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重要的是她不想死
在大家都因闷热的气睡不着而干瞪眼的时候,沈如意却沉沉地了梦乡,而且还因为从脚底升起的凉意,闭眼摸索着把薄被盖在身上,然后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微微颤抖着。
她梦见她死了。
死得很惨,七窍流血而死。
那种痛苦让她觉得自己不在梦里,而是在现实里。
挥动着双手想要从这个梦境里挣扎出来,背后却有无数双手在拉扯着她,让她的身子不断地往下沉,在她近乎绝望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阵阵沙哑的呼唤声。
她费力地睁开了双眼,看见了头发凌乱,满脸污渍,衣服皱得跟十半月没换过,身上还散发出阵阵腐臭味道的许嬷嬷。
许嬷嬷是她母亲的心腹,平日里最注重仪容,就算是生病躺在起不来,也会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而眼前倍显沧桑而又满身狼狈的许嬷嬷简直跟往日里的形象判若两人,让人觉得陌生……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想死!
沈如意张了张嘴,向许嬷嬷求救,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来,继而满含期待地望着许嬷嬷。
然而,许嬷嬷如看着死人那般,望着她喃喃的道:“晚了,一切都晚了……”
不!
不晚!
只要抱着她去找母亲,母亲肯定能救她的。
要知道母亲可是沈家家主,有名的巫医,她肯定能救自己的,就算母亲不行,还有祖母,祖母是上一任家主,医术在母亲之上……
然而,许嬷嬷根本听不见她心里的阵阵呼唤,撇下她,转身走了。
没过多久,许嬷嬷又回来了,手里还拖拽着她的贴身丫鬟晓雪。
见此,沈如意的眼睛里再次迸发出希望的光芒来。
下一瞬间,光芒渐散,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惊恐。
许嬷嬷当着她的面把晓雪杀了!
一刀又一刀的把手中的匕首捅进了晓雪的胸口。
鲜血四溅,染红了她的双目,也把她给震住了。
为什么?
为什么许嬷嬷要杀晓雪?
因为她长得跟自己有几分相像,所以让她下来陪自己吗?
可显然不是。
在她的父亲、母亲听到晓雪的惨叫声闻讯赶来的时候,许嬷嬷握着手中带血的匕首,狞笑着刺向了他们……
“姐!姐?您快醒醒……”
沈如意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入目眼帘的是脸圆圆的,清澈的眼眸中透露出一股机灵劲的贴身丫鬟晓晴。
这个晓晴……
她记得,在梦里就是她端给自己的养生汤。
喝完没多久,她就觉得不舒服,腹痛难忍,然后吐了一口血出来,最后鼻子、眼睛、耳朵也相继流出血来。
画面太清晰,那种逼近死亡的绝望也太逼真,沈如意无法把那梦当梦。
所以,对于亲手把放了毒的养生汤端给她喝的晓晴,沈如意也完全生不出亲近的感觉,反而是满带疏离和警惕,抱着薄被往床里面躺,冷淡的对晓晴道:“我没事,你下去!”
“姐……”
晓晴很担心沈如意。
在外屋值夜的时候,她被沈如意压抑的呼救声吵醒,急急忙忙地跑进来,连衣服都来不及披上,撩开幔帐后看见沈如意双手抓着被子痛苦的,满脸都是汗,忙推醒她。
醒是醒来了,神情却不对。
没有往日的温和不,还带有种令人不舒服的尖锐。
眼前的姐是姐,但是很陌生。
而这种情况已经持续有三四日的时间了,每晚姐都做梦,醒来之后都这样,尤其是望着她的时候,眼神犀利的好似要把她看穿,让她不敢跟姐对视。
所以她很担心,站在原地没有听话的离开,还心地看着沈如意的神色,建议道:“姐,您梦靥也有一段日子了,要不要跟夫人,让她给您看看?开了方子吃了药,兴许……”
话还没有完,沈如意就冷冷地打断她的话,喝斥道:“下去!不要让我再第三遍!”
