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激将
博太一到了月牙桥，上前便握住博昕的手，感动之情溢于言表。如今他在教中的地位已然跌至谷底，周围人对他皆避之唯恐不及，唯有博昕是个例外。
博太先向博昕大倒了一番苦水，将那博宇骂得体无完肤，顺便也将自己的师父冷嘲热讽了一番。
博昕对博太一番安慰之后，问道：“师兄接下来如何打算？“
“还能有何打算？难不成真的给博宇那小子当跑腿的不成！“博太提到此事，依旧是满腔愤怒。
“师兄真的愿意就此放弃了？想当年，你与洛图妖族血战沙场，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何等威风！“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我又能怎样？我现在宁愿被教尊发配到边境，至少能落得个清净。“
“万万不可！你若离了鲲山，便就彻底成全了博宇，必永无翻身之日。博宇生性狠辣，待他有朝一日受了’尊‘位，绝不会放过你。师兄你连刀口舔血的战场都不怕，怎么遇到博宇就畏首畏尾起来了？“
“要真的是明刀明枪与他斗我自是不怕，可阴谋算计非我所长啊！“博太一脸无奈。
“师兄现在是决意要认输了吗？”博昕一脸的失望之色，”看来是我博昕是看错人了。“
博太当即手臂一挥，喊道：“谁说我认输了！“他圆睁怒目，将拳头举到博昕的脸前，”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攻进博宇府中将他一刀砍做两断！“此时的博太脸上青筋暴起，双目赤红，激愤之情难以抑制。
博昕急忙劝博太冷静下来，这话万一被人听了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待博太平静了下来，博昕郑重道：“只要师兄不失斗志，小弟会一直支持你。为了师兄，更为了给涅教荡除奸佞，小弟愿为师兄出谋划策，直至斗倒那博宇为止！”
博太紧紧握住博昕的手，“有道是患难见真情，今日师弟对我不离不弃，将来我若有翻身之日，必定涌泉相报！“
“师兄不必如此，小弟不求回报，只求师兄有朝一日得授‘尊’位，还请勿忘还我涅教一片清明乾坤！“他言辞恳切，说得大义凛然，让博太都不禁感同身受。
“师弟放心，只要我得了权力，定会将教中的奸佞之徒杀得一个不留！”
“小弟果然没有看错人！”博昕欣慰地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师兄可还记得七星幡吗？“
“记得，你之前曾说过，七星幡是万录法阵的法源。“
“这七星幡是天地难得的至宝，威力无比！如果一旦被博宇得到，对师兄将会更加不利。“
“你说得对，如此的天材地宝绝对不能落到他的手里！“博太朝博昕深深地施了一礼，“师弟能谋善断，还请为愚兄指点一二。“
“师兄言重了！”博昕立即将他虚扶而起，”小弟有一计，或可扭转形势，助师兄反败为胜。”
博太闻言大喜，“师弟请讲。“
“此计需要师兄置之死地而后生，不知师兄可敢冒险？“
“我如今已是这般境地，还有什么不敢的！“
“既如此，我就将办法说了，师兄可自行决断。”
“你尽管说，勿需顾忌。”
“若使妖龙自相残杀，必须将写有破阵时间的信送到裂坤龙手里，而我们便可在此事上做些文章。”
“如何做文章？”
“来一个掉包计。当博宇派信使前往渊海时，我们在半路上截住信使，把他身上的信函换掉，将信中所写的破阵时间提前一日。”
“这是为何？”
“这么做是为了给师兄你制造机会。与其让博宇占得便宜，不如由你捷足先登！一来向教尊和教众证明你的本事，二来还可以得到七星幡。”
博太兀自整理了一下思路：“你的意思是我们偷偷把信中写的破阵时间提前一天，然后瞒着博宇与师父提前行动？“
“师兄英明，小弟正是此意。万录国远在三十八万里之外，若是有事发生，用最快的方式通报鲲山也要花去一天的时间。师兄可提前去往万录，以你的‘武君’身份足可以动用涅教潜伏在那里的一切资源，即便是博宇的人马也绝不敢忤逆于你，更何况你还是这次破阵行动的副指挥。“
”果然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啊！“博太感慨一声，“只是……只是我怕背着师父冒然行动，事后被他知道了，不仅得不到夸赞，反而会受到责罚。”
“师兄！”博昕语重心长地道，“你本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的人。师兄可还记得，当年战场之上你曾有无数次违抗军令，孤军深入，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事后，扶余师伯总是嘴上责备你不服军令，背后却对你嘉奖有加；圣祖更是称赞你勇武果断，有先锋之才，这才赐了你‘武君’的名号。现在圣祖与教尊之所以不似当年那般器重你，就是因为你已经没有了那份敢为人先、无所畏惧的气魄！”
博太听了博昕的这番话，心中压抑已久的血性立刻燃烧了起来，“师弟一语点醒梦中人！我现在已经到了向死而生的境地，不能再婆婆妈妈了！”
