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8章 真假之凤
楚曦到底还是去了凤藻宫。
便如同她所说的那般，身为晚辈，病体痊愈拜见长辈，与其请安这本便是孝道伦常，纵是安嬷嬷心中再如何担忧，那也是阻拦不得的。
知道是阻拦不得，要前往凤藻宫，安嬷嬷立时便亲自带人忙活起来。
特特给楚曦换上了裙摆上绣了金凤纹样的朱红宫裙，又重新梳了发髻，从柜子里头寻出了鎏金五宝莲纹花冠。
此花冠是昔年阿兄在她生辰之际，特特寻了南边杭城顶好的老匠人出山为她量身而制的。
花冠底部镶嵌的五色宝石均是阿兄征战时缴获的战利品，颗颗饱满无暇，均有龙眼般大小，便是从里头随意拿出一颗，那也是罕见的珍品。
敢问世间哪有姑娘家不喜欢闪耀的宝石金玉？更别说这里头还有阿兄的一番心意，故对于这顶花冠，楚曦自然是喜爱至极的。
然而，可惜的是，花冠美则美矣，可那戴在发髻上的重量……
却实在是有些叫她不敢恭维。
也因此，这顶花冠多是放在库房里头，轻易不会拿出来。
此时楚曦见安嬷嬷拿出这顶花冠，自然是知晓她心中何想，遂也由着她。
再者，身为南楚最受圣宠的公主，好容易大病初愈，再现于人前若不张扬些，一身素净反而是会引人怀疑。
待安嬷嬷等人一通侍弄完之后，楚曦见她们都一脸愣怔地看着她，素手微抬，好笑地摸了摸脸，“你们这是怎的了？怎么都似是不认识我一般？”
时光荏苒，昔日粉雕玉琢的女童已然在无声中抽条张开，相比幼时的精致可爱，如今更甚的是叫人见之难忘的倾城之姿。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见倾人城，再见倾人国。
书中所言，也不过如是而已。
碧荷望着眼前朱裙华妆的楚曦，不由地讷讷呢喃：“小殿下当真好美，就似画里头的那些个仙子一般。”
一身风华，美得叫人不敢轻攀。
她话音刚落，手臂便挨了安嬷嬷一掌。
安嬷嬷的眼眶微红，气势丝毫不减，没好气儿地瞪了眼碧荷，斥道：“死丫头，嘴上没个把门的，混说些什么呢！”
仙子什么不仙子的，这也是能说的？
若小殿下当真是仙子，那她还能好生在人间待着么！
楚曦自幼体弱易夭，故而对于这些事由安嬷嬷都忌讳非常。
碧荷这时方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连连耷拉着小脸讨饶，“是婢子说错了……”
楚曦轻笑一声，“好了，安嬷嬷也不必在意，不过是一句赞美之言罢了，难道嬷嬷是觉得我不美，配不上那仙子二字么？”
“小殿下误会了，老奴不是……”
楚曦上前一步笑着执起安嬷嬷的手，“我知道嬷嬷在忌讳什么，可如今，嬷嬷瞧瞧我不是好好的么？”
安嬷嬷反握着楚曦的手，一双眼中泛着点点泪光，到底是说不出话来。
虽说如今凤藻宫里头住着皇后娘娘，然其实则并非是南楚历代皇后的居所，南楚宫闱之中真正为历代皇后所居住的是凤鸾殿。
而凤鸾殿在她阿嬷，也就是她阿翁元妻仙逝之后便被阿翁下令永远地封存了。
除了每年阿嬷忌辰，阿翁会领着她去凤鸾殿祭拜小坐之外，宫门常锁，外头侍卫常驻，经年再无外人能够踏入半步。
身有皇后之位却无法入住凤鸾殿，享皇后之尊，想来她如今的那位外祖母，心中也定然是有十足十的憋屈。
但，这又如何呢？
只要阿翁不愿，她那位外祖母就永世都不得踏入凤鸾殿半步，便是赫然于人前被狠狠地打了脸，那也只能够往肚里吞！
不晓得是否是存了争胜的心思，亦或是想要遮掩难堪。
她那位外祖母，也便是如今的皇后娘娘，在得知自己入住凤鸾殿而不得后，便一不做二不休地，将自己寝宫的名字换成了凤藻二字。
又用自己的私房，耗费了大量的金银将寝宫翻修成如今这般金碧辉煌的模样。
可以说是整个南楚除了政和殿与慈宁宫之外，最最巍峨华丽的宫殿，便是她的朝阳阁也是无法与之相较的。
毕竟传闻中，皇后娘娘为翻修成这样的一座宫殿，真真是掏出了自己的大半身家。
可惜……
楚曦仰头望着匾额上金漆书就的“凤藻宫”三字，杏眸微眯。
可惜假的到底是假的。
纵是在外头裹了再如何华丽矜贵的包装，假的终究也无法成为真的……
门口候着的婢子见到楚曦一身气度芳华缓缓而来，先是一愣。
宫里头何时出了如此绝美的主子？
而后看到楚曦身后跟着的安嬷嬷之后，猝然醒神，惊觉这位身份。
虽说这些年来朝阳公主调养身子，深居简出的，没有什么人能够一睹芳容。
然，她虽不知晓朝阳公主是何模样，全宫闱之人却是无有不识朝阳公主身边的安嬷嬷的。
她忙是让身边的人去里头请黄嬷嬷过来，自己却是立时迎将上前。
“婢子恭迎公主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楚曦眼眸微垂，瞧了眼面前的人，是个眼生的，“起吧。”
“是。”
见那宫婢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楚曦旋即笑道：“皇祖母可是在里头？今日天朗气清的，本宫自觉好些，便思索着来与皇祖母请安，也不晓得皇祖母现下是否得空？”
“公主这是哪里的话？娘娘听闻公主来了立时便唤了老奴来迎呢！”
楚曦话音放落，便听得前头传来一句笑盈盈的话语，方一抬眸，便见得由殿内朝她快步而来的黄嬷嬷。
杏眸随着她的靠近微动，楚曦唇边的笑意不住又深了些许。
眼前黄嬷嬷逐渐与她记忆中的模样重合，当真是别来无恙啊……
“老奴请殿下安，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思索间，黄嬷嬷便已来到楚曦身前，端端正正地给楚曦行了一礼，端正得纵是安嬷嬷也从中挑不出丝毫的错处来。
楚曦眼眸微动，斜了眼身旁的碧荷，碧荷得令立时上前将黄嬷嬷搀起。
楚曦面上笑意不变，“黄嬷嬷无需如此多礼，快快请起，嬷嬷是皇祖母身边最最得用之人。”
“若是累得嬷嬷身上的腿疾犯了，皇祖母便该心疼了。”
宫中无人不知，昔年黄嬷嬷引今上大怒，被罚入慎刑司，最后虽是活着出来，但也落下了终身不治的腿疾。
黄嬷嬷低垂的眼眸中阴鸷的厉色一闪而过，待她再次抬头时，面上仍旧是笑盈盈的和善模样，“公主说笑了。”
“老奴不过是个婢子，娘娘不嫌老奴年老腿疾，那是娘娘慈善宽厚，已然是天大的恩德，老奴自当衔草以还。”
她落寞神情旋即一转，面上复了盈盈笑意又道：“可娘娘却是日日盼着公主殿下的，想能有殿下相伴享享民间儿孙绕膝之乐。”
“如今可算是将殿下盼来，想来娘娘也能如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