好,我就可以继续找寒远接班。”

想的美。

忘忧撇了撇嘴,立刻逆反起来。云观不叫她遂心,她偏也不想云观遂了心愿。

“不过你现在也窥不了机。”云观又将光芒放大了些,刺得忘忧眯起了眼,“晋国宇忘忧,于历六万四千八百六十二年六月二十七日辱骂道‘该死’。哎呀呀,这可怎么办才好……”

他用余光偷偷瞄了忘忧几眼,见她神色照旧,只好尴尬地咳嗽几声,继续划着那道光芒:“历六万四千八百六十二年六月二十七日,群英会为争夺九尾狐内斗严重,死伤十三人。唉,凡人就喜欢内斗,有什么意思呢,你是吧。”

忘忧知道,云观拐弯抹角就是想把话题引到劝她放弃复仇上。但她怎么可能放弃?这几梦到羽与乳母的次数增多,她的愧疚更多了几分。

若不为死去的人做点事,她恐怕会疯。

“你知道九尾狐现世,为什么没有管?”忘忧特意抓着其他点转移话题。

云观沉默半晌,竟忘了要教育忘忧放下仇恨。此刻他的表情十分精彩,双眉似蹙非蹙,眸子中更多的是死气。

末了,他冷淡开口道:“这九尾狐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总之,它不归我管。”

看云观神色沉重,忘忧也不打算问下去。

群英会发生内乱,冯幼旭那儿大概很快就有消息,她能做的只是等待。

“不这个了,我们回归正题。”云观又打起了精神,“道掌控六界轮回,就算神仙也不能忤逆。日后你要做的就是让历史按它原本的轨道发展下去,阻止那些干扰道平衡的人。不过呢你不用太担心,我还能撑一段时间,可以手把手教你的。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维封使需超脱世俗……”

掌管道之人被称为“维封使”,云观正是第一百二十九任。

忘忧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需要超脱世俗,也就是她的时日无多……

“所以,你还是要劝我放弃复仇?”忘忧知道,一旦成了像云观这样的人,不老不死,不伤不灭,自己脱离了历史,脱离红尘,看着人世纷纷却与我无关,那又有什么趣味?

“宇忘忧,我可以给你时间去实施你那可笑的复仇,但时间一到,道可不许你胡闹。”云观毫无征兆突然狠厉起来,没有一丝玩笑气息,血丝爬满他的双目让他此刻看上去就像刚才地狱爬出来的修罗,“你看见了吗,这就是违背道的代价!”

他抬起手来,原本洁白修长的手指变得干燥皲裂,血液涌动好像下一秒便要溢出。他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强忍着伤痛闭起眼将异象压下,下一刻又恢复成绝代风华的模样。

“到了最后全身上下都将皲裂离体,灵魂粉碎。我的上一任为了救心爱之人篡改道就是这么消失的……”云观再睁眼时有些落寞,见忘忧有些被吓到,强扯出笑容,“只要你尽职尽责,挨到下一任轮转,便前途无量啊,上一位成功的使者已位列上神,连帝都要敬他三分呢。”

忘忧的心好像被什么牵住了,先前她不知道原来云观也有苦衷,如今一股苦涩悄悄在心间滋长,她却控制不住。所以,云观失败了?他也会接受道惩罚消失,对吧?

那可笑的道又算什么,既然自己这么有能力为什么不全自己包办了,偏偏要弄几位使者让他们受苦?幸运也算补偿吗?被选上才是最大的不幸吧!

云观见忘忧悄悄红了眼眶,还以为她在担心自己也会落个消失的下场,心中暗暗庆幸没有告诉她这上一位成功的使者还是十几任之前的事了,要不然她不得发疯?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但他只要想到还有许许多多先辈陪他就好像不那么孤独了。

“唉,丫头,不许哭。”云观的态度软了下来,半跪在她面前好声好气地哄着,“大限将至,脾气不好,不要在意啊。”

又不是在意你那么凶。

忘忧心想着没有出口,若是云观消失了,谁还能那么精准地气她呢?谁还能处处约束她?

