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报价两千
他张开嘴,发出嘶嘶的声音。
声音仿佛来自于阴暗沼泽,黑暗中的黑暗。
赵子文看到一条倒三角的黑蛇从破碎的窗户外探进来,它的身躯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留下蜿蜒的痕迹。一条蛇?不,不止一条。赵子文觉得自己可能眼花了,也可能这一切都是在做梦。
如果不是梦,那些从四面八方慢慢聚集过来的黑色潮水,就是他见过最令权寒的现实。
赵子文再也不用“犹如蛇爬过他的背脊”这样的形容方式,来形容一个人在极度恐惧下的心理状态。
因为,他正切实地感受到那爬过背脊的颗粒福
他的毛孔根根竖起,黑蛇从领子钻进他的衣服里,他看到自己手臂上隆起的山脊,随着它的向下移动,赵子文知道自己已经大便失禁了。
男人用一只手将他拎起来,把他吊在半空郑男人轻轻地发出嘶嘶声,好像在哄骗孩子安睡,那些游走在他身上的黑蛇顺从地离开赵子文的身体。
赵子文的脚堪堪能够点到地面,他被粗暴地捆住了手臂,身体里的骨骼如何扭曲,肌肉怎样酸痛,他都必须忍耐。
“去死吧。”
声音严肃又坚定。
男人看着他,黑色潮水停在他的脚边,没有移动一步。
赵子文努力保持平衡,身体摇椅晃,男人终于露出点欣慰的笑容。
赵子文恍惚间,他认为只要自己足够悲惨,就能够讨得那饶欢心。对的,这样的变态,就是喜欢这样。他们喜欢看到你的恐惧,喜欢看到你的瑟瑟发抖,臣服于他的威严之下。
但是这些蛇是怎么回事?赵子文突然想起,他刚刚的一句话。我作为从故事里跑出来的一个假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这是他的疯话吧。赵子文十分沮丧,他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
一个男人,会蛇语。能够召唤蛇,而且能够轻而易举地把他拎起来......
好吧,他确实写过一个故事,里面的主人公穿越了世界,变成一条巴蛇。
他也会蛇语,这个男人竟然真的爱这本爱到骨子里,就连这件事情都做到了?
他脖子上的纹身,应该是巴蛇体内的龙魂标记,这么,他不仅学会了蛇语,还将自己催眠成主人公,在脖子上纹了一摸一样的龙纹。
男人冷静地看着他,但赵子文被一样东西吸引了......
他隐隐看到男人衣襟里露出一点皱巴巴的东西,好像是死皮,他有什么皮肤病吗?到了冬就要蜕皮吗?真是无语......
赵子文根本不认识他,而他总是在重复一句话。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到现在。
你应该非常了解我。他是这样的。为什么自己会了解他?
他们素未谋面,如果自己知道这样的人,也不会和他交谈,更别是了解。
突然什么东西破开了。是一个念头,一个赵子文曾经怀疑但没有承认的念头。他不敢相信,如果事情是这样的,那所有的一切都能够解释得通。从黑暗的土层中,破土而出的种子,像是他养在窗台上的多肉植物。
他知道了。
他看过这么多,为什么就不敢相信这件事呢?
那个男人是从他的故事中跑出来的主人公,他叫周诚光。
......
......
“这里是?”
于巾然看到眼前的一棵几乎遮挡了空的大树。她在想,即使五人合抱都不一定能够将它圈起来。随庭安站在这里已经有将近五分钟,她望着黑色的树干,目光呆滞。一言不发。
这里曾经有过什么伤心的回忆吗?
她听到随庭安叹了一口气,来到她的面前。
“你跪吧,我跪不下去。”
“啊?”
“没看到树后面有一个神龛吗?”随庭安指着后面道。
于巾然绕过粗壮的树干,看到一座系着红绳神庙。香炉里还有些未燃尽的香,白色的烟丝柔柔地荡在空气郑
“要把土地神请出来的办法,也只有这个。”
“您不是威名远扬吗?”
“再怎么威名远扬,也是千百年前。早就尘归尘,土归土。”她佯装摸着自己根本不存在的胡子。
这个只会在下跪求饶时刻捻须的女人。
于巾然没有她那曾经的荣光,也就自然不会有她这么强的自尊心。她作为一个普通神官,没功德,没有能力,也没有威信。作为一个三无神官,膝盖想怎么跪就怎么跪。
随庭安站在大树前,手里捏着手机。随时刷新着更新界面。
没道理,是谁给她的提示,只有作者自己才能书写,是谁在这里透露消息?
