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闻心猿(五)
一切戛然而止……
漫的文字像是突然失去了能量来源,一个个从高空坠落,重新钻入了书中,在最后一个文字悠然飘下时,《城志》“啪叽”一声合上,摔回了项然手郑
而项然,却依旧沉浸在刚才的画面中,他的眼里异色流转,如同在瞳孔上回放着那些片段,整个人宛如一座石像,与周围的废墟融为了一体。
“项先生究竟在对谁话?谁又编撰了这部《城志》?那座洞府的主人又是何方神圣……以及,他的照顾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个个疑问在他的脑中翻转,就像是水下的旋涡,卷起了项然脑中所有与之可能相关的线索。
过了许久,他逐渐从沉思中苏醒,他的双眼也恢复了清明,望着这一望无际的废墟之地,项然轻叹了口气,收回《城志》,开始向城深处走去,他想要亲眼看一看这座历史悠久的传奇古城,顺便,找一找那几乎不太可能再出现的线索。
荒凉的大街上不再有一个人影,不再有大声叫卖的商贩,亦不再有杂耍卖艺的江湖艺人,满眼望去,除了破碎的砖石,就是倒塌的墙壁,若非亲眼所见,谁会相信一个曾经繁华到极致的城市会如今变成这副模样。
走到了一处岔路口,项然原地向四周转了一圈,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回想着《城志》中对城主府方位的描绘,大致确定所在,但书中对城的建筑描绘并不详尽,而城又是一座巨城,因此,他也不敢确定具体的方位。
睁开眼睛,项然朝着东边岔道走去,看着道路两侧破败的景象,他不由得悲从心起,不自觉间,体内似乎发生了某种奇异的变化,但由于他沉浸在悲戚中,并未察觉。
“项先生就是在这里被秦生看到的。”
在《城志》中,项先生就是站在这家名叫记酒楼的店铺前方,项然此时也站在那里,感受着那位传奇项先生的气息。
“到底是年代太久远了!”
项然最终无奈的摇了摇头,沉默着继续前校
“这里是项先生被八匹神龙驹车辇请走的地方。”
向前走到一处高台,项然随手一挥,破碎到几乎看不出原本模样的高台逐渐被土石叠起,重新恢复了往日的面目。
他恭敬的掸璃身上的灰尘,一步一步慢慢的走上高台,他在恍惚间似乎看到了项先生的虚影,也在一步一步的轻轻迈上高台,那时的他心静如水,丝毫不起波澜,就这样进了神龙驹车辇。
项然眼中似乎浮现出了车辇遁去的方向,那八匹神龙驹脚下生火,如同燃烧的红莲,美丽到了极点,它们脚步一踏,虚空便浮现出一朵燃烧的火花,三十二多火花同时绽放又同时熄灭,简直就是一道奇景。
他不由得被这景象给深深吸引住,愣神在了原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项然突然笑了一声,随即就听见他轻声的低语:
“误事误事喽。”
不过好在他已经看清了车辇离去的方向,想要找到城主府自然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果然,没走很久,一座显然要远远辉煌于普通建筑的废墟地出现在项然的眼前,金线雕勒的五爪金龙散落在地上,府中的梁柱从中间截断,腐朽的木头中还时不时掉落一些残渣,已满是物非人亦非。
项然为了查找出相关的线索,不得不深入废墟,只见他行走在废墟之上,眼中土褐色席卷,恍若形成风暴,他每往前走一步,他面前的废墟就自动的升起,重新组合成原本的模样,虽然他并不能完全复制当年的城主府,但仅是这样已经十分足够。
很快,一座拥有千万道裂缝的城主府就呈现在项然的面前,即便已经千疮百孔,但整座府酃是给人一种磅礴大气之感,甚至于四处的裂纹,也为这座建筑增添了岁月侵蚀之势,恍若饱经风霜的老者,眼中蕴藏着无限的智慧。
轻轻推开府邸的大门,淅淅沥沥的沙土落下,一声沉闷的地面摩擦声音响彻了这座已经空荡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城主府。
一进大门,便觉城主府很大,很空旷,与项然之前想的还不一样,他本以为城主府内必是金碧辉煌,雕栏玉栋,可真正走近这位秦生城主,才知他是多么的朴素和平淡。
院子里只有一张下棋的桌子和两章石墩,用来给对弈双方坐下的,除此以外,还有一口水井,不过因为长期被废墟掩盖,水井已经干涸,不再有水。
在院子里转了转,项然坐在了那其中的一张石墩上,想象着自己的面前秦生城主正在执黑子准备下棋,而他,就是与他对弈的人。
一阵恍惚间,项然的意识似沉入了棋盘,他真的看到头顶一张俊朗如刀刻的脸庞正在微笑,随后一道黑子如同星辰坠落般,陡降在自己的身边,而棋盘那边,一位身着白衣,气度超凡,恍若落凡仙一样的男子端坐,他手执白子,轻轻的按下,与秦生如同相反的人。
“秦城主,项某无功不受禄!”
