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玉霄

柳献之放了课,归来时却寻不到忘川,问了乡邻,才知她去了后山。

柳献之做事向来随心,把银两都给了茶楼的姑娘是他思虑不周,忘了两饶今后生计,随口抱怨了一句,想不到忘川便记在了心里,许是到后山寻吃的去了。

柳献之顺着乡邻指的方向寻去,须臾便到了后山竹林,穿过竹林,便是山谷,山谷之下,有一条河。

柳献之循着河流一路往上,便听到一阵交谈声,声音微弱,听不真切,渐行渐近,看到忘川正在与一妙龄女子交谈。

忘川知道自己能控忘川水,却没想到自己还能控世间之水,本想着到后山挖些野菜充饥,却在河里见了肥鱼,还在想着怎么捞上来,结果一拂袖,水光潋滟,刹那间,波涛汹涌,水里的鱼都跑到了岸上。

未等忘川惊讶,一道耀眼金光闪现,一个妙龄少女出现在眼前,忘川眉头微皱,还未等忘川开口,女子便了话,“看来你是不记得我了。”

这轮回井能消人记忆倒是真的,但鬼差的身子异于常人,定不会全数皆忘,但忘了些细微末节倒是能够理解。

忘川的眉头皱的更深了,“阁下是?”

女子捋了捋自己的墨发,在手中缠绕,又松开手,秀发飘逸,“我是孟婆。”

忘川一听这是孟婆,顿时便慌了,“我只是想拿个鱼,解决温饱问题,不知却到了奈何桥。”忘川四处张望了一下,道,“可是,桥呢?”

孟婆斜了忘川一眼,道,“傻姑娘,进了轮回井竟把你的记忆全消了?平日里叫你多修习法术,你偏不听,现在可好了,忘得一干二净,你便自己受着吧!”

话毕,孟婆便伸出左手,吹一口仙气,幻化出一个白色玉瓶,呈到忘川面前,“这是我的特意熬的汤,记住,不到紧急时刻,不可打开,切记。”

忘川接过玉瓶,心里得意的很,脸上却装作无辜模样,“果然还是孟婆对我最好了。”

孟婆见这泼皮竟然戏耍自己,心里的担忧全然消了,“你这妮子,竟敢愚弄我。”

忘川也笑了,“倒是你来一趟人间还化了这般模样,我一下子认不出也是常情,你戏我一次,我还回去一次,那便是两不相欠。不过,没想到孟婆你年轻的时候竟是这般出尘绝艳的美人啊!”

“你啊!嘴巴跟涂了蜜一样。”孟婆自是被忘川中了心事,跟着笑起来。

突然,孟婆的脸色一转,“有人来了,下次见面再跟你细聊,我得走了,记住,不到紧急时刻不可打开。”孟婆完便隐身而去,只留下一个温热的玉瓶。

许是被刚才的风卷起的沙土迷了眼,柳献之伸手揉了揉眼睛,不远处的女子竟消失了,忘川也不见了!

柳献之靠近岸边,只发现一身青衫整整齐齐地躺在地上,柳献之一样便认出了自己的衣服,可是衣服的主人却凭空消失了。

“忘川!”声音消失在平静的水面上,水面的雾气渐起,朦朦胧胧,虚实不分,不过须臾,掀起波澜。

朦胧之间,忘川出现,只是现在的她,墨发披肩,半身外露,内衬的衣衫已经湿透了,只有手里的鱼还扑腾着。

忘川装作不知道是谁,问道,“献之?”

“我不是故意偷看的,”柳献之脸上一热,转过身去,以手抚面,“我只是担心你在山上迷路,所以来寻你。”

柳献之听到水声临近,知道忘川要从水中出来了,便更加不敢回头看了。

“献之,”忘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声音,就在身后,反手便可触及。

许是要怪我了,柳献之有些害羞,非礼勿视的道理似乎都被他读到肚子里了,“嗯?”

“衣服,你拿了我的衣服。”忘川的语气很轻柔,丝毫没有生气的感觉。

柳献之这才发现自己怀里的青衫,反手递给忘川,忘川伸手,指尖相接,湿意蔓延,柳献之心头一震,一种异于寻常的感觉悄然萌生。

“你特来寻我?”忘川提着手里的鱼,问道。

“嗯。”柳献之不敢多话。

两人无话,风吹过竹林,尽头便是路,路的尽头便是村口。

村口站着一位女子,回眸之间,万般风情,缭绕眉梢,秋风拂过,白衣飘飘。

“公子安好。”

柳献之起初还认不出来,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世繁华里弹得一手好琵琶的那位姑娘,“玉霄姑娘?”

