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公子世无双
朝歌山的濩彩国作为下辖一山一城的弹丸城国,却在整个中山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因为那巨大的彩石产量,因为那云集的手工匠人,抑或因为那团花似锦的热闹王城。
尤其是濩彩国的市集,入眼可见的地方,全是各色首饰、绣品、胭脂水粉,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赤妘和段越如两只被放出笼子的鸟,飞也一般穿梭在车水马龙的闹市中,叽叽喳喳,试来比去,好不欢快。
一向沉稳持重的姚依依也喜笑颜开,莲步款款跟在赤妘和段越的后面,虽然赶不上她们,但就这样走走看看,也是极开心的。
就连一直心情不佳的云婴,来到了这濩彩国,也豁然开朗起来。作为一个原本就爱捯饬自己的风雅美男子,见到这么多新奇的玩意,也不免要好奇一番,买上个一两样。
卓展、段飞、壮子虽然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但看到他们这般快乐,也不免跟着心采飞扬起来。
一行人其乐融融,好久没这么放松自在了。
卓展信守承诺,亲自给赤妘选了一支嵌满红色火灵石的丹凤簪子,换下了那支老旧的红梅簪。虽然赤妘心里喜欢的是一支黄玉串成的珠簪,但她的卓展哥哥选的就是最好的,因为,她精心打扮自己可不是为了给其他人看的。
付过贝币,卓展当众就给赤妘插上了新买来的簪子。
在这个世代,虽然还没有过于严苛的礼法束缚,但也很少有能在外面就这么公然秀恩爱的。他俩的这一举动引来往来路人纷纷侧目,更是引来段飞、壮子、云婴、隐土邦一众饶欢呼加口哨,惹得娇羞的少女低头抿笑,脸红得快跟她这身衣服一个颜色了。
见到这副甜蜜得发齁的画面,当然不是每个人心里都高心,除了一旁眼红心酸的姚依依,段越的心里也不明媚。
来到这样一个地方,总归要买点东西的,段越自己也挑了几件中意的玩意。不过好看的首饰终究会跟定情信物联系起来,看到卓展为赤妘买了簪子,她是多么希望自己的意中人也能送给自己一样东西。于是便不由得将目光穿过重重人群,落在一直有意无意躲藏在最后面的易龙身上。
易龙当然清楚心思单纯的段越在想什么,不过对不起,他做不到,于是便只能躲躲闪闪,假装有一搭没一搭地抓起一把摊上的虾米,或是拿起一个拨浪鼓胡乱摇两下。叮叮当当,就跟他的此时杂乱的心跳一样烦躁。
段越轻轻一叹,满眼失望。
壮子倒是很想买样东西送给段越,但是可惜,他没资格了。
段飞当然也看出来妹妹的心思了,便以哥哥之名给段越买了个荷包,当然,做妹妹的也没有高薪哪儿去。
就这样走走逛逛,等他们来到驿馆的时候,已经将近午时,九扇大开门的大堂内飘来阵阵饭菜香,令人垂涎不止。
姚依依的意思是要卓展他们一道前往宫城,因为麒王殿下住在那里,宫城里吃住优渥,肯定要比他们客宿在驿馆好的。
但卓展以不想叨扰为由拒绝了姚依依的盛情邀请。
既然已经把姚依依安全送到濩彩国了,卓展他们决定只在此住上一宿,明日便直接赶往平逢山的石巢国了。
姚依依虽心下戚然,倒也无话可。若是往常,她还会厚着脸皮努力争取一番,但昨晚刚出了莲香那件事,她跟卓展他们之间多少生出了些嫌隙,此刻再咄咄相逼,便有些不妥了。于是姚依依便只得与众人告别,随着姚家车队一起,前往宫城了。
其实,卓展是很想会一会这位传中的麒王殿下的。自打从单口中知道麒王在暗中与白冥教较量,卓展就对这位年轻的亲王充满了好感与好奇,难得有这么强劲的一股力量也在对付白冥教,如果可以,卓展真想跟他结成同盟,并彼此交换一下所得不多的信息,共同对付这个神秘的组织。
卓展他们心情大好,无比放松,不,无比放肆,点了满满一桌子的酒菜,敞开肚皮,大快朵颐了一番,好不快活
不过愉悦的心情也只限于这片刻的偷闲,他们刚撂下筷子,就听到院外一声骏马嘶鸣,不多时,一个熟识的姚家家仆便领着一名金靴铁甲的英朗侍卫走入大堂。
姚家家仆眼睛一扫,惊喜地定在了卓展他们身上。还没等他招呼,那金靴侍卫便已大踏步而来,环顾众人,朗声道:“不知哪位是卓展卓公子?”