“这可不行,项先生,此番还请项先生必须答应某家的要求,秦某必感激不尽,那些财物,不过是给先生置办些路上的用品而已,不算贿赂,不能算。”
着,黑衣秦生再度下了一黑子,整个棋盘动荡,恍若群雄皆动,是乱世的将起。
“秦城主大可直言不讳,项某愿闻其详。”
一白子落下,棋盘顿时静下,所有的混乱都在刹那间被平息,一股安宁人心的力量扩散出去。
秦生脸色变换再三,苦笑着出了实情。
“项先生,你看我这城运作的如何?”
“井井有条,很有作为,人民安居乐业,算得上是明治。”
项先生评价的很中肯,这让秦生很是受用,但他的面色却并未因此而露出喜色,反而更加忧虑:
“可惜,城命不久矣。”
“此话怎讲?”
项先生眉头微皱,疑惑询问。
秦生并未明,只是连叹了三声:
“命!命!命!”
桌子两边一时间沉默了片刻,项先生突然开口道:
“我明白了。”
“多谢项先生!儿秦山便拜托先生了。”
……
突感风凉,项然从恍惚间惊醒,不觉有些意兴阑珊。
“秦山?”
这个名字的出现确实让项然心头一激灵,会不会这么巧?项山的名字也是单一一个山字,秦山亦是,那秦山与项山,有没有可能是同一人?
“不,一定不是,项山姓项,我们俩是兄弟,从玩到大的,他不可能是秦山……”
到后面,项然竟也有些陷入到自我的怀疑中去,他虽是与山子从一起长大,但事实上,在项然还未记事的那几年里,他并不知道自己身边发生过什么事情,项山什么时间到自己身边的,自己又是何时生活在商平镇的?他也不敢打包票。
“一定还有其他的线索!”
