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汴梁、帝师、观天十策、望气

汴梁。

此乃大宋皇都,龙气所在,百业兴盛。

此时已然入夜,但汴河之上,依旧是灯火辉煌,画舫楼船川流不息,莺莺燕燕,歌舞不休。

一座不大的船舫之上,坐着个华服中年。

最为显眼的,便是他那一头银发,只用根木簪随意插着,三千银发垂泄,整个人带着股非凡的气质。双眸深邃,更是予人深不可测,如渊如海的感觉。

只凭这一头银发,还有这如渊如海的气质,就算是不涉足江湖的平民百姓,也能猜出此人身份。

帝师,黄裳。

大宋的定海神针,公认的中原第一高手,自武学大成以来,东征西讨,败尽天下高手,从无败绩。

无论民间、江湖、亦或者朝廷,他都是近乎神话般的人物。

黄裳面前有个炉子,炉子上尚煮着酒,一股醇厚浓郁的酒香味弥散整个船舱。

“多事之秋,风雨飘摇啊。”

这位大名垂世数十载的帝师忽的长叹一声,眉宇间有着一丝抹不去的忧愁。

半月前,葵花老祖前去明宗,一去不返,根据探子的回报,并未有过战斗的迹象。

而以老祖的手段,他或许不是夏云墨的对手,但绝不会连逃走都做不到,更不可能被斩杀与无形。

那么,最后就只剩一种可能了。

念及此处。

黄裳又是一声叹息。

三日前,夏云墨又谴人送来一封书信,他将前来帝都,还望能与帝师一晤,并将地点定在汴河之上。

夏云墨已是武林盟主,号令天下群雄。

有人已经把他奉为“暗皇帝”,而朝堂上这位就是“明皇帝”。

呵,中原竟然有了两位皇帝。

而且还有人将这两位皇帝做出对比。

“暗”皇帝发出盟主令,天下群雄,莫敢不从,以绝世武力和严明律法镇压天下。

“明皇帝”的诏令,却不一定能够下放。就算下放,阳奉阴违的只怕不在少数。

但说到底,汴京这位“明皇帝”才是真正的真龙天子,才是名义上的皇帝。

而如今“暗皇帝”入京,他想要做什么?

“真是头疼。”

这已是黄裳第三次叹息了。

外有蒙古虎视眈眈,朝廷内部党争不休,武林又出了个这样一尊人物,帝师很头疼。

没过多久,一点灯光由远及近,无桨自动,船身推开层层波浪,绕过艘艘画舫,眨眼间,已接近黄裳所在的船舫。

黄裳望了过去,船上仅有四人,但他的心却不断下沉。

这四人他都认识。

武林盟主夏云墨、全真教掌门王重阳、前任丐帮帮主庄聚贤以及活了数百年的葵花老祖。

四位大宗师,除了庄聚贤外,其他三人,都是深不可测,黄裳无论对上任何一人,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他们四人联手,整个宋朝都能够被颠覆。

而如今,他们四人出现在同一艘船上。

黄裳仅仅不到半个呼吸的时间,就恢复过来,面上浮现出笑容道:“诸位,请上船。”

四位大宗师飞身上船,身形轻灵,宛若流云。

夏云墨坐在了黄裳对面,而另外三人则是在船舱内随意站坐着。

“大宗师屹立巅峰之上,却分散各地,今日我们五人相聚,也算一大盛事,当浮三大白。”黄裳斟满五杯酒,衣袍一挥,其中四杯就朝着四人飞了过去。

“请。”

四人各自接住酒杯,举杯共饮。

黄裳一杯饮罢,回头望向夏云墨,道:“各位此次入京,不知所为何事?”

虽然话语中问的是四位大宗师,但目光却牢牢注视在夏云墨身上。

夏云墨笑道:“以帝师之智,心中早有猜测,又何必多问?”

黄裳苦笑道:“我等皆是修行之人,若是过多参与权谋之中,只会贻误修行,夏宗主又何必如此?”

