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惊变
“什么?你泉州被破了?”
潞县城中,渔阳长史田豫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商宇。
商宇从沽水返回后,本想遣一信使向田豫明情况,但想来想去怕信使词不达意,便亲自赶到潞城里向田豫禀报。
面对田豫的质疑,商宇肯定地答道:“回禀长史,的确如此,虽然泉州城外被颜良的游骑遮蔽,我不能靠近泉州十里之内。
不过我问过了附近不少里聚的黔首,他们称颜良的兵马在围住泉州西、南二门的第三后突然发动攻击,只用了一就拿下了泉州。
第二城内除开鲜于家的几个大族便派冉各个乡里安抚民众,称颜良乃是奉命讨……讨贼。”
田豫道:“不能够啊!鲜于银素有知兵之名,纠合城中青壮数千人,府君更在泉州留下了一支精锐老卒,怎么会被一朝攻破?”
商宇略一犹豫后搬出了公孙寿对他游的话语,道:“可攻打泉州的是讨逆将军常山相颜良啊,此人骁勇善战,多次挫败曹司空手下兵将,只用了半年时间就平灭黑山张燕,足见其手段过人。”
田豫抬眼若有所思地瞄了一眼商宇,问道:“你遇到公孙山只了?”
商宇道:“对!公孙君如今在颜良手下任事,还有赵霄和其他一些白马义从们。”
听商宇提起白马义从,田豫叹了口气,道:“蓟侯若是还在,该有多好啊!”
商宇也一脸回忆地道:“是啊!当年蓟侯带领我等驱逐胡虏时是多么畅快,只可惜后来……后来……哎!”
商宇没有把话完乃是因为为尊者讳,公孙瓒后期的所作所为与前期的英明神武截然不同,以至于他原来的亲信们都有些看不下去。
当时公孙瓒杀了刘虞看似独拥幽州,但刘虞的故吏们率先起兵反抗他,又不肯与袁绍议和,可谓是四面是担
而公孙瓒因为家世原因,对地方冠族并无好感,任用的都是昔日交好的贩夫走卒,对地方豪族多有打压。
这使得各地反抗更为剧烈,让公孙瓒疑心病越来越深,最后沉迷于胡姬妇人之手,效仿皇帝作为,在易京中建设高城,以铁为门,严令七岁以上男子皆不能入内,对外传递消息命令均以妇人为之,疏远宾客,无所亲信。
当然也有人劝谏,但公孙瓒一概不听,行事愈加荒谬,最终离心离德。
二人默默感叹了一会儿后,田豫问道:“公孙山只还对你了些什么?”
商宇道:“他……他鲜于太守已是必败之局,长史也是时候为自家考虑考虑了。”
田豫不屑道:“考虑?考虑什么?我在蓟侯败后便不看好袁绍,故而服鲜于辅向曹操示好,难不成到这个地步,还要让我向袁熙那儿低头么?”
商宇道:“长史,公孙君的意思并非是让你投附袁氏,而是……而是……”
田豫见商宇欲言又止,便追问道:“而是什么?”
商宇身体前倾,低声道:“而是投附颜将军。”
田豫微微一惊,讶异道:“颜良?他又能济得什么事?难不成他还敢取袁氏而代之乎?”
商宇道:“长史,公孙君有一言深得吾心,其言下江山终须靠手中的兵马刀剑来定,而非什么所谓的大义名分。”
田豫道:“嗯?你是颜良手中的兵马已经足以撼动河北?”
商宇道:“这我却未知,只是公孙君对颜良推崇备至,言其旬月之间连破阎柔、鲜卑,又一战而下泉州,更称分兵两路南北夹攻渔阳。反观袁熙集幽州与冀州四郡之兵围攻渔阳月余而不得寸进,则高下立判矣!”
田豫闻言缓缓点头道:“鲜于银也罢了,阎柔素来善战,竟然被颜良擒了,意外,意外啊!”
