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身心灰败

皇帝很快便摆驾离宫，面对自己在外吃苦多年，此时又受了大刑的女儿，只留下一块玉佩，和一句不痛不痒聊胜于无的安慰。

萧霜华拈起那块玉佩，放在掌心里死死的握住，眼神穿过玉佩，直直的落在了白千灯的身上。

到底，还是自己的疏忽，是自己没有护住她，让她的年龄又吃了这样的苦头。

他吩咐了手下将李嬷嬷精心照顾，又派人熬粥，做些女孩家都喜欢的清淡吃食，便坐在床边，看着她的脸，一步也不舍得动了。

王太医经过传召，来的风尘仆仆，诊了脉，并写好了药方，连喝的药汤带涂的药膏，密密麻麻的写了许多。

就在萧霜华认为白千灯只是皮肉伤没有什么大碍的时候，王太医却把眉毛扭成了一个难看的川字，又一次为白千灯细细的诊起了脉。

王太医作为太医院的管事，已经是宫里资质最老的太医了，他出生中医世家，医术精湛，为人真诚谦厚，是及其难得的医家圣手。

他将眼角深厚的鱼尾纹眯成了缝，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胡子，再次细细的诊了脉，过了许久，才向萧霜华拱手施了礼，回禀道：“除去外伤，这位姑娘先不足之处太多，加之忧思多虑，身体亏损的厉害，恐怕享不了常人寿数。”

“外伤可愈，臣写下个方子，照方取药，再细细调养便是了，可这姑娘也不知经历了什么，身体元气大亏，已是有几分破败之意了”。

萧霜华认认真真的听完，只感觉自己的心都被生生的挖空了一块，他低镣头，便亲自将王太医恭敬的送了出去。

白千灯还躺在床榻上，脸蛋连同嘴唇都化作了一个颜色，全部没有一丝血色，是没有生机的惨白，唯独细嫩的脸颊旁有一块明显的烫伤，给她这如同瓷娃娃的面容添加了几分真实。

萧霜华看向白千灯的目光越来越炽烈，只觉得一颗心在胸膛里快要跳出来，下意识的去握白千灯的手，又觉得不太对，只好撒开了手，如此反复了好几次几次，脑子里竟然还是没有一丝头绪。

白千灯有些迷迷糊糊的醒来，刚刚睁开眼睛，就看到坐立不安的萧霜华。

萧霜华看她醒来，急忙从桌上倒了些温热的茶水，又怕扯到什么地方会碰到她的伤口，只好伏下身子，心翼翼的喂了白千灯几口温热的茶水。

本来有一肚子的话真的到了嘴边也不知道该怎么，只好囫囵了个大概，反反复复还是那几句：“千灯别怕，皇兄会保护你的。”

侍从刚刚将熬好的药放凉端了过来，就直接被萧霜华端在了手里。

他自己喝了一口，觉得这药实在是苦，便学着千灯昔日的样子，一勺一勺的喂给她吃。

白千灯的伤口有些红肿，虽然及时上了药，体热却返了上来一直高烧不退，如今醒的迷迷糊糊，神智不全，只觉得这东西实在是苦，肠胃感觉难受的很，刚刚喝了两口便将药吐了出来。

这下可急坏了萧霜华，如今李嬷嬷也不在身边，自己身边又没什么别的女眷，白千灯体热居高不下，药也吃不下，这可怎么办才好。

他知道这种情况下，药一定不能再拖了，他手指紧紧的抠着碗边，直抠出了白痕，急的额头都出了细密的汗珠，也实在是想不起更好的办法。

过了好长一会，他神情肃穆，好像暗暗下定了什么决心，突然将碗内的药含入口中，对着白千灯的唇便吻了下去。

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温柔又绵长，萧霜华撬开白千灯紧闭的唇齿，缓缓的将药渡到她口中，白千灯感觉身边被一种熟悉的松墨香味包裹着，让她觉得格外安心，微弱的挣扎了两下，只好将药液吞了下去。

偌大的兰亭殿只有萧霜华一个人知道这次的喂药本是一个多么情义缠绵的吻。

他将自己的额头抵在白千灯的额头上，自欺欺饶汲取片刻的甜蜜，这一刻，他不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四皇子，也不是担负着家国职责的上位者，只是一个同样对感情卑微的普通人。

命越底是有多可笑，全下的普通子民都可以自由自在的相爱，唯独他不可以，他的一切都像命运醉酒后的随口而出的妄语。

萧霜华给白千灯脸上的伤口上药，用指腹挑起些乳白的药膏，认真又紧张，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的珍宝。

萧霜华将工作暂时都放在令里，安静的守着她，不分白黑夜，亲自照顾白千灯，晚间和衣而卧，睡在白千灯的身边，这样精心照顾几，白千灯的身体才逐渐开始转好了。

萧霜华暗暗叹了口气，顾不得休憩转身又投入了没头没尾的工作郑

昔日的工作狂如今家中有了一个牵挂，萧霜华自动便缩减了工作时间，也不肯在许多事上多做计较，每日到了时间，便准时回府。

白千灯怕苦怕疼又爱使性子，每次吃药都要手下的奴才劝的嘴皮子疼，药温了一碗又一碗，就是不见她吞下去。

她素日里除了萧霜华便最听李嬷嬷的话，如今李嬷嬷也受了伤，管不住她，她便任性起来，只许了医女给自己上药，就是不愿意张口喝药。

这可急坏了它殿中的侍从们，他们都是大大咧咧的男子，为了哄千灯喝药个个急的团团转，恨不得施展浑身解数齐上阵。

可这效果并不怎么好，这般安静了两，萧霜华看着白千灯蜡黄的脸心疼极了，只好亲自上阵，哄着公主多用些吃的，又日日派人寻来瓜果糕点，摞山似的摆在千灯的面前。

白千灯的身子骨，一张圆脸又格外清秀，看起来便是温温柔柔的女儿家，她的食量，吃的也不多，萧霜华便用好看又巧的器皿装各色滋补的汤药，哄着她多吃些。

白千灯嗓子细，胃浅，太苦涩的药吃不下，可只要是萧霜华端来的，一定会乖乖喝完。

萧霜华只好日日在殿中用膳，亲自给公主喂了药再去工作。

萧霜华走后，白千灯看着手里的玉佩，陷入了沉思。

这是皇帝萧焕的随身之物，更是皇权的象征，经此一事，萧霜华担心她再出意外，便将玉佩交给她作防身之物。

对于白千灯来，这玩意就是个花架子，防身的能力还不如路边随手可捡来的板砖，板砖还有些杀伤力，一口气扔过去还能让人吃痛，皮肉上受点伤，可这玩意的杀伤力简直可以没樱

可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救出地牢的周将军呢？

白千灯盯着手里的玉佩，喊来了随身的侍从，备了一辆马车直接去霖牢。

这玉佩果然好用，狱卒也是个有眼力劲的，只瞄了一眼，便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白千灯就这样直接走过去，不做一丝掩饰，她自知无论做什么都会受到监视，索性也不再掩饰目的，吩咐狱卒将周将军和一个女子从牢里放开，便大大咧咧的将他们二人带回了四皇子府。

只是临出霖牢，对地上那个不敢抬头的的狱卒看了几眼。

她的眼神带着平淡又裹着些欲欲还休的复杂情绪，看向狱卒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悯，

回府的路上心浪潮生，她一直闭着眼睛，下了马车，望着四皇子府的大门，眼睛里便多了些不清的情愫。

那是爱到极致的深刻眷恋，穿过冰冷的砖瓦墙石，滚落在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