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2章焉有完卵
她心口闷闷的,还是过去取了水。
幽言嘴角动了动,牵扯出来满意的弧度。
他施展清洁术法,给自己的身上简简单单地清洗了一番,虽然是那般满片的殷红洗去了,可是,从另一方面来说,在眼前,留下来的,却是比之之前,一点都不少的触目惊心。
那红痕,满满遍及身上。这力道,恐怕也是深入肌理的。
梨落是震惊的,却仅仅是眉头皱了皱,她不想哭,不想在他面前哭。
“水。”
她递过去,幽言满意地笑了笑。
明知道他的确是在强颜欢笑,为的无非是不让她担心,她却也无法以同样的轻松的态度回应他。
幽言也不多说,直接喝水,说是水壶,实际上则是酒。
这里,也就只有师父的若水袋中,满是酒。
如果能够一醉解千愁,他倒是真的会牛饮。可不会,就算是自己喝了再多的酒,恐怕也不能解决问题。
明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烦恼还在。烦恼依旧是在继续。
甚至可能会更糟糕。
于是,他在缓解了些许自己的饥渴之后,也就不再继续灌自己了。
而是转身,将这海水一般不见底的酒壶倒着,往身上撒。
晶莹的水,殷红的是血,冰寒的是眸——做出来的,是残忍的动作。
他的外貌,无论是在什么条件之下,似乎都是让人惊艳的。
这人却是以这般决绝的姿态,做出来这般残忍的动作。
她看了看,忍不住转开头去,不敢看,却又是忍不住再转回来。
伤口接触美酒,不会是多美的事情,虽然是这个极其心狠的人,始终是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表情,痛楚招呼到身上却是真的。
淡蓝色的衣衫,因为汗水的浸透,于是变得夹杂起来些许的深蓝色。
混杂其中,他看起来是不痛的。可是,梨落不能再相信了。
眼前的这么男子,可不就是一个骗人鬼。
不是仅仅是漂亮的女人会说谎,漂亮的男人,其实是更加会说谎。
她不信。
有些人的苦啊,从来都是不对旁人展示的。
就是所谓的他的妹妹,竟然也是没有这个权力走近他的伤口处。
她不免是有些心酸。
但若是解决不了他的痛苦,多一个人受苦其实也无益。若当真是换做是她自己,她也会是这么做的。——
是和她一样的做法。没有任何区别的。
所以,为何要责怪他呢。
梨落看着他清洗得差不多了,于是从他手里接过来酒壶,将它放好。
如同是没有看到过这般震撼的场景一般,她对他道:
“休息会吧。”
休息会吧,这样你会好受点的。
幽言接过来她递过来的东西,是一枚丹药。
也不管究竟怎么样,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丢进嘴里了。
竟然还有些甜甜的味道。
“我在上面捏了层糖衣。
本来是给自己准备的。”
可计划永远是没有变化快。
“谢谢你,妹妹。”
妹妹……
她听到了他的感谢,可是对于后面的两个字,却始终是觉得分量太重,这两个字,似乎是温暖的,却以极其残忍的姿态,将她压制在某一个位置上,始终是不能摆脱开来。
她知道自己的心思大概是什么,可是无法对幽言说。
毕竟,他是当真把自己当成是妹妹的吧。
她觉得这两个字并不让人欢喜,可若是没有了这两个字,恐怕她现在也不会在他的身边。
“妹妹”的身份,使得她能够顺利成章地接近他,和他在一起,也是妹妹的这个身份,让她限制在一隅的框架之中,死死的动弹不得。
再进一步,当真是比登天还难吧。
她若是在他的心里,从来都是这样的位置的话,改变起来太难了。
至少,现在是不能尝试的。
她心里自动是忽略了后面的称呼,对于他的谢谢,梨落笑了笑,按耐住酸楚,道:
“幽言,晚安。”
幽言回了一个温柔的微笑。
他倒是想要伸手摸摸她有些凌乱的头发,可是想起来她似乎从来都不喜欢这动作,于是终究还是作罢了。
暗牢之中的味道,似乎久久都是飘散不去。
但这暗牢中的人,表面上看来,似乎是比任何一天都是要安静。
的确,只是表面上的。
三个人心里其实是各有心思。痛楚在身的是幽言,而在心里的痛楚,煎熬着的,则是梨落和玉溪尊者。
玉溪尊者大抵是真的受到了刺激,一晚上始终是半句话都不说。
他闭着眼睛,好似是在闭目养神,实际上更像是睡着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若是真的累了,也是正常的。
但在一切的人言和微小细碎的声音从他耳畔停滞的时候,他却睁开了眼睛。
幽言闭上了眼睛,梨落也是休眠。
他眼中却是隐隐有泪花闪过。
这些是他的徒弟啊。
他说不出来的痛苦。
明天又会如何?他不知道。能够让萧钦远这般折磨,又是始终不想直接杀了的,显然也不是简单的原因。
说到地,若是他自己和幽言比起来,自然是他和萧钦远之间的矛盾更多。那才是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的。若不是因为自己和蓝田护着阵法,最终可能阵法也没能够是将萧钦远弄死。
也现在的萧钦远,似乎直接就是无视了他这个直接的仇人,而是转移了目标,直接就是把自己的目标锁定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梨落也是不管了。
想来,幽言真的做了他们都是没有你预料到的事情。
可究竟是什么,他一时之间难以捋出来任何头绪。
唉,知道的太少了。
分明他才是最年长的,似乎各个都比他更愿意肩负起来更多的责任。
他有些欣慰,心疼也是真的。
幽言的脸上,几乎是没有血色了。
毕竟是被重伤了的,现在是旧伤未愈,紧接着新伤就来了。
倒真是让人难受非常。
苦涩蔓延开来,锥心刺骨的疼痛。
他一把老骨头,没有受伤,和受伤也差不了太多。
幽言啊幽言,你究竟是做了什么?
他看了看,眼角的皱纹也是掩藏不住,如此重的愁思,显露在眼角眉梢的每一个地方。
他看了看,又是不忍心再看。
闭上了眼睛。
长夜漫漫,可对于伤者来说,这样的一夜的时间,其实算是极其少了的。
毕竟,不可能一夜之间,新伤旧伤全部恢复,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