晓晴心中一窒。
她从就在姐身边伺候,姐还从没如现在这般厉声跟她话过。
看来姐是真病了……
在沈如意阴冷的眼神之下,晓晴满腹心事的放下幔帐,轻手轻脚地退出内室。
等晓晴走后,沈如意强装起来的疏离立马瓦解,双手抱着膝盖,无助地缩在床角,眼神空洞的回忆着刚才的梦境。
痛、血、狠。
一回忆,她的脑海里就满满的充斥着这三个字。
沈如意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些从自己的脑海里给甩出去,可才没摇几下,她又停了下来,强迫自己仔细地去回忆。
这个梦境,算上今晚已经持续有四了。
真实得都快让她觉得梦境里的一切曾经都发生过。
可如果真得发生过,那她现下又算是怎么回事?
转世重生?
想到这四个字,沈如意好似被触电了般,身子猛地一颤,而就在此刻,空突然响起了震响的闷雷,紧接着如利剑般的闪电从而降,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沈如意原本涣散的眼神在这电闪雷鸣中开始聚焦。
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盯着把她包围在雕花架子床内的纱帐。
月白底的轻薄纱幔绣着各类的花鸟虫草,栩栩如生,看着又热闹非凡。
这是她及笄之前最爱的纱幔。
在即将及笄的时候,她的爱好变了,自觉已经长大的她认为这种透露着股俏皮的纱幔不适合她,拖着父亲到街上挑选了顶水红色绣着花开富贵牡丹的花帐。
父亲笑话她俗气,不如之前的帐子好看。
她执意要这顶花帐,也因为父亲的话,跟他足足怄气了半月,父亲费了好大的力才把她哄好,也因为这父亲用了他一大半的私房钱买了一面半身的西洋镜给她。
父亲是入赘沈家的。
本家是贫穷的农户,吃了这一顿没下一顿,所以吃穿用度皆来自沈家,而家里对父亲的吃穿用度只能刚好,不会克扣,也不会有过多的结余,手上最多给他留个一两银子。
这半身的西洋镜市价一百五十两。
可晓而知,父亲为了哄她是费了多少的力,简直可以是伤筋动骨。
思及至此,沈如意急急忙忙地下床,趿着绣花鞋跑向了旁边的耳房,打开了黑漆描金的祥云方角柜,里面塞满了她各季的衣服,满满当当的,不留空地。
沈如意把衣服拨到一边。
衣服后除了柜子的木板之外就再无其他。
那面半身的西洋镜因着是父亲动用私房钱买的,所以为了不让祖母和母亲知道,特意藏在了这柜子里面,如今柜子还在,西洋镜却没有了……
不,不止西洋镜。
还有那幔帐。
仔细回忆对比的话,其实眼下的摆设都跟她记忆中的不一样……
沈如意无措地愣在原地,迷茫的环顾四周,一时间竟搞不清自己是在现实,还是在梦里。
低头看向圆润的手指头。
沈如意抿了抿嘴角,最终张口狠狠咬了几下。
血珠子立马从指尖蹿出来。
十指连心,沈如意从而感受到了十倍的疼痛,也从而感受了从未有过的清醒。
呵呵,什么做梦?
这只是她在自欺欺人!
那些都是真的!真的发生过!
而她也是真的死过一回!死在了她及笄的前一晚!
因为那晚太过痛苦,所以她一直在逃避,宁愿相信自己是在重复做着可怕的梦境,也不愿意相信事实……
包裹着残酷现实的假象被裸,沈如意跌跌撞撞地跑回内室,一溜烟地钻进被窝。
好似被窝就是她的保护屏障般,沈如意不再压抑,配合着外面的电闪雷鸣尽情地哭泣。
泪水就跟外面的倾盆大雨般,不住地往外流。
没一会儿的时间就把被角给哭。
沈如意放开哭湿的被角,抓起另一端干燥的被角继续哭,直把四个被角都给哭湿之后,沈如意这才停止哭泣,双手抓着被褥,一下一下地打着泪嗝。
痛哭了一场之后,沈如意觉得好受多了,呼吸都比刚才顺畅不少。
也深刻地认知到自己不能再逃避下去了。
因为再这样下去,今世的她还会走上前世的老路,而那时候她也许不会再幸载重生。
沈如意开始静下心来想那晚的事情,寻找突破口。
越想越觉得最可疑的还是许嬷嬷和晓晴。
她们……
一个是母亲的心腹,另一个是她的心腹,真的背叛了吗?
