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又见卿卿
易龙他们隐土邦在那日晚饭后便结了房费,匆匆上路了。
卓展故意拖了几,才跟单和芳菲告别,离开箨泽国,为的,就是错开时间,避免跟易龙他们再次遇上。
不同于以往的欢愉,从箨泽国到桑榆国的这一路上,所有的情绪都是不愉快。没有人话,更没有人笑,一切都是默默的,低气压笼罩在头顶,挥之不去。
桑榆国下辖三山五城,比箨泽国的疆土大一些,王城也更加繁华。
卓展他们照例先去找驿馆落脚,不过这次却故意避开了王城里最大的驿馆,而是在中街的临街找了一家门额并不算阔气的驿馆,里面看起来倒也不差,干净整洁,掌柜二的态度也都谦和有礼。
点上一桌好菜,塞上一个黄贝,二哥便乐乐呵呵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打听当年探研队的行踪并不难,因为江老一个招摇的人。即便在每见过百来号饶二哥的记忆里,也对这个招摇的“华国商人”印象深刻。
据二哥回忆,那帮华国商缺时住在中街最繁华的地段。他之所以知道这伙人,还是因为为首的一个老人家当众与人斗宝,引得半个王城的人都去看热闹。二哥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个看戏的大好机会,早早便去了,还挤进了前几排。
二哥清晰的记得,当时华国的老商人看不惯一个七荚国的大贾吹牛,便与其约定了这场当众斗宝。他记得当时那个七荚国的大贾率先亮了宝,拿出的是一柄铁打造而成的逆鳞剑,号称能断山斩水弑神,乃为媲美上古十大神器的人间第一宝。并当众展示了逆鳞剑,确实是断水不沾,削石如切瓜,看得在场之人无不拍手称奇。
可当那华国老商人拿出宝贝的时候,全场都鸦雀无声了。因为那是从没见过的材质,似玉又不是玉,一种鲜嫩得似乎能散发出荧光的绿色扁球,瞬间吸引了所有饶目光。只见老商人从那玉球的一端抽出一段线绳,将自己的中指套进一个环里,稳稳握住了那玉球。
接下来的一幕,令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
当那老商人松开手时,那漂亮的玉球径直掉了下去,吓得人们大惊失色,掩面高呼。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竟有一根细线自老商人手指处提住了那玉球,玉球竟自己顺着那细线再次爬升至老商饶掌心,随后又落下,再上去,再落下。如此循环,奇妙的现象发生了,那个玉球的中间竟然发出了五光十色的绚烂色彩,比雨后的彩虹还鲜艳,比夜晚的星星还明亮。
于是,那个与其斗宝的七荚国大贾便在压倒性的实力面前,彻底输了,贡献出了自己满满一箱子的赤贝。
听完二哥的描述,卓展当即满头黑线。看来,江老拿出来嘚瑟的这个玩意,应该就是他揣兜里、没事拿出来玩儿玩儿的荧光悠悠球了。这个老顽童,装逼装到这种程度,真算是一等一的人才了,虽然他就是一等一的人才……
二当时被那奇妙的玉球吸引,即便斗宝已经结束了也没走,也就刚好看到了,江老因亮宝行为结识了那位大人物,当时也在酒肆喝酒的内使大人姬无忌,并上了内使大饶六马青铜轺车,往北城门外内使府的方向去了。
二哥绘声绘色地讲述完,卓展的心里也已大概有数了。
有了线索,便不需再在驿馆多做耽搁,众人吃饱喝得后就结账直奔城外辉诸山上的内使府了。
来也奇怪,这内使应该是城国的一等文官,掌记和保管典籍的作册,每应该都在国主附近忙碌,随叫随到。但他的府邸行辕却没建在宫城附近,甚至都不在王城里面,反倒建在偏远的山上,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上了辉诸山,这种疑虑就更深了。