商宇道:“其实也不意外,试想去岁袁曹数十万兵马战于司兖之间,曹公虽在官渡侥幸得胜,然亦被颜良所阻未能全功。此役之中,唯有颜良曾独对曹公麾下十余将校皆占上风,纵横兖州无人能挡,还险些留下曹司空本人。
在返回冀州之后,他到常山不过半年,就把张燕给拿下,黑山贼再不成患。
眼下河北,论用兵无人可出颜良其右,袁绍老病之躯,诸子又庸庸碌碌,还有谁能制他?”
田豫见商宇得一套一套的,心里已经隐约猜知了老朋友的心思,问道:“博方以为,我当背弃鲜于辅?投向颜良?”
商宇犹豫了一下后答道:“鲜于太守待我等也不薄,按实不当负他,只是阎柔被俘,泉州被破,怕是他也无力回了啊!”
田豫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道:“若我听了颜良之言,背反鲜于府君,则我与王门之辈又有何异?徒然能苟且保身,又如何能立于下间!?”
田豫所提的王门乃是当年公孙瓒手下部将,当时公孙瓒势弱,王门被袁绍劝降,反率领万余人攻打束州城。
束州城一座,并无多少守卒可用,诸吏皆惧欲降。
然而当时田豫为公孙瓒所署的束州县令,力主不降,独自登楼对王门道:“卿为公孙所厚而去,意有所不得已也;今还作贼,乃知卿乱人耳。夫挈瓶之智,守不假器,吾既受之矣;何不急攻乎?”
王门被田豫一番义正言辞的呵斥,羞惭不已,不敢再攻城,引兵退去。
商宇听田豫拿出此事道,心知田豫心意已定,想要劝几句嘴巴动了动又不知什么好,只得化作一声长叹。
田豫倒也不是那种强要拉着别人跟自己一个步调的人,道:“博方你不过是看在我的颜面上出仕渔阳,未受府君之恩,大可不必为府君尽节,若是公孙山只再来游,便自作决断吧!”
商宇原本倒有几分这样的心思,但田豫珠玉在前,自己又又哪里愿意率先背弃呢?
商宇大声答道:“长史委我以家乡雍奴,我又怎忍心背弃?我定以长史马首是瞻,绝不畏避自保。”
田豫叹道:“哎!事情未必没有转机,你我也不必如此悲观,且行且看吧!”
随后,商宇返回雍奴继续驻守,田豫则向北边派出信使,将泉州沦陷的消息告知鲜于辅。
不过颜良已经率先一步把他攻破泉州的消息告知了渔阳城下的袁熙。
袁熙及四郡兵马得讯之后俱都大吃一惊,他们在渔阳城耽搁下月余一无所得,却没想到颜良竟如此效率,一出手接连拿下了阎柔和泉州城。
这一战打到这个份上,袁熙可谓是颜面无存。
攻城战本就不好打,渔阳又是出名的坚城要塞,围攻月余不能打下也属于正常的现象。
即便是频频受挫,大家的士气低迷,但也无人可以出袁熙什么明显的错处。
然而人比人气死人,颜良旬月间转战千余里连克四城,这样显赫的战功,直接把袁熙给踩到了泥土里去。
开战前袁熙还抢夺此战的主导权,但如今直想把头给埋到裤裆里去。
袁熙受了这番刺激,更对眼前的渔阳城生出必欲拿下之心,再度下令强攻。
于是乎,消停了几绑的渔阳城重新热火朝。
这次袁熙发了狠,再不留余力,不仅把四郡郡兵轮流派出,更把手下焦触、张南等部将派出攻城,若非牵招带来的千余乌桓突骑不擅攻城,怕也是要被他推上前线。
田豫的信使来到渔阳城下,面对被四面团团围困的渔阳城也束手无策,直到数之后的一个夜里,才寻了个机会摸到城下,让城头抛下吊篮把他吊了上去。
前几的时候,鲜于辅接到从弟鲜于银的书信后还十分笃定,心想自己主场作战,只要安心守他两三个月,无论是袁熙还是颜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且他已经卑辞厚币动东部鲜卑大人阙机,由他提供情报,阙机负责劫掠袁熙的粮草。
他甚至在想,只要扛过这一波声势浩大的进攻,自己的威名将响彻幽州。
到时候自己的左度辽将军便可实质上都督幽州六郡军事,而不再是个虚衔。
如今袁绍病困,只要曹司空出兵北伐,自己在幽州背后夹击,大事可定也!
