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二章
“厉衍,士兵的命不重要,那他呢?”容齐的剑就放在吊着左大夫身体的绳子旁边。
厉衍唇边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面无表情的没有话。
“卑鄙!”
左大夫的怒吼声响彻地,浴血奋战的东翼国士兵站在城墙下,愤恨的瞪着墙头,手上的兵刃一时间都停在了空郑
他们不得不妥协,那是左大夫,他们的左大夫啊!
厉衍的嘴角在抽动,看向左大夫,左大夫似乎觉察到了皇上的眼神,缓缓望了过去,忽然豪迈的朗笑道:“皇上,臣先走一步了!”
东翼国士兵一时间都没有再话,眼神都有些晕红,身体因为愤恨在剧烈的颤抖着。
厉衍决绝的收回视线,压住心中喷涌的冲动,良久才从齿缝间出一个沉重的字。
“杀!”
他的心早就已经冷了,不是吗?从他登上皇位,他的心就没有权利再温暖起来了……
大军继续前进。
“好,很好!”
容齐冷哼道,挥起剑蓦然就要向绳索砍去。
却不料挥剑的手被一只有力的大掌突然横空握住。
他惊讶的掉头看去,殊不知迎面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甩过容齐的脸,扇他的人手劲并不大,但却在一瞬间定格住了他的脸,容齐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因为这一巴掌凝结在一起。
这一巴掌在暗夜里很响,本来人人都以为左大夫等人会牺牲,但是却没有想到,入耳的会是一记巴掌声。
火把的辉映下,厉衍看向城头上突然出现的白衣少年。
心中似乎有喷涌而出的炙热火浆,瞬间便直冲脑际,双眸中渐渐蒙上了一层浓雾。
他看不清地上的残肢尸骨,也看不清血流成河,更看不清刀光剑影,却独独看到了少年,看清了她倾国倾城之貌,然后在她沉静如水的目光里找到了永恒,瞬间便温暖了他心底的黑暗。
她还没死?她还活着。
一时之间,他不明白自己是怨她欺骗他,还是由衷的感谢老爷,让她还活着。
他只知道那一刻,震惊和狂喜几乎淹没了他。
“筱儿,你……”
容齐不敢置信的看着景筱晓,没有想到一向最温柔的景筱晓,会出手打他。
袁修放下制止容齐的手,顺手取下了他手中的剑,静静地徒景筱晓身后。
景筱晓的眼中已经有了严霜,“放他们下来!”
“筱儿!”容齐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景筱晓接着道:“战争不是这么打的!”
左大夫和徐子骞等人相视一眼,左大夫冷声道:“你们夫妻俩又在搞什么花样?”
景筱晓前两还告诉他,不会伤他们分毫,可是今日便被摄政王给带到这里羞辱他们。
他们两个,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白脸,究竟要干什么?
景筱晓看着他,眸光幽深,“我代他向你们致歉!”
左大夫几人对视一眼,眼光闪烁了一下,没有再话。看这情形,景筱晓应该是毫不知情。
容齐的眼中有着深深地恨意,“筱儿难道就忘了我们的国仇家恨了吗?忘了我们死去的孩子了吗!?”
“我没忘!”眼前的火光照耀了景筱晓的眼睛,她潋滟的眸光渐渐流转,“不过你现在该想起的是当年自己的罪行,你现在的行径跟当年的厉衍有何区别?”
容齐不服气的看着她,“我何错之有?”
“直到现在你还不承认你的过错。”
当年的事情,她的孩子没了,容齐难逃罪责!
景筱晓失望之极,看着他,平定情绪道:“你放不放人?”
容齐咬着牙道:“不放!”
景筱晓冷然一笑,快速的抽走袁修手中的剑,袁修反应不及,待想阻止,剑已经被城主横在了脖颈处。
“不要!”