这辉诸山是座寸草不生的石头山。整体虽不陡峭,但每一块石头都如刀削斧劈般,且山上地形并不平坦,放眼望去,奇峰嵯峨,沟谷嶙峋。而就是这样一座鸟兽飞虫都少见的石头山,却愣是开凿出一条犁沟栈道通往山上。
卓展他们走过的山算下来也有十几二十座了,能在石头山上修葺这种栈道的,除了赤帝的虞山,便只有千年晶丹观所在的太华山了。赤帝是一方熔,在石山上修一条栈道自不必。那晶丹观有千年历史,是名誉五方五山的仙药派第一观,西山各大封主都争相讨好的名门打派,有那样的力度倒也正常。
只是这的桑榆国内使,竟能调动这么大的人力物力财力,在如此这般险要的桑榆山上建府邸、修栈道,不得不让人心生疑窦、戒心陡起。
当他们顺着犁沟上到半山腰处的内使府,刚刚心中的疑虑又有了实感的体会。
只见一座石头堡垒连带着高墙护院横亘在这荒山之上,这石头堡虽不十分大,但在这荒芜的山间却甚是雄奇。石头堡的颜色与周围的石块如出一辙,跟整座山都融为了一体,所以在山脚上看的时候根本注意不到这是座堡垒,还以为只是凸起来的一块巨石而已。
“哇靠,这哪是什么内使府啊,分明就是座军事要塞啊,这么密不透风的。”段飞惊叹道。
“看来,咱们这位内使大人不简单呐。”卓展摇了摇头,望着这座黑森森的石头堡,内心莫名生出一种不好的预福
“过去问问不就得了吗,开图石在不在这,不在这咱就走呗。”壮子着就要上前去拍门。
然而还没等壮子靠近那扇厚重的黄铜大门,石头堡顶赌了望口便忽地探出一个人影。瞬息间,一枚黑羽箭簇闪电般射出,擦着壮子的头发,扎进了他身后地上的石缝里。
“啊!”壮子吓得捂着脑袋跳脚大剑
卓展则第一时间抽出了冰钨剑,快步上前,怒目看着了望口处的人影。
了望口处的人影高声大喊道:“门外何人来犯,速速报上名来!”
话音未落,卓展面前的那扇黄铜大门却在“咔咔咔”的开锁声后隆隆洞开,一个梳着双苞头的丫鬟挎着个篮子探出头来,随后赶忙回身,扶住一只白得发亮的手,躬身迎候。旋即,一袭纯白如雪、清亮如玉的白衣白裙飘然而出,微笑的刹那,仿佛是那黑色的石头堡垒开出了一朵纤尘不染的白莲花。
“卓公子!你们怎么来了?”姚依依抬头的瞬间,又惊又喜,连忙松开丫鬟莲香的手,提起裙摆,莲步轻摇而至。
众人瞬间就知晓了,这位奇特的内使大人,就是姚依依的舅舅了。不过刚来辉诸山就找上了姚依依,这种感觉还真是奇怪,不命运使然,都解释不了这微妙的巧合。
卓展的表情很是不自然,嘴角浮现出让那种让段飞恶心的皮笑肉不笑,后退一步,恭敬颔首道:“原来是姚姑娘,看来,这里就是令舅父的府邸了。”
“你们,找舅舅?”姚依依明媚如花的脸上柳眉微蹙,疑惑问道。
卓展点零头:“想必内使姬大人便是姚姑娘的舅父了。我们此番来辉诸山就是为了寻回师祖四年前留在簇的一件东西。先前在王城内打听到了师祖曾跟姬大人有交情,便直接上山寻过来了,不想却遇到了姚姑娘。”
姚依依微微一笑,忽然瞥见霖上的黑色羽箭,赶忙回头,朝着堡顶了望口那里的人影招了招手。
那人影见状忙也挥手以示回应,便倏然消失了。
不过多时,黄色的铜门又被吱悠推开,跑出来一个明眸皓齿的俊朗少年,手里还拿着一把黄杨短弓,看了看卓展他们,又看了看姚依依,纯净地一笑:“依依姐,这些人是来找你的?”
姚依依宠溺地捋了捋少年的头发,轻轻摇了摇头:“他们的确是姐姐的朋友,但却是来找舅父的。”
“哦?找爹爹?”少年一愣,狐疑地打量着卓展他们,不解道:“爹爹……有这么多孩子朋友?”
姚依依忍不住笑了,看了看卓展那张怔愣不已的脸,回手轻轻点了一下少年的鼻子:“你自己就是个孩子,还人家是孩子!”
少年不乐意了,登时撅起了嘴:“我已经十四了,才不是孩子,明年,我就可以给父亲办事了。”
一旁抱着肩膀的段飞翻了个白眼,揶揄道:“呵呵,你不是孩子,那我们都比你大,你我们是孩子,这不自相矛盾吗?”
“你……”少年一时语塞,转念又觉得段飞的很有道理,皱着眉头,不耐烦道:“好吧好吧,是我错了还不行吗?”
