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闻心猿(一)
峰顶的氛围一时间颇为微妙。
一部分洞悉原始山大殿秘辛的试炼者脚下恍若生根一般,并未动弹,他们的视线死死锁定在那佛徒的身上,好像要将他格个透彻;还有一部分修士在两者之间徘徊,他们不清楚事情始末,因此采取观望的态势;最后剩下的人毅然选择紧随其后进入大殿,他们的想法很简单,与其平白无故死在外面,倒不如进入殿中放手一搏,谁能确定最后的赢家一定不会是自己?
项然没有犹豫,他原本就打算进入大殿,但他担心若是大殿中真的存在石茧,而石茧仍旧需要血肉能量的话,那这些进入大殿的修士,将没有一人能够幸存。
这并未危言耸听,从凤岭门满门灭门的惨案中就能窥探一二,那般浓郁的血腥气不可能不被凤岭门掌教发觉,而事实却偏偏出乎意料,那就明石茧一定存在着某种瞬间杀死所有饶手段,只有死人,才不会逃跑。
“你救不了他们的!不要白费力气了!”
一种轻柔的魅惑之音不停的在项然的心口撩拨,告诉他,提醒他,劝他,这些人必死无疑。
他的眼睛深处,那一缕黑色缠绕的细线在翻滚、雀跃,连带着将他的神情变得冷漠。
“我救不了他们的!”
项然仿佛中了邪般,机械的着。
……
最先进入大殿的那名僧徒眼睛恍若长在脑后,他清晰的看到身后跟了多少人,还有多少人在徘徊,还有一些人坚决不进大殿,但他神情依旧,丝毫没有动怒,似乎出现这种情况他早就心知肚明,他甚至还有一种诡异的兴奋感,全身的肌肉都在轻微颤抖。
“你很兴奋!”
突然,一道冷漠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佛徒身体一颤,缓缓回身,诧异的看着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的项然。
“我不知道你在什么?”
佛徒一脸祥和的笑着,只是那笑容,却让人有种毛骨悚然。
“你不知道不要紧,但你最好别动歪脑筋。”
项然拍了拍佛徒的肩膀,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他此刻恍若一块寒冰,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冷意。
“有意思的家伙!”
佛徒笑容更加灿烂,他全身洋溢的金色佛光也愈发的恢弘大气,倒真有一番得道高僧的模样。
“只是,你的情况不对啊!”
外殿到内殿,差不多有半盏茶的脚程,那些跟上的修士紧紧的跟在佛徒的身后,可无人发觉,漆黑一片的地上,一条条绿幽幽的翠色藤蔓在不断的蜿蜒盘绕,走进大殿的时候,人群中已经少了一人,悄无声息。
佛徒嘴角微扬,明白——它来了。
项然一路沿着外殿走来,这沿途的建筑风格颇为古老,雕栏画栋的大堂支撑柱颜色已经淡去,手轻抚下,便是一手细的各色颗粒,空气中还不时飘来一些腐朽的木头气味,不难闻,甚至还带着些许的清香。
大殿一看就知道已经有些年头没有人进来过了,摆放整齐的桌椅上一层厚厚的灰积下,手指一划,竟有半截手指厚度,大殿上巍然耸立的雕塑也被时间掩埋,掉色的掉色,金漆脱落的脱落,但唯有那双眼睛,澄澈恍若平静的湖面,大概是他看尽了世间不平事,已经能够做到超然之境了吧。
没有在外殿驻足很久,他此刻亟需找到这场试炼的要求,他很愿意相信这是一场有准备的试炼,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任何试炼提示。
……
庖龙韬是进入大殿的那一批修士中的一个,他仰仗着自己强大的修为,想要在这次试炼中捞上一笔,事实也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就在距离他大概三步远的一处地面下,一节露出灰尘表面的闪光物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令他心头一阵大喜,毫无疑问,能够在这座古老的大殿中保存至今的东西,绝不是凡物,就连顶梁的栋柱都经受不住时间的腐蚀,可想而知这座大殿岁月之悠久。
他表面毫无变化,佯装着四处搜寻的模样,却在一步一步中远离人群,他原本还抱怨偌大的宫殿中竟然连盏灯都没有,黑灯瞎火的,可他现在却对此十分满意,脸上喜色在黑暗中逐渐绽放。
终于,那块闪光的宝物就在距离他一个弯腰的地下,他朝四周迅速的张望了一眼,确保四周无人以后,迅速蹲下拨开厚积的尘土。
他的喜色已经遮掩不住,出现在眼前的,赫然是一柄神枪的枪尖,他从灰尘中拿起那柄神异的长枪,竟感觉异常的顺手,他没有发现任何的异状,直到他借助微弱的金光看到了枪头处刻着的三个字。
——庖龙韬。
“庖龙韬?”
他脸色有些诧异,这大殿中竟曾有与他同名的人,而他的兵器,却也在阴差阳错下被与他同名的自己捡到。
“真是缘分!”
庖龙韬拎起袖口,仔细的擦拭了一番手中的长枪,竟鬼使神差的独自舞了起来,枪在他手中竟好似一条蛟龙,气势不凡,枪出惊雷,震起阵阵龙吟,随着时间的推进,他手中的长枪愈发的飘忽,一枪出,竟有万道枪影现。
此枪犹如与他融为了一体,是人成了枪,亦是枪成了人。
舞到兴起,庖龙韬似灵光乍现,枪势陡变,一身枪法从原先的刚猛不屈变得柔情似水,每一枪刺出,都能看到虚空一阵涟漪荡起,恍若雨水滴落平静的湖面,将原本波澜不起的水面惊起一圈圈波纹。
“这就是枪的极尽,这就是我追求的枪的极尽。”
庖龙韬愈发的兴奋,汹涌的气血如同大江大河,奔腾在血管之中,他突然仰高呼:
“朝闻道,夕死而已。”
话音刚落,一根翠色的手指宽藤蔓瞬息洞穿庖龙韬的头颅,留下他一脸的不可思议和茫然。
那柄刻有庖龙韬的神枪掉落在地上,没有惊起一点灰尘,而庖龙韬,一身气血刹那被藤蔓吸干,连带着干瘪的肉身,化作了大量的尘土,从空中洋洋洒洒的落下,掩盖住了那柄枪,巧合的是,同样露出了那一截金色的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