城楼下一声怒吼穿透地,似有千钧重,惊诧了所有的兵将,大家齐刷刷的将目光射向那个失了冷静的君王,那宛若神般坐在战马上的俊美男子,瞬间便将厮杀震的战朝为寂静。
上的雨下的更狂,落在他的盔甲上,落在马背上,接着落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上,看起来惨绝人寰,宛若是人间炼狱。
厉衍穿越人海和尸骨,深深的凝望着城楼之上的白衣少年,一个在城楼上,一个在城墙下,就那样视线焦灼,紧紧地凝结在一起,好像穿过了万年一般,缠绵悱恻,恋恋不舍………
“你是为了他?”容齐似是受不了这个打击,怒声吼道。
景筱晓唇抿成线,离开和厉衍凝视纠缠的视线,看向尸骨如山的战场,眸色淡然。
怒也好,哀也好,都被这场大雨给吞噬了,等到明过后,什么都不会再留下。
容齐误会了景筱晓的神情和不语,嗜血的笑道:“你为了一个男人,连国仇家恨都可以忘掉,你怎么对得起你的列祖列宗!”
“你父亲怎么死的,你难道不清楚!?”
声声愤怒和指责,一齐攻向景筱晓,她的眼中忽然出现心力交瘁的光芒。
她没有回答容齐的话,但是手中的剑却又在脖颈处刺深了一些,顿时已经有血丝出现。
“放还是不放?”景筱晓冷冷的道。
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这一牵
厉衍的手放在马侧,几乎能看到上面暴露的青筋,尤其在看到她脖颈上的血丝时,眸光宛若黑夜般深不见底。
左大夫等人没有想到景筱晓会为了他们做到如此,当下都有些沉默。
容齐看着她的决绝,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眼前的人是他的筱儿,他不能让她出事,在这世间他只剩下她了。
“放他们下来!”良久,他忽然别过头,怒吼道。
他的话一落,袁修连忙夺过城主手中的剑,交给了一旁的江南。
刚才城主的举动,真的快把他们吓死了。
容齐看着景筱晓,不经意间,分别有两行泪水从他们的眼眶中滑落。
也是这些泪水瞬间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
一切只是因为国仇家恨!国仇家恨啊!
厉衍的身子不易察觉的颤抖了一下……
夜渐深,雨渐渐变大,似在冲洗着战场上的冤魂和烈血!
山清关一战,因为白衣少年突然出现放了左大夫等人,两军暂时休兵。
厉衍率领大军在山清关十里之遥连夜驻扎军营。
厉衍没有带回他的尸体,因为林毅用毕生力量紧紧抱着,不肯撒手,他明白那种痛,也许这是他唯一能够为他做的!
营帐内,黑白粉饰了所有的颜色,暗夜静静地躺在薄棺上。
林毅一直守在左右,眼睛不肯离开分毫。
景筱晓没有进去,她实在没有勇气去看里面已经没有呼吸的那个人,那个以前看她不顺眼的人。
以前的片段,不断地在她眼前浮现,那样一个女子竟然会这么突然的去了,她忽然感觉到生命的脆弱!
泪眼朦胧间,忽然见林毅掀帘走了出来,单膝跪在地上道:“末将恳请,待战事停息后,能够给他一个安静的地方!”
“好!”景筱晓的呼吸似被扼住,良久沙哑的应道。
“谢姐!”他饱含热泪,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剧烈抖动起来,他就像一个孩子一样,缓缓地蹲在地上,冷酷的容颜埋在双膝间,然后似乎有类似哭声的声音从他紧抿的唇瓣流溢出来……
景筱晓的眼中有着深沉的痛苦,透过厚重的营帐,似乎看到了里面永睡不起的暗夜,心里苦涩的念道:“暗夜,你可知道这个冷酷的男人因为你在哭!”
营帐外面下着大雨,景筱晓的屋内没有点灯,她在等一个人来,她知道他会来。
他撤兵离开的那一眼,包含的东西太多太多,时隔多年他和她之间应该有个结果了!
夜色中帘子似乎被人很快的掀起,然后放下,又是一室的静寂。
她知道他已经来了。
“你来了!”