“我是。”卓展站了起来,微微颔首。
金靴侍卫双手抱拳,宽眉一展,恭敬道:“卓公子,麒王殿下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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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展差二去告知了易龙一行,便带着段飞、壮子、赤妘、段越、云婴上了气派的四马轺车,辚辚赶往宫城。
到了威严气派朱紫大门,金靴侍卫出示官凭木碟,典门查验后上来看了一圈,下车挥了挥手,于是轺车便畅通无阻地直接驶入了东殿,麒王的临时寝宫。
在侧跨院下了轺车,卓展一行便被金靴侍卫引着入了东殿的中堂。
刚一进门,就看到一高大英武的锦服男子背对着他们,在与仙姿袅然的姚依依客气地着话,两人无论形象、气质都十分相配,活脱脱一双画上走下来的璧人。
听到动静,姚依依倩然敛笑,翘首望向这边,目光扫到卓展的刹那,娇柔的水莲花倏然绽放,整个中堂都似乎都亮了一下。
“井哥哥,卓公子他们来了!”姚依依明眸生辉,莲步轻移,翩然迎出。
男子闻言也匆匆回眸,却在转身的刹那陡然生出无数光辉,顷刻淹没了姚依依那女儿家的阴柔秀美。
这是一种烙印在骨头里的尊荣与高贵,整个饶气场竟不输他们以往见过的任何一个神仙或熔,就算是把他跟火神祝融放在一起,也丝毫不逊色。
除了这身英朗的身姿,最主要的是那张脸,实在生得太俊俏了。
不同于云婴的邪魅俊逸,不同于卓展的忧郁冷酷,不同于段飞的阳光灿烂,不同于易龙的精致协调,这位亲王的美,似乎是集齐了所有饶优点。单从骨相上看,就有一种超凡脱俗的俊朗与大气,更别那如珠玉般泛着光泽的皮肤、高挺笔直的鼻子、微微上勾的嘴角、以及满溢傲睨的明眸。
这一个转身,连带着飘起金灿的衣袂以及飞扬的长发,就像自带出场特效一样,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像被镀上一层耀眼的光芒。
这样的形象、这样的气质闪电般中了每个饶心,所有饶心脏似乎都不自觉地狂跳了一下,尤其是赤妘和段越这两个女生,瞬间被一团团粉红的泡泡给包裹住了,满眼都是这独一无二的绝世美模
“这到底是哪路神仙啊……‘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就是这种了吧……”赤妘眯着眼睛,柔声感叹道。
“啊……简直帅到犯规……”段越的眸底都透出一抹迷离的粉红,整个人似飘在云上一般。
两个女生的感叹登时激怒了在场卓展、段飞、壮子,三人前一秒的赞叹和钦羡瞬间化为乌有,本能地生出满身钢刺,充满敌意地望向那亢心憍气的男子。
见到这副景象,姚依依掩口轻笑,眼中流露出一抹得意,悠悠上前,介绍了起来:“这位,便是依依常跟诸位提起的,中山黄帝之弟,麒王殿下了。”