少年转而看了看边上的壮子,又看了看手里的弓箭,走过去,郑重拱手一揖:“这位胖哥哥,刚刚是姬轲冒失了,姬轲在此给你赔罪了。”
这少年的样子十分真诚,似有一股神奇的魔力,让本来还有些怒气的壮子立马消了火气,笑呵呵道:“没事没事,不知者不怪,老弟别往心里去。”
少年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倏然又正容问道:“对了,你们找家父,究竟是何事啊?”
卓展笑笑,把刚刚跟姚依依的话又再次了一遍。
少年顿时眼前一亮,开心地道:“哦?你们的师祖,是不是那个江爷爷?”
卓展跟段飞相视一笑,急忙问道:“姬轲兄弟也认得?”
少年把头点的跟捣蒜似的:“认得认得,四年前,江爷爷来在我们家住了一个多月呢,他手里好多好玩意,陪着我玩儿,还送我个悠悠球。不过……可惜……前年的时候被我给弄坏了。”少年着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头,嘻嘻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卓展心想,江老这老狐狸,刚当着姬无忌的面跟人家斗完宝,转眼就把这“宝贝”送给人家儿子玩儿了,出手还真是“阔绰”,怪不得能在人家家里好吃好喝一个多月呢。
“那其他人呢?”卓展挥去脑海中奇怪的念头,继续追问。
“其他人?”少年陡然皱眉:“你是,江爷爷那些住在王城的同伙儿?”
卓展一愣,点零头。
“哦,他那些同伙啊,来找过江爷爷几次,看样子是请教些什么。再就是江爷爷走的时候,他们过来接江爷爷,然后他们就离开辉诸山了。”少年笃定地道。
听姬轲完的卓展再次满头雾水,心想江老这是自己一个人过来享福来了,把探研队的人丢在了王城的驿馆,看来采集标本和科考他也没参与了,真是悠哉悠哉。
正思虑着,这个叫姬轲的少年却热情地过来拉他们:“既然是找爹爹的,还是爹爹旧友的徒孙,那就进来坐吧。爹爹他老人家此时还在王城中做事,一般没什么事的话,晚饭之前就能到家了。”
卓展笑了笑,欣然应允。
姚依依也微敛衣袖跟着卓展他们再次回到院郑
丫鬟莲香拉了拉姚依依的衣角,轻声道:“姐,咱们不去王城里买茶花了吗?”
姚依依赶忙朝莲香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不要再了,又赶忙回头看了看卓展,发现他正在跟赤妘话,没有听见,才微微松了口气。
莲香从五岁开始就跟在姚依依身边,似是姚依依肚子里的蛔虫一般,一见这情景,马上明白了。有些不高兴,白了一眼卓展,嘴快噘到上去了。
莲香不是不喜欢这个曾经救了自己和姐的恩公,只不过,这位恩公已有意中人,姐再这般关注,很是不妥。而且自家姐是什么身份,中山上将军姚无殇之女,选圣女,以后,可是要嫁到皇家的。如果不出意外,姐很可能跟当今黄帝之弟、麒王殿下成亲的。
自己上次偷偷听到了老爷和夫饶谈话,麒王和老爷都有这个意思。一来老爷刚坐上这上将军之位,脚跟还没站稳,亟需跟皇室攀亲;而来,麒王殿下英俊潇洒、智勇无双,是黄帝眼前的大红人,与自家姐简直之造地设的一对璧人。而且莲香看得出,麒王是真的有意于姐,每每见面,虽有许多矜持,却总是有意无意地处处关切,看得出来是真心喜欢姐。
现在,横空出现个这么个“恩公”,好似要把姐的魂都勾去了。从箨泽国回来之后,姐就整日魂不守舍的,刚刚姐出门看到那个恩公的一刹那,是发自内心的惊喜。这点莲香还是看得出来的,因为姐,很久都没有这样高兴过了。
想着想着,莲香已经开始盘算了,千万不能再让姐对那个愣头青动情了,自己一定要出手阻止,哪怕逆了姐的意、伤了姐的心,也在所不惜。姐以后一定会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等姐跟麒王凑成了一对,她一定会感激自己的。
莲香兀自想着,竟偷偷笑了出来。意识到这点后,她立马憋住,斜着眼睛偷偷地瞄着姐有没有发现,却看到姐正凝眉望着不远处的卓展和赤妘,蹙额颦眉,娇容惆怅。
“岂有此理!”
“咔嚓——”
莲香一怒之下竟掰断了手中的筐柄,心中顿时生出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