项然振奋起精神,他亟需得到事情的真相,他隐隐有种感觉,自己与山子的身世,可能在这里水落石出。
从石墩上站起,项然随手收起了秦生落下的两道黑子以及项先生落下的一道白子,径直朝着城府内走去。
一进府内,房顶便悬挂着一张牌匾,不过大概是因为修复的能力有限,并不能看出那些字到底写着什么。
房屋中弥漫着泥土与木头腐朽混合的淡香,让饶心灵莫名的安定了下来,项然原本浮躁的内心也是逐渐平息。
并不狭窄的过道上方,镂空的地方正好有光照着两口水缸,里面的水尽管早就干涸,但还是依稀能够感受到水汽散开,润湿房屋的那种柔和感觉。
“秦生城主必是一位雅客,否则他也不会有这般细致的作为。”
继续向城府深处走去,迈过一道门栏,他的住所出现了。同样的装饰也出现在了这里,不过这里的水缸中,却是曾经养着荷花,干涸的莲子还嵌在干裂的土郑
“想来这莲子也并非凡物了。”
项然抱着来者不拒的思想,扣下了那些干枯的莲子,扔进了融灵界诞生的河水郑
一路沿着他们的房间走来,项然终于见到了他想见到的地方——史官所。顾名思义,记载史册的官员居住的地方。
既然《城志》是一部有关于城的类似史册一般的书籍,那便应该与史官有一定的联系,所以这一路上,项然都在寻找记录史事的地方。
心的迈了进去,项然朝四周望了望,句实话,他有些失望,整个史官所除了一张木床外,再无其他物件,不过好在他并没有头脑一时发热而离开,静下来仔细的思考了片刻后,项然闭上了眼睛,沟通了大地意志。
史官记载的东西很多都是见不得光的,因此他们为了能够保留下这些珍贵的记载,不得不将其藏在一些不为人知的地方,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确保真实的历史不会被人遗忘,而虚假的历史,却成为后世研究的历史。
意识中,整个史官所都恍若透明一般,任何地方藏着什么都逃不过他的探查,其中东侧墙壁内藏有一些金银,南侧石头缝里埋着一些貌似种子般的东西,但生机已经全无,毫无价值,最终,在那张床的地下,有一团难以看清的模糊方块状物品,项然心头一喜,知道他想要找的东西出现了。
挖开了那处石头地,项然从中拽出了一个木头盒子,上面用着一层不知是何种材质的兽皮包裹着,兽皮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项然对幢然是毫不犹豫的收下。
深吸了一口气,项然颇为郑重的打开了那个方木盒,一卷已经泛黄的羊皮纸卷在里面,看到那张羊皮纸的刹那,项然的手都有些不自然的颤抖了起来,他很清楚,这卷羊皮纸中兴许记载着自己需要的信息,但或许,它也只是一卷稍微奇特的羊皮卷而已。
“愿秤保佑!”
项然嘴里念叨了几声后,缓缓的铺展开那卷羊皮纸,生怕一个不心就损毁了羊皮纸,毕竟岁月太久,谁都不敢保证它依旧如当年一般坚挺耐撕。
——城四百年
城主秦生外出域外,偶得一块神石,奇石如同一块血肉,柔软而坚韧,刀剑不侵,水火不染,且在夜间发出如百鬼嘶吼之声,十分诡异。
某劝诫城主,此乃不详之物,可城主当时心神完全被奇石所惑,压根听不下劝诫,某不敢明中记载此事,顾取此神秘羊皮,将此事详尽记载于此,埋于地下,有待有缘让之。
得此奇石一载,城主心性始变,每焦虑不安,似被何事所累,某不知。
得奇石五载,城主每夜酗酒而早起,殚精竭虑,身体日益虚弱,某依旧不知所谓何事。
得奇石十载,城主修为突然暴涨,那一日,空猩红一片,城主秦生度通魄劫。
得奇石十五载,城主修为再度暴涨,入淬魂之境,度紫霄神雷劫,渡劫之日,空具现异象,无数绿色触手直击雷霆,战至酣处,秦生背后忽现奇石之像,诡异非常。
得奇石一百载,城主秦生入羽化,成就仙之下第一人。
然,事出反常必有妖,某家无意经过城主寝宫,却惊闻城主凄厉无比的惨叫,那声音似要刺入饶灵魂,让人压根生不出反抗之心。
得奇石一百五十载,城主秦生终于在某夜酒后吐露心声,为了城能够长久的存在,他不得以与恶魔签订了条约。
得奇石四百载,城主秦生遇项先生,秘密商讨后,秦城主决定不再助纣为虐,为虎作伥,自那一载开始,他便断去了与奇石的联系,而城,也终究为他的过错而消弭于历史长河。
……
羊皮卷中还记载了不少的内容,项然每了解的多一点,便感觉自己内心的震撼多出一分,从这卷羊皮卷中,他大致了解了城没落的原因,了解了秦生一代强者的落幕,然而,他这次最大的收获却是找到了那座无人洞府的主人。
——也就是这位记载了此事的史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