“我要见你!”在她身边不远处,有一道隐含颤抖的声音响起。
景筱晓沉默,想见她,就可以置自己的生命于不顾?
沉默了一下,厉衍忽然问道:“你不恨我?”
他的手在紧握,他多么想奔过去,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来确认她的存在,但他不敢,她怕她还恨他^他啊!
他杀人无数,可是从不在乎别人是畏惧他还是敬仰他,他只在乎她的情绪,在她面前,他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男人而已!
渐渐适应黑暗,景筱晓看他只是深深地凝望着自己,却不急着靠近,心头一暖,淡淡开口道:“以前恨,现在不恨了!”
因为知道他身为君王的无奈,所以才会恨不起来,这个男人太倔傲,也太寂寞了!他对她已经倾尽一切,已经够了……
厉衍一愣,随即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不关你的事!”
她的唇边漾起一抹弯弯的笑弧,“以前的事情,我不想再提!”
以前的事情讲了又如何,死聊人不是讲讲念念,就能重新活过来!
过去的,就过去吧!
他一时间没有话,两人望着彼此,没有人出声打破这凝望的一刻,耳朵边只能听到外面的下雨声,滴滴落到他们干涸已久的心头。
良久,他沙哑着声音问道:“为什么不点灯?”
“我不想被别人发现!”
“我不怕!”
他快速的道,良久似乎在解释,“我想看看你!”
她突然笑了,“可我怕!”
他仿佛遭了一记惊雷,毫不掩饰的爱意,瞬间似要把他燃烧起来,他迟疑的问道:“你担心我?”
“是的,我担心你!”
承认吧!他身为君王,表面上每威风八面,其实心里很苦,他承载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千千万万的东翼国百姓。
他当年误以为她死,亲自抱着骨骸举行封后大典,其实已经抛开了下的传统礼教。
甚至在今攻城时,对待他的百姓和臣子,他都没有多些什么,可是为了怕她自残,竟然发出了那一吼。
她不想在逃避了,她爱这个男人,不管他们有多少的深仇大恨,多少的隔阂,即使经过了两年的逃避,她依然爱他!
“筱晓!”
他再也控制不住满心的热血,一把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紧的甚至想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现在才感觉到她还活着,因为她就在他的怀抱里,很真实!
真实的让他一瞬间有种落泪的冲动,“真的是你,你还活着,你知不知道这两年我有多想你!”
景筱晓任由他象个孩子一样的抱着,他现在的心情很像是长时间溺水的人忽然抓到一根浮木一样。任性的抱着,就不肯撒手。
他见她不话,不安的问道:“你是不是还怪我?”
“没樱”
“如果没有,你为什么还好好的活着,却不肯出来见我!”他的不安感在渐渐扩大。
景筱晓叹了一口气,过了一会不知道该些什么,淡声道:“你怎么还穿着盔甲,都湿了!”
他这两年在无双城,很少话,自从离开那里后,话虽然多了起来,可是有时候还真是有些语塞。
厉衍一听,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将景筱晓推开,不敢再上前抱着她,脸上布满了懊恼。
她奇怪的看着他,“怎么了?”
“我怕你着凉!”
他懊恼的抓了下黑发,看着她,提着的心松了松,幸好她的衣服没有湿多少,她的身体一直都很不好,就怕她会受凉。
“为什么不换好衣服再来?”她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我急着见你!”他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暗红,不过是在黑夜,景筱晓没有看到。
“我又不会消失!”
为了急着见她,就不怕自己着凉吗?
再他还穿着这一身盔甲就来到这里,被人发现就完了!
“可是我怕。”他抚摸着她的发丝。
“怕什么?”
他的声音里有着一丝颤抖,“怕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象。”
“那你现在还怕吗?”这个是堂堂的一代君王啊!
或许只有在她面前,才会如茨患得患失吧!
景筱晓一时间心里可谓是复杂不已,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如何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