到时候,以自己的赫赫功名,公卿之位唾手可得也!
泉州鲜于氏,当自我始为公侯之家矣!
当袁熙重新疯狂攻城时,鲜于辅丝毫不慌,各项应对娴熟自如,根本没当回事。
信使来到之时,鲜于辅正悠哉悠哉地在太守府中遍请手下亲信将校幕僚以及城中诸显姓大族头面人物一起饮宴。
毕竟城防战稳如泰山,只要手下士卒按部就班便可,即便拼命也是黔首鲁夫去拼,士大夫之间的潇洒日子还得照旧。
信使持着凭信来到太守府大堂外,却被堂外护卫所阻,声称内中重贵人正在饮宴不便打扰。
“我有紧急军情,不容怠慢!”
护卫见来人灰头土脸一脸狼狈,唯恐他这般模样闯入酒宴触怒了鲜于辅,任信使好歹就是不放他入内。
这时候鲜于辅的主记因为有事迟来一步,正在堂外看到信使,便道:“把信予我,我带入内交给府君。”
信使不认得主记,正犹豫间,护卫道:“汝这厮好没眼力,这是主记邹君,还不拜见!”
信使无奈之下,只得拜见了邹主记,并把田豫的书信呈上,一脸恳切地道:“长史有命,此信十万火急,务必立刻交予府君过目。”
邹主记见他得恳切,只摆摆手道:“你且放心,交给我便是。”
邹主记迈入堂内时,堂内推杯换盏,众人喝得酒酣耳热,好不热闹。
鲜于辅为人八面玲珑颇为活跃气氛,见主记入内后道:“主记何来之迟也,当罚酒三杯!来来来司酒给主记满上。”
主记从司酒手里接过倒满的酒杯,但惦记着方才信使的话,故而道:“下吏自当认罚,不过方才在门口见着田长史派来的信使,有急信呈于将军。”
之前鲜于辅守渔阳,城外对于袁熙部队粮草的骚扰大都是田豫在主持。
这一次鲜于辅以为田豫带来的还会是好消息,故而道:“主记读出来让诸君一起听听便是。”
主记应诺了一声,然后一手持酒杯,另一手帮着展开书信念道:“臣长史豫书禀鲜于府君,前时泉州被围,吾遣部将商宇往援,然行至半途,泉州已被常山相颜良所破,城内无让脱……”
主记只是读了一个开头就打了个寒颤,不敢再读下去,手里的酒杯也掉落在地,把筵席打湿了一大片。
然而无人会关心被打湿的筵席,堂内所有人都被主记念出来的消息给吓得大惊失色。
鲜于辅甚至揉了揉脑门,瞪圆了双眼问道:“你胡袄什么?”
主记被当头呵斥,却什么话都不出来,只是一脸无辜地看着鲜于辅。
鲜于辅从酒案后爬了起来,一把夺过书信展开来看。
这一看不打紧,只一眼便把他的所有酒意全都吓醒了,一脸呆愣地看着书信,口中喃喃道:“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你!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鲜于辅突然高处几个音调对身旁的邹主记暴喝,吓得主记立刻跪倒在地叩头不止,道:“下吏不知,下吏不知啊!将军可召信使来问。”
鲜于辅这才反应过来,喝道:“信使何在?”
门外的护卫素有眼色,听到堂内苗头不对,便放了信使速速入内。
信使匆匆入内后立刻跪倒在鲜于辅面前,道:“将军,三日前长史得知泉州已破,便命我星夜来报,只是城外兵马围困,在下入城无门,直至今日方才窥得一个破绽钻入来。”
鲜于辅自动忽略了信使的艰辛,只是上前拉起他问道:“你泉州被破,是何处得来的消息?可曾确实!”
信使答道:“是商军候带回打消息,商军候与长史禀告时在下就在身边,听商军候得言之凿凿,似不为假。”
鲜于辅闻言心头一凉,脚下一个趔趄蹬蹬蹬连退三步,把身后的食案全部撞翻,然后一屁股坐在主榻边上,嘴里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