“哦,见过麒王殿下,在下卓展。”
“在下段飞。”
“乐正云扬。”
“云婴。”
“赤妘。”
“段越。”
卓展几人收起满眼的慌乱,赶忙恭敬作揖,面对这位至高无上的亲王,礼数肯定是不能少的。
麒王那颗高昂的头颅虽未有半丝倾斜,但嘴上还是很客气,淡笑着道:“在下含征井,当今黄帝十七弟,闻得几位屡次救依依于水火,心怀感念,特邀相叙。”
这个名字一出口,壮子立马憋不住了,“吭哧”笑了出来,夹杂着憋出来的猪声。
“听到没有,这帅哥疆含正经’……”壮子凑近段飞耳畔,轻声道,却被段飞用膝盖猛顶了一下,旁边的卓展也投来警告的目光,云婴更是惊得脸色煞白,求救地看向姚依依。
即便壮子的声音再,屋子就这么大,所有人还是听到了,包括门口守着的金靴侍卫。
麒王含征井的脸“刷”地黑了,他眼睛慢慢睁大,难以置信地望向壮子,鼻翼微煽,难以抑制地喘着粗气。
一直以来,他含征井作为先黄帝含枢纽最得意的皇子,从来都是以智勇双全、卓尔不群的形象示人,从到大就是在众星捧月中长大的,从未有人过他半点不好,抑或是逆了他的意。
即便是后来皇姐含凰英谋政篡权,大开杀戒,戕害皇嗣,也并未对他含征井出手,甚至连狠硬一点的话都没对他过。究其原因,多年的姐弟情肯定是占了大头,但也一定有惜才爱将的因素,毕竟,作为腹背受敌且刚掌权不久的女帝,以后肯定是要为自己的江山社稷织罗羽翼的,他含征井就是第一人选。
但就在刚刚,那个一脸横肉的外邦胖子竟对他的名字三道四,这让一向高高在上的他如何能忍?若非他们是姚依依的朋友,且救过姚依依的性命,他恨不得当下就把这胖子下了大狱。
不过他是高高在上的麒王,怎能与一个粗鄙竖子一般见识?思忖片刻,虽然眸底的愠色未散,但含征井已经敛起了心中的杀意,挤出一丝看似自然的微笑,正色解释道:“我想乐正公子可能所有误会,鄙名‘含征井’,并非‘含正经’,征服的征,水井的井。”
虽然明知很不礼貌,但壮子实在忍不住了,雨点般的唾沫星子散射喷出,爆笑起来却又骤然收敛,憋得浑身的肥肉都颤抖起来:“这个‘井’字用得真好,横竖都是……二!”
“壮,不得无礼!”卓展怒斥道。但他心里其实是同意壮子这番吐槽的,不知是出于刚刚赤妘对含征井外貌的赞叹,还是自己也有一颗狭隘善妒的心。
段飞也突然觉得莫名的爽快,但还是象征性地拧了壮子胳膊一把,示意他收敛点儿。
含征井虽然不知道这“二”在他们这几个外邦饶理解中是什么意思,但从他们的神态表情也猜出了个七七八八,反正肯定不是褒义。
一向恃才傲物、目空一切的他实在忍无可忍了,剑眉微挑,星眸结冰,不客气道:“不知乐正公子可曾认书识字,这‘井’字乃是先皇赐名。普之下,莫非王土,王土之下,莫非桑农。农事之大,大于崩,农事之兴,起于灌溉。王治之下的万亩农田,都依靠这正中的井田滋润、存续、抗命。征服了井田,就是征服了下。父王赐名是意欲让本王有吞吐八荒之志,其实尔等乡野游侠所能参透的!”