夏云墨笑道:“到了我等这种境界,打坐是修行,战斗时修行,参禅是修行……当皇帝,也是修行。”

黄裳摇了摇头,道:“夏盟主已是武道大宗师,甚至触摸到了天人之境,想必不会在乎权利才对,为何偏要执着于此。”

“自然是为了击溃蒙古。”

“哦?这是和解?”

“之前老祖来找我,是想要让朝廷与武林结盟。但我实在信不过朝廷。当前方大捷之时,后方不是为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邀功庆贺,而是在考虑怎么让他们撤兵,怎么断前方的粮草。帝师,你所这样的朝廷真的让人信得过吗?”

黄裳沉默了。

夏云墨说的是事实,这样的朝廷的确不值得合作,更不值得效忠。

黄裳不知道吗?

不,他知道。

黄裳也曾大力改革,但所遇阻力,难以想象,最终也只能无疾而终。

“老夫保证,若夏盟主愿意结盟,绝不会有此困境。”黄裳凝重的说道。

这是大宗师的保证,这是中原第一人的保证。

夏云墨却摇了摇头道:“我不信。”

黄裳面色微沉。

夏云墨继续道:“上行下效,一切的阻碍,还是源自坐在龙椅上的那位。那些臣子所行之事,多半也是他默认的。帝师你能阻止这种事发生一次、两次,却绝不能永远阻止,更不能阻止他们暗中下绊子。

除非——换皇帝,换一个有魄力,有绝心,有智慧的皇帝,将腐朽的世家门阀,将朝廷的衮衮诸公,彻彻底底的清洗一遍。”

“你说的不错。”这已不知是黄裳今日第几次叹息了:“可还有其他原因么?”

夏云墨道:“有。”

“请说。”

“打败忽必烈。”

黄裳眉头微皱:“击溃蒙古,和打败忽必烈,这两者难道不是一样的吗?”

夏云墨面露凝重之色:“和蒙古交战,是国家与国家之间的较量。但忽必烈他的实力,却已经超越了国家的存在,只身一人,便抵一国。纵然击溃了蒙古,但忽必烈未死,那么一切就没有结束。”

黄裳皱眉道:“忽必烈当真有这么厉害?”他虽然曾推测过忽必烈的修为,但却绝没有将忽必烈拔高到如此地步。

夏云墨点头道:“不错,他只会比我所说的更强。”

忽必烈原本就是域外天魔,实力深不可测,如今有天运加身,以及两片镇天神剑碎片。

他的实力,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所以,你是想吸收天子气运,加强自身修为?”黄裳已经猜到了夏云墨的想法。

夏云墨点了点头:“当今天子,也不过会些三脚猫功夫,天子气运加在他的身上,纯粹是浪费罢了。”

在这方世界中,气运远比夏云墨经历过的所有世界,都要活跃一些。

他现在已经是武林盟主,若是再成为天子。那么,他的实力将会更上一层楼,特别是墨二·天子令的运用,也会提升到一个崭新层次。

黄裳沉默了片刻,望向王重阳:“所以,这就是你愿意助他的缘故。”

王重阳微微颔首,还从怀里掏出一册卷宗,淡然道:“这也是原因之一。”

黄裳将卷宗结果,缓缓摊开,却见开头便是四个气势十足的大字:平天十策。

黄裳一一阅览起来,目光越发凝重。

卷宗上的字数并不多,以黄裳大宗师的眼力,一目十行,应该很快就可以看完。

可黄裳却是一字一句,逐字阅读。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要思忖良久。

将这《平天十策》看完,他竟用了足足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黄裳将卷宗放下,饮了一杯酒,闭上双眸,又过了十来个呼吸,方才睁开眼睛道:“平天十策,好一个平天十策,这也是你提出的。”

最后一句话,却是向夏云墨提问。

夏云墨笑道:“你看如何?”