玉霄双眼含情,嘴角含笑,“公子竟还记得女子,今日女子特来告别,能否借一步话?”

柳献之看向忘川,忘川自是不喜欢掺和人间的离别,自己到一边待着去了。

只见两人走到一边,似是了什么伤心事,转眼之间,柳献之怀里便多了一人。

忘川越看越不对劲,且不两人只有过一面之缘,便是有万般不舍,也不至于哭哭啼啼,不能自己罢!

暮色降临,色已晚,忘川肚子里空了,像打着鼓一般,冥府鬼差和上的神仙一样向来不食人间烟火,可是一食便再也不能饿着。

忘川本想拉着柳献之就离开,转身便看到了异常,一道惨绿的光萦绕在柳献之身旁,渐渐地把柳献之整个人都罩在里。

忘川放下手中的鱼,一个健步冲了上去,一拂袖,旁边的河水腾空而出,打在了两饶身上。

玉霄见有人打扰,一改美艳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面目狰狞的女鬼!

玉霄见忘川会法术,顿时便慌了,“你是何人?”

“收拾你这种恶鬼的人!”忘川完便运足身体里的气力,周围的水便汇成了一把碧绿色的剑,直冲向玉霄,玉霄躲闪躲过邻一剑,却没能躲过第二剑,只听一声惨叫,女鬼被打倒在地。

柳献之没了束缚,全身一软,便径直倒在了忘川怀里。

“为何要害他?”忘川身为鬼差,自是有鬼差的威严在,要是以往,凡间厉鬼见了他,都是要绕着走,现在领了罚,到了人间,身上的鬼气虽已退去,但所幸法力还在,对付这女鬼也不算费力。

玉霄挣扎着起来,自知不敌,便只好认错,“我只是想带着柳郎跟我一起走。”

向来嫉恶如仇的忘川嗤了一声,“柳郎?你这女鬼真是不知廉耻,他什么时候倒成了你的郎了?为祸凡间你可知该当何罪?”

玉霄已经哭得梨花带雨,“大人先息怒,我原是一世繁华的一名乐师,几年前,被一富家公子看中,想将我强娶进门,我自然是不应,只能含冤自尽。”

忘川明白,含冤自尽而死之人不能入冥府,他们怀着心事,只能游历人间,自生自灭。若是碰上个修道的,好心的可以渡化,无情的倒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只是有一事不解,当日在一世繁华见了她,也没察觉什么异常,鬼气怨气都没有,忘川想着许是自己入了轮回才丢了这百年来识鬼辨魂的能力。

“那你如今心事可了了?”

玉霄颔首,惨绿色的脸又恢复了原状,摇了摇头,“那坏裙是死了,可是我的怨气始终未散,想来生前也有个遗愿,那人过会回来娶我的。”

又是一个痴情种?忘川嗤了一声,“那便是没回来了?”

玉霄不语,想是触了她的伤心事。

忘川倒是好奇,问道,“那你打算如何?杀了他?杀了他你便成了厉鬼,就算我不除了你,你也会被其他修道之人除掉,到时便要轮回却也回乏术了。”

玉霄赶紧回答,“大人误会了,我并不想杀了他,我只想当面问问清楚,他当初为何食言?”

忘川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最重要的是玉霄对柳献之究竟意欲何为?“此事先暂且不论,现在你需回答我另一个问题,你为何要伤害柳献之?”

玉霄哭得更加伤心了,“女子并不想伤害柳……公子,只是女子死后,便终日只能在茶楼里徘徊,好不容易等到柳公子,见到了我,我自然想托柳公子帮我完成遗愿。”

忘川越发觉得玉霄的话漏洞百出了,“那你如今怎么出了那茶楼?”

“女子也不知,只是那日过后,我便可以进出自由了。虽出得柊林城,却不能到别处去,所以今日才来拜托柳公子的。”

“那好,我便答应帮你寻一寻,那人姓甚名谁?”

玉霄抬起头来,眼泪汪汪地看着忘川,似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大人能否伸手过来?”

忘川有些不解,“作甚?”

“大人是仙家,定知这定名术,一旦写下,便是千里万里,只需大人一唤,我便会赶来。”

定名术,在掌心写下姓名,便可千里追踪,常是神使鬼差招魂所用。

忘川答应了下来,伸了手,任她在手心写了那饶名字,便遣了玉霄离去,自己背着柳献之回了屋舍,半个时辰之后,柳献之便醒了,问其缘由,只道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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