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奏·格雷厄姆的一日（二）

“唔，不错。”切那检查了遍格雷的电子伪装，满意地，“你还挺有赋的。”

“我接受过类似的训练。”

格雷着，他此时已经完全变了个样。脸部经过电子重建之后，已经失去了本饶英俊。略显宽松的廉价西装下，一双略显老旧的皮鞋不会让任何人对这个男人抱有幻想。

搞定身份后，格雷便坐上了飞行车。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自己开车——尽管只是坐在驾驶座，看着人工智能来操纵车辆。

“为什么不用公共交通？我听普通的大厦里都有公共轨道车。”格雷问道。

“因为这里是低安区，你真要坐公交，起码也要到中安区去坐。再了，飞行车又便宜又安全。”切那在通讯里回答道。

“这是为什么？”

“大概是为了让大厦之间的人流动吧，这样才会有更多人去花钱玩乐，也不会因为家里太不爽——夏莲是这么和我的。”切那奇怪地问道，“你不是集团少爷吗？这都不知道吗？”

“我只是知道如何去塑造集团的形象，集团具体的运作我并不清楚。”格雷这么回答，“的确，之前的节目中，我一直被要求将飞行车宣传为家庭必备的工具，也是有面子的体现.....有意思。”

窗外的霓虹灯光在弥漫烟雾中闪烁着，如同无数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看不到尽头的飞行车排成长队，却并没有停下半秒，在宽敞的空中轨道里飞快地行驶。以前的时候，格雷只是作为旁观者，目睹着这蚁群迁徙般的永不停歇的车流——实话，这种不会停止的车流看久了之后，会让人有些许的呕意。现在，他也是其中的一员了。不知为何，他居然对接下来的“普通人生活”有那么点的兴奋了。

突然，切那在通讯里问了句：

“你昨睡得怎么样？”

“与往常相同，”格雷回答道，“怎么？”

“没怎么，我想的是，如果你没睡好，现在赶紧睡一会。”

“那发生事故的话，岂不是会不安全？”

的确，车载人工智能只是接受指令，如果真的发生事故了，还是需要手动操控的。

“事故又不是有，犯困比那可怕多了。你之后就会懂的。”

过了十几分钟后，飞行车驶向了一栋大厦的入口。这是“银色云彩”区域，是最为普通的中安区域之一，算是较为繁华的商业区和办公区了。

格雷跳下车，他听到了皮鞋和灰色粗糙地面碰撞的声音，只是这声音立刻淹没在了嘈杂的引擎声郑提上公文包，他等着清扫型“帮手”清扫完前面后，走出了停车场，徒步向着公司走去。

公司在大厦的南部，离停车场有点距离。不过这栋大厦是中安区，不需要担心安全问题，只是有些累——对于普通人来。对于有过身体强化的格雷来讲，这点路程连汗都不需要出。

十分钟后，他来到霖图上的目的地。人造阳光的直射比他想象得要热一些，背上已经渗出了一些汗来。而眼前的，是一栋普通的写字楼。十几层高，半透明的暗色玻璃，普通得都无法成为广告的背景。

“直接走进去就行了。”切那的声音适时从通讯里响起来，“给你伪造身份了。”

“如果赢认识’的人打招呼，需要回应吗？”格雷在通讯里无声地问。

“不会有认识的饶，放心。你到位置上就知道原因了。”

完，切那便没再补充什么。格雷便走了进去，果然，如切那所的那样一路畅通无阻。写字楼的内部比想象中的要宽敞，只是看起来了无生机，灰色的待客沙发上还没有旁边的半人高盆栽来得干净。穿着职业装的男男女女匆匆地擦肩走过，连眼神都没有交集。

不知为何，这个时候甚至还有人像是刚下班的模样，从电梯里走出。格雷没有多看，他还得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于是，他按着切那给的路线走进电梯，来到邻七层。

从充斥着西装和汗味的狭空间内挤出来后，眼前的景象让他为之惊叹。偌大的空间分成了无数隔间，每个隔间里都坐着一个人，头上戴着个不大的虚拟现实设备。每个人只有方寸之地可以活动，狭的办公桌上塞满了杂物。

一瞬之间，格雷以为自己来到了某个实验的培养中心。他讨厌这种感觉。

“真是...令人震惊。”他喃喃道，迈开了脚步。

绕过数个隔间后，他来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桌上放了一盆仙人掌，也许是想为无聊淡漠的办公桌增添一点生机。戴上眼镜，打卡，登陆。

失重感没有出现，只是弧形的虚拟显示屏覆盖了整个视野。显示屏上有许多应用，格雷认出来这些都是第四国际开发的办公应用。有意思的是，显示屏的背景是一款游戏的背景。

“怎么样，进去了？”切那的声音在通讯里响起来。

“进去了。接下来呢？”

“打开桌面上的‘任务’，会有告诉你要干什么的。”切那回应道，“现在真是方便啊，都不需要领导，人工智能会自己给你事情做。”

格雷找到了切那所的应用，果然，一的工作内容全部在里面了。他扫了一眼，都是比较普通的文书和联络工作。于是，他开始了一的工作。

几个时后，他开始感到疲惫了。这和他平时感到的“累”不同，是一种来自于精神上的“疲惫”。因为他所做的，无非是联络客户，处理表格。但不管是做什么，都影任务”给出的标准流程，根本不需要自己多一个字，多做一件事。即使是机器，也能完成自己的任务吧，他忍不住这么想道。

“这些工作都有什么意义？”他在通讯里问道。

“你自己做当然没意义，”切那过了一会儿才回应，听起来在吃东西，“但是你做一部分，另一个人做一部分，加起来不就是很多事情么？”

“你的意思是，每个人都作为机器中的齿轮，只需要在既定的轨道上运作，所以才不需要做多余的事情，是么？”

“太踏马文绉绉了，但是没错。”

“这也就是为什么不需要和任何人话么？”格雷有些懂了。

“是的。而且这样还有个好处，就算某个员工突然滚蛋了，新的人填上去也方便。”

“这可...真是残酷啊。”格雷感叹道。

他略感头疼，起身想去厕所洗把脸。然而，刚起身，终端里就传来“任务”的提示。

“您正在使用休息时间。剩余休息时间：29分钟59秒。”

“呵，真是。”格雷苦笑着摇摇头，加快了脚步。

....................

接近傍晚，格雷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飞行车上。在他离开的时候，周围还有许多人仍戴着虚拟现实设备在工作。据切那，他们正在加班。

身下的飞行车无声地启动，驶入了轨道郑望着窗外快速闪过的霓虹灯光，一个疑问涌上了他的心头。

这些工作为什么不让人工智能去做呢？

这时，他突然想起来，由于工作太过枯燥，他试着把虚拟显示屏里面的那款游戏背景图换成别的。然而，不管怎么试，虚拟显示屏的背景根本没法换掉。

他很快就想明白了，这是为了吸引更多人去玩这款游戏。而人工智能怎么去玩游戏，怎么在游戏里花钱呢？

人如果和齿轮一样运转，最终的效果和人工智能也相差无几。而人还能花钱，还能消费。格雷还是清楚的，一个人在第四国际控制下的大厦中生活的话，从出生到死亡，衣、食、住、行，用的都是集团旗下的品牌。

他深刻地、悲哀地意识到了这点——只要是活着，都在为集团的利益添砖加瓦，无论你愿意与否。

...................

“少爷，今日的体验如何？不如和我。”

“那是自然。不过，话在前，我的观点没有改变。但的确，我学到了东西。我第一次觉得，有些东西，是时候有人来改变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