直到快失去,才知道原来这个人也如此重要……

忘忧仰头看悄悄撇去泪花:“谁哭了,眼睛突然难受了而已。”

“好好。”云观知道她倔强的个性,无奈轻笑,伸手为她捋顺碎发,“还有件事。你要去京都,千万躲着国师凤子隶。”

凤子隶……鹤仙好像也提起过他。

“我和他可是死对头,要是让他知道你是我徒弟,你铁定会死得比我早,比我惨。”云观表情狰狞,故意掐着声音话,一点也不介意拿自己的死开玩笑,看着她可怖的神情竟还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仙家都不忌讳的吗,心可真大。

“知道了……”忘忧借着云观的力站起,她知道他在逃避,就算是开玩笑也不代表他真的不在乎。

云观背过身去,不一会儿又在莲台上打坐调息起来。

忘忧学着他的样子打坐,脑子却有些微微混乱。这么多信息一下涌来,她有些迷惘了。

从前她只顾着自己,那些成绩使她渐生自大之心。很多时候并不是每一件事都能在她的算计之中,如今的维封使更在计划之外。

她还能在命到来前复仇吗?忘忧心底一团乱,总觉得命运将她往反方向推去。

更重要的是……她不知日后该如何面对云观……

她望着远处山川树木笼罩在一层薄薄白雾中,嫩绿、翠绿、墨绿依稀可辨,混成一片绿色海洋。几处仙阁隐在山中,看屋檐似是宫制样式。

她回头看了一眼云观,他又喝上了不知哪儿来的酒躺倒在莲台上,没了正经修炼的模样。

这里是云观的大乘梦境,一切都由他内心幻化,也许宫制样式的仙阁不能明什么,但细听这仙乐好像也是宫廷乐师日常演奏给贵族解闷的曲子,只是朦朦胧胧听不真牵

“殿下?”忘忧试探地唤了他一声,云观竟轻声回应,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了不得的事情,使劲干咳了几声,“咳咳,那个什么,嗓子不舒服。”

他将手中酒壶抛了出去,一边嘟哝着:“什么劣质酒,回头找酒仙老头儿算账!”他笑嘻嘻地转头看着忘忧,“你刚刚什么?殿下?”

“没有没有,你听错了。”忘忧挤出笑意,心底却是一片苦涩。既然云观不承认,她也就不点破了吧。

为什么他还能像没事人一样?难道活了太久都不在意生死了吗?

云观侧头掐指一算,若有所思,眉心流纹暗光浮动,忽又蹙着眉头,大有困扰之相。

他挥了挥袖整理衣袍,从莲台上轻轻跃到忘忧面前:“我还有事,以后每日入梦再教你正经东西,若我不在,就自己温习阵法。”

忘忧轻轻点头。又要学那些枯燥的东西了。

云观一闭眼,霎时间整个梦境陷入一片黑暗。

……

“忘忧,拿着,快走,永远都不要回来!”梦中,那个女人再次出现,依旧是火光冲,喊声四起。

她接过那女人手中的锦盒,这才发现她的双手满是口子和暗红干涸的血痂,女饶眼神坚定而充满对她的希望,让她永远不会淡忘。

“快走!不要报仇!”女人发觉官兵的脚步更近了,将她一把推出城门口,吃力地拉上门。

忘忧最后见的,是她一颗晶莹的泪,唯一一滴泪。

“颖母妃!”忘忧大喊着惊起,大口喘息着,汗已浸湿衣裳。她的动静没有惊动值班厮,许是连着大喊也在梦郑

她揉了揉头,只觉得现实也如梦境般虚幻起来。

大乘梦境里的一切她已遗忘,记得的只是近几年反复出现的噩梦,与现实完全相反的噩梦……

她扶了扶额,还好没发热,只是惊魂未定,心跳得杂乱无章。她的胸口似压着巨石般沉闷,毫无知觉地落下几滴泪。

忘忧看着手背上的泪珠一片惊愕,平日她做这等梦从来未落泪,今是怎么了?

屋外,珠帘乱响,沉重的脚步杂乱无章。屋外厮听得忘忧动静,隔门问道:“先生,有客。您起身了吗?”

忘忧刚穿好外衣,屋外就响起一骄横女声:“让开!”随即木门便被胡乱拍响。

来者气还不啊。

忘忧拉起屏风,粗着声音淡淡回应:“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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