沈如意下意识地咬紧了下嘴唇。
不管是不是,明向母亲请安的时候,她都得向母亲提提,让她私下里注意下许嬷嬷,免得许嬷嬷生出了外心也不知道,至于晓晴的话,就由她自己来料理,先把她经常接触的人都摸清楚,再梳理出可疑的人来,或许真相就能大白了……
想着想着,沈如意的眼皮就跟有千斤重般,不住地往下沉。
不知不觉的,黑暗侵袭了她,抱着被子,靠在床柱上睡着了,嘴里还含糊不清的呢喃着。
在她入睡半个时辰之后,一道娇俏的身影蹑手蹑脚地了内室,望着睡得正酣的沈如意,圆溜溜的双目中充满了晦涩不明的眼神。
在床前停驻了好一会儿,这才又如来得时候那般,悄声离去。昨晚上下了倾盆大雨。
到了早上,还下着淅淅沥沥的雨,一眼望去朦胧胧的,清风吹在脸上还带有微微湿意。
而这股湿意不仅把这些日子积累下来的炎热掩盖下去了不少,也拂去了因为炎热而从心底升起的燥意,大家的脸上充满了洋洋的喜气,热情的互相打招呼,就连枝头的鸟儿也欢快地叫个不停。
沈如意在这热闹的早晨悠悠醒来。
因为昨晚上哭得太厉害的缘故,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只能睁开一条缝。
不过精神气倒是很足。
沈如意捂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另一只手摸索着叠放在床头的衣服。
听到内室窸窸窣窣的声音,晓晴端着盛了温水的脸盆推门进来,把脸盘心地放在脸盆架上,走到床边,撩开垂挂下来的幔帐。
看到沈如意红肿的双眼,晓晴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沈如意瞥了她一眼。
晓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把微张的嘴巴闭上。
沈如意从床上下来,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子里面容憔悴的自己,微微蹙起了眉头。
晓晴把浸湿的巾子递给沈如意擦脸,之后嘴角噏噏,欲言又止,犹豫了好久之后,这才才鼓起了勇气,探身轻声问道:“姐,要不要奴婢到厨房拿几个煮好的鸡蛋来给您敷敷眼?”
言语中充满了心翼翼。
正在擦脸的沈如意拿下巾子,望向了晓晴。
晓晴被沈如意看得毛毛的,双手局促不安地搅动着,脸上写满了紧张和不安。
沈如意转回头,把眼神收回去。
晓晴大松了一口气。
沈如意却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
晓晴是家生子。
父母兄弟皆在沈家做事,虽然不是什么要职,但胜在是沈家三代的家奴,根基深厚,府中上下无人敢轻视他们家,再加上晓晴是她的大丫鬟,旁人待她就更只有讨好的份,日子过得颇为顺风顺水,继而也养成了咧咧,有什么什么的性子。
现在变得这般畏畏缩缩,估计是这几日被她冷漠的态度给吓到了。
前世的事情晓晴也是参与者。
极大的可能,那事已经在暗中悄悄地进行着了,所以她不能打草惊蛇。
因此,沈如意把身上的寒意给收起来,如往常那般,带着笑意,轻快的对晓晴道:“就按照你得那般办,去拿几个煮好的鸡蛋来。”
晓晴一怔。
很快地,脸上爬满了雨过晴后的笑意,忙不迭地点头应下,脚步飞快地出了内室,直往厨房的方向跑着过去。
在晓晴离开之后,沈如意拿着梳子,对着镜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头发,思绪飘到很远。
她这个样子是不好去见母亲了。
等明日眼睛消肿了……
正想着,她的母亲沈芳菲和父亲严建元不知何时来了香善院,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沈如意吓了一跳,急忙站起来,去迎接他们,并困惑地问道:“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对沈芳菲和严建元的突然到来,沈如意很是吃惊。
也不怪她会这般反应。
自她五岁从母亲的佰草院里搬出来另居之后,按照沈家的规矩,香善院就是型的府邸,除了香善院里的人之外,其他人没有得到沈如意的同意不得随意进出,就算是沈如意的血亲也是如此。