博昕赞叹一声：“这才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博太武君！“
博太将手放在博昕的肩膀上，目光灼灼道：“事不宜迟，我马上就去见博宇，给他做个副手，从今以后，我定与他寸步不离，把这次行动所有的计划都了解个清清楚楚。”
“如此委屈师兄了。”
博太牙关一咬，指天立誓：“今日我忍辱负重，将来我必让博宇加倍奉还！”
※※※
一架载满草料的驴车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颠簸前行，车后扬起的尘土延伸到一里之外。破旧的车轮转动时发出“吱吱嘎嘎”声音，在一片死寂的旷野中显得格外鲜明刺耳。
忽然，车上的草料动了动，一个小脑袋从草堆里冒了出来，那脑袋蓬头垢面，凌乱的头发上沾着不少的干草芥，虽然她满脸都是尘土，但一双眼睛倒是乌黑透亮，十分有神，这人正是猪十戒。
此时距离她离开流岚山已过去了大半年之久，经过一路的艰辛跋涉，她早已出了大唐国境。
十戒从干草堆里爬了出来，拨开粘在脸上的碎草，放眼望去，所见之处皆是满目凋零，遂问车夫道：“大叔，这是到哪里了？“
那车夫是一位肤色黝黑的中年农夫，一边赶车，一边头也不回地答了声：“这里是万录国了。“
“万录国怎么会这么荒凉？“
“小姑娘，不要问了，你要是去东海，就尽快赶路，千万不要在这个国家逗留。要不是这万录国的道士高价收购草料，我是打死也不愿到这里来哩！“
“为什么不能问呢？“十戒好奇心更盛。
那车夫没有答话，只抖了一下缰绳，吆喝一声：“驾“，便不再理她了。
十戒怒了努鼻子，将细细的手腕伸进草堆里胡乱摸了一通，不多时便抽出一个包袱，从包袱里拿出半张高粱饼，咬了两口，便又重新揣了回去。
驴车又颠簸了大半日，这一路上，十戒不仅没有看到一个人影，甚至连个动物都没见到，不管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下爬的，仿佛这里压根没有活物。
太阳快要落山时，十戒便远远看到了一座小城。
那小城说是城市，倒不如说是个特大的村落。破败的门楼勉强矗立，土坯的城墙则是东倒西塌，缺口处仅用些篱笆作为阻隔。
车夫转头对驴车上的十戒道：“丫头，我们今天进城过夜。一会进城的时候守城官爷要检查盘问，你藏到草料里千万不要出来。”
“为什么要藏起来？我又不是通缉犯。”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多问题！”车夫有些不耐烦，“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到了这万录国一切都要听我的。你要是不愿意，就不要乘我的车了，钱也退给你。”
“好、好，我这就钻进去。”十戒赶紧老实地钻到草料堆里，用干草将自己盖了个严严实实。
来到城门口，只见门上歪歪扭扭写着“北高城”三个字。城门处一个进出的百姓都没有，只有几个烂衣破甲，手持刀剑的黑瘦官兵把守着城门。
一个官兵上前截住了十戒所乘的驴车，高声问道：“哪里来的？”
车夫一脸堆笑，“官爷，小的是从大唐国来的，运送上好的草料去往王城的“宝德观’。”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布袋，偷偷塞到官兵怀里，那官兵将布包打开一个小缝，见里面装着的都是粟米，脸色立刻缓和下来，语气也柔和了许多，“车上没有违禁物吧？”
“官爷，绝对没有！”车夫拍了拍胸脯，“咱们是正经做买卖的。”
“走吧。”那官兵摆了摆手，示意车夫进城。
另外几个官兵立即奔向收了贿赂的那名官兵，大家围在一块笑逐颜开，“这些粟米够咱们哥儿几个在‘迎春院’里好好快活一番了！”
驴车在城中又走了一会，车夫才转头说道：”可以出来了。“
十戒缓缓从草堆里探出头来，四下里一番张望，满眼都是萧瑟破败之相。
街道两侧偶尔能见到几个土坯的房屋，更多的则是树枝和干草搭建的草棚。街道上生气全无，甚至连货摊都难见到。
百姓们一个个衣不蔽体，瘦骨嶙峋，而且表情木然，仿佛行尸走肉一般。这座城，不是死城，胜似死城。
十戒偶尔看见街上走过几个道士，倒是一个个白白胖胖，衣着光鲜，与这死气沉沉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驴车行了不久，十戒忽然看到路边蜷缩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女孩。女孩见驴车来了，缓缓抬起双手讨要施舍，那双手瘦的如同骷髅一般，再看她的脸，脸颊深深凹陷，双目没有一丝神采，甚至连眼皮都无力抬起。
十戒看她年纪与自己相仿，心下登时泛起一股酸楚，忍不住从包袱中拿出一个高粱饼，用力地朝女孩所在的方向掷了过去。
车夫的余光敲瞥到那块饼从自己的车上飞出，当即大惊失色，喊了一声：“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