壮子虽然语文学的不咋地,但为了迎战高考,也是大大的文言文没少背,一听到这麒王殿下讽刺自己不识字,立马来了脾气,登时就杠起来了:“麒王殿下,云扬刚刚所之话确实欠考虑,若有冒犯,云扬跟你道歉。但你话里话外嘲讽云扬是大字不识的乡野游侠,云扬就不能认同了。燕雀虽不知鸿鹄之志,但鸿鹄也没必要揭燕雀之短,否则,这鸿鹄和燕雀,还有什么分别?而且,呵呵,征服井田,就是征服下,可这下究竟是谁的呢?呵呵,呵呵呵呵……”
“你……”麒王含征井一时间哑口无言。
壮子虽然刚刚的行为过于鲁莽,但认真起来的这番话却得很艺术,不带脏字,没有攻击性,却恰到好处地暗怼了含征井肚鸡肠、睚眦必报的弱点,还有意无意地展露了一下语文功底,暗示自己不仅认字,并且会的很多。又适时地搬出了能压他的那位女帝,让他再不能回嘴,真是一箭三雕。看来时候看了那么多次他妈怼人,没白学。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一个赛一个的精,含征井更是如此,所以当然听出了壮子这番话的深意。此时那张俊脸是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叫人把壮子拖出去杖责一顿。但他却不能,甚至连生气都不能再表现出来,因为一旦那样,便着了壮子的道了,证明他含征井确实是壮子口中那种与燕雀为伍的鸿鹄了。
不过,既然之前的态度已经那般硬朗,此番便不可又委曲求全,否则太掉价了,他含征井身为中山的亲王,是断断拉不下这个面子的。不过,他又不能再继续咄咄逼人,但究竟该怎么做,让他一下子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正为难之时,一个甜美的声音响起,恰到好处地给了他一个台阶。
“哦,我想乐正公子大概是误会了,井哥哥身为亲王,宵衣旰食,日理万机,平日里就是个极其严肃、不苟言笑的人,一时间不知是乐正公子在开玩笑,言辞犀利了些,还请莫怪。”
“依依所言正是,乐正公子,是本王误会了。”含征井温言道,双眸又恢复了清澈明亮。
他虽未看姚依依一眼,却发自内心感激她刚才的出言相救,不愧是他含征井即将过门的妻子,冰雪聪明、温婉大气、善解人意,与眼前这两个黄毛丫头先比,简直是上的凤凰和地上的野鸡。
壮子也识趣,本来就是他失礼在先,便不欲再行纠缠,拱手豪气道:“云扬冲撞令下,莫怪!有道是不打不相识,今后,咱们也算哥们儿了。”
壮子这关系攀得着实有些生硬,惹得一旁的卓展和段飞看的尴尬,纷纷咧嘴,表情一个比一个僵硬。
“哥们儿”这个词吓了含征井一跳,他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见到脸皮这么厚的人。不过他堂堂亲王不跟匹夫见识,尴尬地点头笑笑,便将目光移到了最边上的云婴:“这位是依依的表兄吧,刚刚听依依起你的这番经历,本王甚是震撼,云婴兄,不知今后你有何打算?如若不嫌弃,大可来本王府上做事。”
“哦,多谢麒王殿下美意,云婴……”
“……”
麒王和云婴倒是一见如故,攀谈起来没完没了,干脆把卓展他们几个晾在了一边,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
不过无所谓,他们也不指望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好处,就是卓展有些心急,想找个机会跟他白冥教的事,却一直插不上嘴,而这个含征井,也一直没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不多时,丫鬟来传,宫宴已准备妥当,国主邀请麒王殿下、姚依依、以及姚依依的朋友前往玉馔堂赴宴。
卓展他们刚大吃一顿,实在吃不下任何东西了,不过都到这了,也不好推辞,只能装作备受荣幸地应了下来。
麒王也很是高兴,立刻吩咐丫鬟带卓展他们去沐浴更衣。
这可惊掉了一众饶眼睛。
他们去的地方也不少了,参加的宫宴也有几次了,就是堂堂一方熔也没讲究到要赴宴宾客来之前沐浴更衣。他们虽然在椿树林露宿了一夜,但身上并没有明显的汗臭味,穿的衣服也都崭新洁净、舒适得体,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如果这都能让含征井觉得脏,那只能明这个之骄子还真的是……忒讲究。
在人家地界上,就得按人家规矩来,众人无奈,虽一万个不愿意,还是乖乖跟着丫鬟下去更衣沐浴了。
出了院子,壮子回头瞅了瞅,哑声道:“我,我怎么总感觉这个麒王绝非善类呢。”
“他是个好人,这点,毋庸置疑。”卓展平静道。
“不过这老子也太能装腔作势了吧,跟他相处,啧啧,真麻烦了,怪不得姚……”到这里,段飞登时闭了嘴,瞅了眼一脸然呆的赤妘,还好还好,后半句“姚依依移情别恋”没出口。
不过随即,卓展就接茬了下去:“怪不得衣服是绿的,太龟毛。”
段飞深吸一口气,不认识似地看向卓展。
看来,赤妘夸赞麒王那句话是真的在卓展心里留下阴影了。
啧啧,男人一旦嫉妒起来可比女人可怕多了,他这个兄弟,果然记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