黄裳缓缓吐出四个字:“治国良方。”大宋王朝实际已是千疮百孔,而这平天十策,却敲能够挽救这个在悬崖边上的国家。

“那你将它带走,能挽救大宋吗?”

黄裳摇了摇头道:“不能。”

是的,不能。

它的确是治国良方,但需要把这个帝国的久疮割掉,才能实现新生,这期间的阻力,太大了。

皇帝不会同意,朝中的大臣也不会同意,世家门阀不会同意。

“难怪王重阳会选择助他。”

黄裳终于明白王重阳为何会做出这样的抉择了。

一些大宗师高手修为提升后,心境也会提升,他们会淡漠民族,国家。

可王重阳却是热血赤忱之辈,他年轻时,曾抵抗外族,也曾入朝为官,可惜见惯了官场的勾心斗角,圣上贪图享乐,便心灰意冷,挂冠而去。

而如今,得遇圣主,王重阳自然愿意助其成就大业。

黄裳又将目光望向葵花老祖:“老祖,每年你朝廷为了你的供奉,耗费海量的人力物力。而且你与太祖有旧,难道也……”

葵花老祖咳嗽了两声,微躬着身子:“老祖我与赵家是买卖,老祖保皇城安危,必要时候任其驱使,而皇城则提供老祖所需要的东西,谁也不亏欠,不过是一桩买卖罢了。”

“这么说来,夏宗主的开价,要比赵家高的多。”黄裳一针见血的问道。

“的确如此。”

“可否告知,究竟是何等价格?”

葵花老祖的面上忽的泛起一层光:“是龙气,也就是天子气运。”

黄裳皱眉道:“赵家才是当今天子,老祖你这岂不时舍近求远?”

“也罢,你我共事数十年,今日老祖我便耗费些真元,让你看一看当今天下格局。”葵花老祖缓缓渡步到黄裳面前,一指点在黄裳的眉心之上。

黄裳只感觉一股奇异劲力侵入体内,依附在了双眸之上。

“你且看看夏盟主。”葵花老祖道。

黄裳闻言,往下夏云墨,却不由得一怔。

他自夏云墨身上看到了滔天的气运,直冲霄汉,隐隐可见红光,红光中孕育着杀伐血腥之意。更有一条五爪金龙,盘旋在上空,威势滔天。

“你再想皇宫看去。”

黄裳的目光又是一转,却见皇宫之中,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黄之气,但却已经是千疮百孔,随时都有可能溃散。

更有一条金龙匍匐在皇城之上,鳞片黯淡无光,更剥落了不少,露出淋漓的血肉。

“最后你再瞧一瞧草原。”

黄裳闻言望向草原方向,虽然方向很远,但其景象却将他吓了一跳。

但见草原气运升腾,如同一只巨兽,张开血盆大口,不断吞吃着四方诸国的气运,壮大自身。

除此外,还有一条散发着血腥、不详、神秘的恐怖黑龙,盘旋在整个草原之上。狰狞凶恶,恐怖到了极点,只是看着,就给人无限压抑的感觉。

可偏偏,这一条黑龙却是三头龙中最为强盛所在,天地气运所钟,似乎他天生就该成为这个天地的主宰,一切阻拦在它面前的,都将被撕得粉碎。

呼!

疏忽间,眼前的景象消失不见,葵花老祖传入他体内的异力已经消耗殆尽。

“你明白了吗?”葵花老祖道。

黄裳微微有些失神,道:“有些明白,却又不太明白。”

“这是老祖我的一门秘术,能够看到王朝的气运,也能够看到龙气所在。”

老祖淡淡解释道:“夏盟主乃是武林盟主,身怀大气运,而且还做过帝皇,龙气滔天。而大宋内忧外患不断,虽是大国,但国运早就消耗了七七八八。至于龙气……呵呵……”

他又将目光望向蒙古方向,目光隐隐露出忌惮之色:“草原那尊,天命加持,有不世气运,而且……”

老祖斟酌着话语:“他给老祖我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一旦他统一天下,只怕不是苍生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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