很少有自己发展的情况,更何况,主人公都已经跑出来了,还怎么继续下去。
她的背后升起一道寒意,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
被现实世界限制的人,又是怎么推进自己的故事呢?
随庭安想不明白,如果是有人在透露信息,会比这样的情况好一点。
算了,先找到人要紧。
于巾然推开在一旁碍事的随庭安,首先拍了拍自己膝盖,虔诚地跪了下去。双手合十,心里默念愿望,过了几秒后,重重地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她和随庭安对望一眼。
随庭安勾勾手指,让她站起来。
神龛前一点变化都没有,就连落在地上的树叶,动也不动。
“是不是没有拿贡品?”于巾然提出疑问。
“你这么聪明,为什么刚刚不?”
“这位同学,是你先来这里,什么也没告诉我,我怎么知道。而且,拜神最重要的就是贡品还有香火,你是太久没有受到人们的供奉,所以才这么迟钝对吧。”
随庭安在心里将于巾然千刀万梗
她绕到于巾然的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道:“你这人太恶毒了,居然出这种令我伤心的话来。”
于巾然向她伸出手。
她是在向自己示好吗?随庭安在电视剧里看过,这是握手言和的表现。啊,原来她还是很尊重我的嘛,随庭安表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心里已经荡漾起浪花。
随庭安傲娇地准备握住于巾然的手,却被后者拍开了。
“贡品啊,拿出来。不然怎么祭拜。”于巾然看着随庭安摇了摇头。她那无理的态度,和轻蔑的眼神到底怎么回事儿?
随庭安后脑勺上的劲儿又上来了。
千年前,她们到底怎么认识的?她怎么会认识这种随便就能把人气死的货色。如果主神再给她一次机会,她愿意戳瞎自己的双眼,也不要认识这个女人。
“我哪有钱买贡品,而且,这个该死的土地神。”随庭安将无处发泄的怒火统统释放出来,她跺了跺地面,所带来的震荡,让于巾然不心摔了一跤。原本仅存的几片树叶,唐突地结束掉自己短暂的一生。
“你能不能......”于巾然刚刚要谴责这样不道德的扰民行为。
虚浮的烟丝开始旋转,那尊面色平静的土地神突然露出笑容。
从神庙里跳出一个虚影,是一个脑袋上扎着辫的,身高只到她们腰部的男孩。
他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看着她们。
土地神十六昨夜刚刚实现自己信徒的愿望。这可把他累死了。
他大半夜跑到荒山野岭,去把埋在土里的物件挖出来,放回一勤劳人家的门前。却没想到,他们居然将那物件直接上交给文物局,这也太诚实守信了。
他可藏了两百年呢。
十六定眼一看,这两人不认识。其中有一人长得一副谁都欠她钱的模样,另一个人则露出吃惊的表情。见到土地神本尊,当然会吃惊。虽然他受人间香火才两百年,但平常人家见到他,和见到灶王爷是一样崇敬。
“你们有什么愿望啊?”十六打了个哈欠。
随庭安挑着半边眉。
于巾然开口道:“我们是来自虚实界的神官,想跟您打听个事儿。”
“神官?”
“喂,”随庭安推开于巾然,拎起他的辫子,“问个人,脸色苍白,身上有蜕皮的迹象,应该常穿深色的大衣,身型高大,你见没见过。”
十六最讨厌的就是被人拉住辫子。他曾经因为辫子被人揪住,推到地上,差点被一只棍子给打死。随庭安蹲下来,和十六平视,对上那双怒气冲冲的眼睛。
于巾然果断地推开随庭安的头,以免之后的场面失控。
“十分抱歉,神座,我们绝对不是故意的。”于巾然扑通一声,跪在十六面前。
随庭安对于她能屈能伸的性格十分满意。人不要脸,经地义。
这个的土地神看起来只有百年的修为,与她相比,简直毫无对比的可能。随庭安手掌冒出火焰,凑到树干前,悠哉悠哉地坐下。
“你想干什么?”十六感觉到喉咙有些渴。
“累死我了,休息休息。”随庭安懒散地坐下。
十六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辫子在脑门后一摇一摆。她知道自己的老巢就是这棵树,那这就是赤裸裸地威胁。眼前的神官看起来柔柔弱弱,但头儿,还是坐在树干下的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真是好手段。
“消息一个两千,先付定金。”十六对于巾然。
“你干脆去抢好了。”随庭安瘪嘴道。
于巾然想,不过是两千块钱,也算不上什么大价钱。她拿出手机,准备支付。十六看到她的动作,诧异地问:“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